《生红》极*

36、多磨

　　如果说平常，也许我会对迷药有些戒备的，毕竟已栽了几回。可是韩慈递给我酒时那乞讨的眼神让我松了一松环，所以我又中招了。你看吧，感情这种东西总是容易让人迷失理智。

　　脑袋崩开般的痛，像有刀子在里面拉刮。我用手抚着额头，压抑住那股钝痛。缓缓睁开眼，暗暗的屋子，窗户被拉得很严实，因为才睁眼，所以就着这微弱的光还是能瞧见个大概，心里慢慢的明了起来，应该是有人算计韩慈，顺便将我套了进来，这样想来，对我的看守应该不会太严，要是努把力，逃走还是可以的。至于韩慈，我只能说一路顺风了。

　　我的武艺极平凡，好在守卫在我门外的两人也在打瞌睡，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个时候醒来吧，也是，我都被下了这样多次的迷药，总会有些抗性不是。外面的四合院很平常，栽种着些红花绿叶。我向来方向感不好，不敢乱走动，只好借着围栏跃上屋顶，已是黎明时分，有隐隐的光辉从云层里透出来，视野里都是一层薄薄的灰色。这院子占地蛮广，还有些下人走来走去，我害怕站得太久被瞧见，看好大概的方向就连忙跃下来。利箭破空的声音，是我这个方向，心中惊愕，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在空中提着气，往旁边旋转了一圈，那边的箭声却没有停，直直地追了过来。这次气息用尽，再没能躲得开，顿觉小腿一片冰凉疼痛，跌在地上。

　　伤口不深，破皮后只深了一寸血肉。我卷缩起右腿抬头看眼前的人，不由被定在了原地，眼前的人戴着黑色的玄铁面具，竟与柳乾的一模一样，但是我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柳乾！天色已明了起来，我抬头既能见到他勾起的嘴角，带着些轻蔑的气息。他的身姿也很挺拔，轮廓清秀，可是在我眼中却丑陋得如同牲畜。我指着他：“你的面具，还我！”他被我出口的责问与莫名的怒气所惊，眼中露出一丝迟疑，又伸手抚了抚脸上的面具：“这个？”他把声音压得特别低，听起来十分怪异。我点点头：“这面具是我乾艳教的圣物打造，外界不可能有的。”他笑了一下，抱着手居高临下的看我：“恩，江湖上的人都知乾艳教有两块黑玄铁。一块打造成‘厇棘剑’，一块被柳乾打造成十三张面具，亲自保管。”我吸了一口气，再次审视眼前的人，柳乾自己用的剑便是厇棘，而那些面具，本是由我保管，除了我携带的一张，柳乾自己用的那张，其他的都锁在了乾艳教的暗格，知道的只有我和柳乾。而我携带那张面具早在当日，湖州蔚风府我病重时就不知去处，我原以为是那日柳乾为惩罚我，将那圣物收回，现在看来，眼前这人脸上的，便是那日得来的吧。右手按住流血的伤口，忍住那一股股的痛，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眼前的人没有再说话，我也不再开口，彼此都在试探，我没有必要让他知道太多，他也不会告诉我太多吧。

　　见我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眼中透露出一些算计来，顿了顿。唤了人来，那人也蒙着黑纱，从身形看是一名女子。从脚步与气息来看，武艺应该会强过我许多。戴面具的男人让她带我下去，说给我医治下伤口，另外多找些人将我看牢。我有些奇怪，看来他似乎并不打算现在取我性命，可是我于他又有什么用呢。他转身向走，我忙开口：“喂，你做个好事，告诉我我现在在哪里，而你是谁好不好？”他顿了一顿，摇了摇头，然后对旁边的女子吩咐：“不要告诉她任何东西。”我两眼一翻，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次的居住条件更加糟糕，换成了柴房。那女子将我扔了进去，又扔了瓶伤药，正准备关门。我忙拉住她，说：“我什么都不问，只想知道和我一起的朋友是不是还活着。”她拂开我的手，又有了一点点的不忍。说：“我不能告诉你关于他的事情。”我松开手，看她关门，能听见门阀上锁的声音与她同守卫交代的声音。趴回草堆里，理顺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刚刚那句话已经够了，她说她不能告诉我韩慈的事，那么证明韩慈确实也被他们所困。而就我那晚的所见，现在要‘请’韩慈的就是巫妗阁。而我那日与韩慈交谈也惹得顺道将我掳了回来。却不知道，今日见到那个人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将我拘住又有什么目的，而从刚刚短暂的交谈来看，他是认识我的。

　　伤药带着些麻痹的药性，所以疼痛并不难忍，只是看着那些血液渗出布面，就有了一种虚弱感。这种虚弱感让我那疲惫忐忑的情绪都透出来，在这黑区区的房间里膨胀开来。冲撞着自己的神经和思绪。躺在干草上，开始模模糊糊的臆想。似梦幻又似真实，那个时候我好像才会“蹬蹬蹬”地跑步。拿着一支绚烂的桃花递给窗边的美妇。妇人盘着乌黑密实的长发，弯弯的细眉，有同样清艳的眼睛。她接过那只桃花，抱着我，嘴角飞扬了起来，这笑容让她整个人像是被流光围转，美丽夺目，比起那桃花更多了几分活色生香的美来。她的笑容和长发旋转起来，汇成一股模糊的梵音，在我脑子里飞舞起来。心中却如巨石紧压，憋闷不堪，连呼吸都不畅顺。渐渐难过起来，却是怎样也挣脱不了。

　　醒来时冷汗淋淋，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做这样的梦，幼时曾尝试过回忆以前的事，每每都会弄得自己头昏脑胀，也就做了罢，今日好像又突然碰触了那个方向，痛得让人难以呼吸。右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瘀，近来连日的赶路早让我疲乏不堪，这冷汗一出，却更觉得瘫软。看看这严密的监控，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了。心里惦记着乾艳教，想着好歹自己也是被巫妗阁的人所掳，也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也就松了神，再次昏昏的睡去。

　　这一休息不知已过几天，只知道自己全身都是汗味与低迷的气息，肚子早已瘪得跟少了块肉似的。提起一口气，使劲捶门：“我要饿死了。”无人应答，作罢。

　　女子踢着我，开口道：“副阁主让我来请你过去。”我眨巴着眼睛：“我只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她看我着实不堪，叹息一口算是安慰的讲：“你已经不错了，进了我巫妗阁的人有几个还能活着？”我吃力的点点头：“我确实没力气了。”她一拍手，门外站着两个守卫近来架住我，将我拖了出去。

　　那男人高高在上，看着趴在地上的我发笑，一副当我是蝼蚁的模样。我索性不挣扎，继续被他们按在地上。他开口：“其实我对你很好奇，你对柳乾来说会有多重要。”我被他的话吓住，他似乎对乾艳教非常了解，甚至想要利用我的模样。努力的挤出笑容：“我也很好奇，巫妗阁的人为什么要戴上我乾艳教的面具，莫非你爱慕我们教主已多年？”他被我无理的话问住，紧而有些恼怒：“谁告诉你的？”我不答，他却已抬手，旁边一直站着的女子跌在地上，喉咙被切断。汩汩地冒着鲜血。我看了看她的死状，开口：“我自己猜出来的。”他笑了一下：“看不出来你有这样聪明。”我把眼睛转向一边，说：“那个人，你旁边站那位我曾见过，他还给我上过两个小菜。”我进来时已见到那个人，正是我被捉那晚客栈的小二。这也证实了他们确实巫妗阁的人了。因为下了药的那壶酒，是端给韩慈的，只是韩慈盛情相邀，而我不小心的中了招。我之所以开始不答也是为了看看这巫妗阁的人会狠辣到什么程度，毕竟，旁边的女子确实有说露口。面具男又看了看旁边站的‘店小二’，发了话：“她还不能死，你又被记住了容貌，自行毁了去吧。”那‘店小二’愣了一下，脸上一丝苦笑却不敢迟疑，转身下去了。我心里想，这好，又害了一个人。这样也不错，也算是消耗敌人内需。

　　面具男走到我面前，挥手让按住我的守卫离开。我使劲爬了起来，坐在地上。他开口：“想什么呢？”我提起精神回答：“我在想你干嘛不和他们一样用面巾，这样比较和谐统一。”他蹲下身来，直视我的眼睛：“你还真是执着于这个面具。”我看着那面具上熟悉的花纹与修罗，禁不住要老泪纵横，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就是杀人不眨眼，我能否逃出升天是一回事，要是被他利用去算计柳乾更是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