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华玫

36、加蛋方便面（1）

　　夜里九点，清欢饭店准时营业。

　　今天的食谱是：
　　主菜：楱蘑粉条鸡块
　　小菜：杂拌腐竹丝
　　汤水：海米生菜豆腐汤
　　米饭：大米饭（万昌小町）

　　深秋的夜里，一盏灯火，一个温馨的空间，对人份外有吸引力。

　　清欢饭店开始营业不一会儿，店里就来了几位客人。有生客，有熟客。

　　生客进来之后，照例要感慨一番，“这里真像《深夜食堂》里那家小店啊！好有感觉啊！”

　　“这里太温馨啊，像童话世界……”

　　熟客早已见惯不怪，在生客的感慨声中，按部就班地点餐，吃饭。吃饭时，要么全程一语不发，谁也不理，要么和相识的客人聊上几句。

　　十一点左右，拉门“哗啦”一响，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妇人走了进来。清欢饭店由于营业时间过晚，很少有老年顾客光顾。

　　看清老妇人的脸，老板叶玫当即绽放出一个温和可亲的笑容，“欢迎光临。”

　　老妇人是清欢饭店的熟客，平均一周能来一到两次。有时，她吃现成的饭菜，有时会要求老板另做。

　　要求另做的时候居多，而她要的，永远都是一份红烧牛肉方便面，方便面里再加个鸡蛋，加点青菜即可。

　　叶玫笑容可掬地指着白板，“这是今天的食谱。”

　　老妇人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小白板，敦厚地笑了，“再给我做碗方便面吧。”

　　叶玫暗叹一声，脸上笑容不改，“还是红烧牛肉的？加蛋，加青菜？”

　　“嗯。”老妇人点头。

　　“好嘞！您稍等。”说完，叶玫一挑厨房的门帘，进了后厨。

　　很快，后厨传来开煤气灶声，接水声，方便面口袋的哗啦声。又过了一会儿，一股浓郁的红烧牛肉面味在清欢饭店弥漫开，闻起来特别诱人。

　　两三分钟后，叶玫双手端着一个深褐色的木质托盘，从隔帘后挤了出来。

　　“给，您的面！”她笑盈盈地将托盘放在老妇人的面前，“烫，慢点吃。”

　　“哎，谢谢。”老妇人拿起放在托盘上的木筷，但是并没有马上动筷。

　　这会儿，面条太热了，马上吃会烫伤舌头上的味蕾。动筷之前，她先要好好闻闻面香。

　　油润的面汤里，一只白胖的水荷包蛋在面条里半隐半现，几条碧绿的青菜和波浪状的黄面条混杂在一起，黄绿相衬，看起来份外有食欲。

　　店里的其他客人无不抽动鼻子，使劲嗅了嗅空气里的牛肉面味。老妇人挑起了两根方便面，吹了吹，嗦进了嘴里。

　　坐在她旁边的一位六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对老妇人说，“这方便面吧，没啥营养，但就是闻着香，让人忍不住想吃。”说完，她就着浓郁的方便面味儿，夹起一块腐竹送进嘴里。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和气地笑了笑，没说话，随即又夹起一筷方便面，吹了又吹，待吹凉一些，方才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

　　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微胖男子，和老妇人隔着几个座位，很认真地对老妇人说，“阿姨，方便面能少吃尽量少吃，油炸食品，不健康。”

　　坐在男子旁边的，是位晋江的女写手。晋江的写手分一到五星，最厉害的是五星，这位全职写手是五星级的。

　　她感慨地对清欢饭店里的每个人说，“我记得我刚全职写作那会儿，可穷了。最穷的时候，身上只剩一百块钱，又不敢跟家里说我辞职了。那时候，吃一包方便面，对我来说，都算改善生活。我现在一闻到这个味儿，就想起那段日子了。”

　　清欢饭店里的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方便面展开了一次心得交流会。唯有那位吃方便面的老妇人，一声不出，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方便面。

　　吃完了面条吃鸡蛋，吃完了鸡蛋吃青菜，什么都吃完了，拿起面碗再喝几口汤。

　　最后，她心满意足地放下面碗，站了起来，起身前，微笑着对老板说道，“吃完了，走了。”

　　老板正给一位顾客打饭，忙里偷闲地跟她道别，“慢点走，走路加点小心。”

　　老妇人笑微微地点头，哎，知道了。”

　　老妇人走后，晋江全职写手煞有介事地对店里的顾客说，“刚才吃方便面内老阿姨，身上肯定有故事。”

　　劝老妇人少吃方便面的男人不信，“吃个方便面，还给你看出故事来了，你这是职业病吧？”

　　女写手非常有耐心地给他推理，“我差不多天天都来，内老阿姨一周能来一两次，她差不多每次来都吃方便面，而且，只吃红烧牛肉味的。你想想，方便面多常见啊，随便哪个便利店就能买着。而且，在家里就能做。可她为什么不在家做，非要跑到饭馆特地点餐呢？”

　　男人反问，“你怎么知道她在家不做？”

　　女写手翻了个白眼，“如果她在家也做，到这还要吃，那只能说，她身上关于方便面的故事，特别……特别让她难忘，让她不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