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若情深》中秋

38、第二十章（上）

　　第二十 章（上）
　　伴着铺天盖地的破空之响，城楼上一簇簇箭影急不可耐地脱离弓弦饱涨的束缚飞向天空，撕裂空气的速度和声音，骤雨般朝敌军阵营尖哮而去！
　　天空中是铺天盖地飞驰的箭羽，地面上是万余骑冲向敌军的马匹和数十万步兵，杀喊声和马蹄的轰轰声震得人耳膜生痛，风沙卷着石粒打向空中，纷乱到无法看清一切的视线中，只有那一抹与箭同速，率先跑在队伍前列的巨大白马和它身上的一道亮金，恍惚着一丝明亮。
　　白羽骨箭划破长空，如生了一双翅膀的鸟儿般直直越过萧寒佑带领的大军头顶，漫天黑地扎进敌军的阵中。
　　顿时，哀嚎声一片，冲在最先的敌兵如骨牌一样接连倒下，整齐的阵容立刻乱成一团，四散躲避的士兵冲散了队形，受了惊吓的马匹更是到处狂奔，踏着那些受伤倒地的士兵身上，一捧血肉射出惨不忍睹的场面。
　　黑压压的弓箭全数刺进敌阵，如同千根芒刺扎在了他们的身上，即便没有伤到后面的主力部队，却已经打散了先头部队，乱了后方的士气，这就是目的……而且，已经达到。
　　萧寒佑调动的是中强侧弱的阵形，集中最强的火麟教五万余人在中央正前，两翼则是相对弱势的皇家骑兵。
　　这就像尖刺的榔头，直敲碎敌方先头部队，两侧较弱的兵力则由弧状包抄敌军中间力量以呼应火麟教的突破，随后联系紧跟而来的步兵一举拿下对战场主导地位的控制，运气够好的话能生擒位于大昭国军队正中的首脑。
　　这种安排打起来要求速度极快，就像打斗中一把掐住对方咽喉一举将其捻碎，可谓干净利落。但弱点是无法应付持久战，如果敌人够顽强，时间一久就容易被对方反噬，反将自己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中，无路可退。
　　在敌我人数悬殊较大的时候，这种安排是唯一的办法。
　　一击必中，否则，就是全军覆没的代价。
　　正面的交锋很快展开，在双方距离近得已经令弓箭无用武之地的时候。
　　一声令下，任子墨与裘万壑首当其冲地切入敌军矛状的阵营，而两侧队伍早已在不动声色间拉出了一张罗网，拉开距离朝对方迅速逼近。
　　比任何时候都安静，清澈的黑眸紧紧盯着黄沙漫天中唯一耀眼的金色光芒，映入眼里最后一个场景，是黑压压一片士兵潮水般涌入敌军阵营，在萧寒佑指挥的火麟教那刀锋一般的行动中，绵延数十里的阵线银芒漫天。
　　一刹那间兵刃相触，厮杀与吼叫声随即响彻一片。
　　座下无影急驰掠过杀红了眼的敌人，奔跑间撞倒数个喊叫着冲上来的士兵，硕大的身躯在乱阵中格外显眼。
　　黑色长发波浪般飘在身后，丝丝缕缕如夜般狂肆，金甲下宽大的白色外袍猎猎扬起，手中长剑金光刺目，稍稍近身便是灰飞烟灭，染上了鲜血颜色的蓝色瞳眸正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所有一般。
　　只见萧寒佑冷然起手，剑身在身周划过一道满月般的弧线，身边无数气焰立即轰然炸开，一丈之内所有敌军俱是当场倒下！
　　在银光血色交织的修罗场中一团肉眼不可见的气流紧紧保护着萧寒佑，任何刀剑刚刚近身便骤然滞住，无法再向前半步，只见她手起寒光落，捧捧鲜红撒满天空，染就一地刺目的腥红。
　　“给我让开！”
　　四个清亮的字从萧寒佑口中喊出的那一瞬，围攻上来离她最近的一圈敌军筋脉尽断当即倒下，后面的那一圈无不捂着耳朵坐倒地面，最为坚固的中军阵型硬是在她四周空出了一片血红土地，而她脸上仍旧一派冷淡无情，似乎顷刻间撕裂敌军阵型还不值得她露出一个笑靥。
　　被沙尘血色遮得乌云漫布的阴沉天空下，一束燃烧的金光就这么立在敌军重重包围之中，光彩夺目。
　　当她再度提起手中长剑缓缓抬眼时，蓝瞳中狂妄嚣张的神色令仍旧被重重坚盾护卫的敌军统帅亚布阿克握紧长枪的双手狠狠一颤！
　　她，眼底蓝色的光芒燃得更盛，无声无息，像两团攒动的暗火，扫了一圈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敌军，只是这一眼，便让他们退了一步。
　　笑，抬手，剑身平于眼前，透过丝毫未沾鲜血的金剑，她看见了自己暗沉如深海之蓝的双眼，凛冽寒彻……
　　在逼近萧寒佑的那一刻，离得最近的敌军清清楚楚听见了她的低语，声音清朗如风。
　　“快了，你再等等……”
　　不及细想她话里的意思，举刀冲了上来，黑压压一片暗沉的黑影覆盖被围于圈中的金色身影不过瞬间，而周围正在奋力厮杀的众人再次看到那道金光，也就是在第二个瞬间；第三个瞬间，两军看见的就是仍在高喊“杀”字的重重大昭国士兵支离破碎的漫天血雨。
　　那些大睁着无法置信眼睛的大照国军士的头颅，在断气之前竟还能将神色转为恐惧和绝望，圆睁的眼中最后映照出的是坐于马上，微眯着眼，冷睨血光的绝色女子。
　　血腥气犹如难以遏制的火焰，在第四个瞬间弥漫整个战场。而被保护在军后营中的亚布阿克，竟忘了指挥军队，只能跟阵内不敢再妄动的士兵一般，睁着一双恐惧的眼盯住那个血雨中依旧干净得滴血不染的冷艳女子。
　　血雨落尽，站在中心的萧寒佑一头简单束起的青丝无风自飘，金甲熠熠，白袍飞扬，平平举起长剑，左手上一团气雾还未散尽，轻烟袅袅间，一丝若有若无的浮香流转在血腥气中，迷离魅惑人的心智……
　　那边，裘万壑一枪落下，眼前的大昭国士兵的包围圈顿时裂开一道伤口，身旁任子墨再一扬刀，迎面冲来的敌国将军身首异处。
　　被重重大昭国军队包围的阵中，二个脸上写明了“挡我者死”的英俊男子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修罗，无数大昭国士兵在他们一枪一刀下，百余魂魄如风卷烟尘般消漫开去。
　　周围李熙派来的军队，眼见这样的打法着实的震慑了，平日里教场训练时，他们所学习的格斗与火麟教在战场上所用的功夫，简直天差别地一般的悬殊。
　　原来，一样的刀剑棍棒竟然还有这般神奇的打法，同样的兵器在他们的手中，犹如长了眼睛的神器，锋芒相接处必要沾上敌人的鲜血。
　　似是感染了必胜的士气，军士们呐喊着与大昭国军队奋力拼杀开来，誓将自己平日所学发挥到极致，绝不想输给火麟教那些与自己同辈的年青人。
　　一时间，战场上弥漫开一股大昭国军队无法理解的亢奋，一向以骁勇善战著称的大昭国军人竟然被他们的眼神震憾，片刻的迷惑不解，就已经失去了数千人的性命。
　　眼看任子墨抖开长刀回身一劈，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又成了刀下鬼，手中刀身缓缓落下一丝血线，裘万壑长枪一挺，笑得有些儿坏。“我们这样大开杀戒，不会遭报应吧？”
　　“雷神，也会怕报应吗？难道你想让他们先杀了我们，或是让我们先杀了他们，再去烧柱香超度亡灵。”任子墨双眼一眯寒光流泻，俊雅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寒之色，说出的话却带着调侃。
　　“我还是……”裘万壑低低一笑，长枪随之变化，枪头光芒划过，如雪森冷，杀气涌动不息，血色再显。“选第二个好了。”
　　也许是感染到了统帅的恐惧，也许被这战场中，越战越勇的敌手震慑住，潮水般的骚动开始弥漫在整个大昭国的军队里。
　　但是，不过须臾，不知是谁带的头，无数大昭国的士兵嚎叫着挺刃围拢上来，后面的兵士纵身飞起，顿时将萧寒佑头顶微弱的天光也迅速遮蔽，四面围攻，杀气漫天！
　　“真烦。”声音很轻，仿佛是自言自语，抬头望向潮水一般涌来的人后，猛地爆发出一声低吼：“找死！”
　　面对着她的敌军忽地悚然，那双蓝眸中分明晕开了一层鲜红，妖冶万端，她眼波流转间眉梢一层寒气层层化开，却是无比明媚，看在眼中只让众生心胆俱裂。
　　时间在血光中变的模糊，大昭国的五十万大军潮水般越来越多，火麟教的前军虽然已经深入敌军中心，两边李熙的军队却在这样的持久战中有些力不从心，狂浪一般涌上的敌人正在慢慢占上先机，二十万的大军不断缩紧部署，眼见不需多时，便有可能淹没在敌军的人海战术中。
　　感觉到势头不妙的任子墨，提刀一砍，拉紧马绳一个回身，向萧寒佑所在的两军正中心的方向跑去。
　　“万壑，这交给你了。”声音随着远去的身影传来。
　　瞧了一眼两边越来越多的敌军，裘万壑点头，抬手一枪又挑起几个人，甩出一丈多远压倒了四五个正在向这边冲来的敌人。
　　“寒佑！”
　　金光急闪，血帘散落，又是一些残肢断臂掉落地上，与先前那些已经分不清模样的尸体堆叠一起，令人做呕的场景和气味。
　　侧目，黑色长发划出一道妖冶的黑光，看着任子墨正在向她靠近，萧寒佑抬剑又是一击，为任子墨清除了眼前的障碍。
　　“照这个打法，两边要顶不住了，要快！”任子墨横刀身前，说话间又砍倒几个人。
　　“让我们的人待在中间，你和万壑去两边，前面的交给我。”她说，不算大的声音融在漫天的厮杀声中，清朗沉稳。
　　“好。”点头，扭转马身，向裘万壑冲去。
　　时间已经不容他们与敌人继续这种持久战，每个人都是以一敌众，就算不被敌军杀死，最后也会累死，速度是这场战争的关键。
　　“无影，咱们前面见了。”一句低语，她笑，墨蓝色的眸里，映着无影美丽修长的颈。
　　无影甩头，漂亮的白色身体一跃而起……没有助跑，没有停顿，就这样硬生生的靠着两条后腿登地而起，飞起一人多高，越过前面呆立的士兵。
　　等着无影再次落地时，大家惊奇的发现，空空的马鞍上竟无一人。
　　顿时，大昭国的士兵乱了阵脚四下搜寻着那抹金色身影，人人自危的脸上写着不信与恐惧。
　　如此一个耀眼夺目的人，怎么就这样平空消失在数百人的眼前，她能去哪里？
　　突然，有人惊恐的大喊：“看上面。”
　　众人听闻抬头，沙尘密布的天空中一丝金光，隐约可见……恍惚间如日中天。
　　“快看！教主！！”城楼上的人大叫着，兴奋的声音都在发抖。
　　一惊，急忙间迈步，毫无防备间，柳烟缈身体一个踉跄，幸而秦未然眼急手快的扶住那单薄纤弱的身体，“小心！”
　　蹙着眉，来不急说一声谢谢，柳烟缈扶着冰冷的城墙极目远眺，天地间，竟然有两道金光……无限天宇上那轮灿烂圆日，和沙尘弥漫间那道夺目绚金。
　　同样的璀璨，同样的张狂，同样的不可一视。
　　仿佛刚才一霎那的凝固，只是自己真实得逼人的幻觉，眼前朦胧着无数个萧寒佑的笑脸……自由的，张扬的，温柔的，悲伤的，却在这抹金色中，虚幻成一双暗沉的黑眸，晕开了她的幸福，化开了她的思念……
　　紧握的双手，感觉不到指甲嵌入时的疼痛，冰冷的城砖传递着千年的哀伤期盼，如同此刻的心。
　　“……寒佑……”低喃这令她无法自拔，甘愿沉沦的名字，那是她活着的源泉。
　　仿佛感受到来自身后数十里之外的那道温柔目光，萧寒佑悬于半空的身体，微微一侧，精致的侧脸在阳光下美的令人窒息。
　　笑，瞬间，纠缠发丝的金麒麟，熠熠生辉。
　　下个转瞬这抹浮动的金色身影已经消失在风沙之中，如出现之时一样突然。
　　风中，如吟浅唱的声音传来，悠悠……
　　“要回来，我等你。”
　　“好。”
　　“可以输，但不许受伤，”
　　“不会输，也不会受伤。”
　　“……”
　　“如果完好无损的回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嫁给我。”
　　“……不能是你嫁给我吗？”
　　“等你打的过我，再考虑。”
　　“这是什么理论，夫妻间难道是靠武力解决问题吗？”
　　“不是。不过，我能保护你。”
　　“……”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如果你划破一点皮，你就要嫁给我。”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要嫁给你，成为世间最美的新娘……
　　所以，你一定不能受伤。所以，你要平安的回来，我们说好的。
　　微笑着，城外漫天的沙尘已经不能再模糊她的视线，因为心里早已清晰无比的印下了那张笑脸，就算时光流逝，就算千里相隔，也不会淡去那份痴情。
　　浓的只有化不开的温柔，淡的只有习习微风便可带走的容颜，揉断寸肠的不再会是分别，而是感动。
　　随风飞扬的缕缕长发，是对你的缠绵，盈盈满眼的泪光，见证了我对你的心……
　　★★★ ★★★ ★★★
　　抬手，皓腕优雅的翻转，手中的金剑在内力的催逼下嗡嗡作响，牵起嘴角的瞬间，放剑而飞。
　　刹时，天空中，两道金色齐头并进向着亚布阿克所在的中军主阵飞去。
　　风，阻挡不了可以破空的速度，带着剑芒的寒光掠向身后，与被风托起的黑发一同绚烂天穹……
　　瞬间安静，在无影横冲直撞的中军中，呆滞的目光来自地面上大昭国将士惊恐不信的脸上，那种见了鬼的表情，让任子墨等人暗笑不已，显然他们已经忘记，当年还是少女的萧寒佑所表现出来的巨大内力时，他与裘万壑同样呆滞的神情，只是少了恐惧。
　　当人们的视线都聚集在天空中的萧寒佑时，火麟教的众人已经成功控制了中军阵容，而两边刚才显然已经处于弱势的皇家部队，也在任子墨及裘万壑的带领下，渐渐恢复了一些战斗力，只等萧寒佑这突发的致命一击，来结束这场修罗之战。
　　突然的下落，萧寒佑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滞缓行动中坠落下来，白袍绽开一朵迤逦的花，衬着金甲更加耀眼，如同白莲金蕊，卷着一丝浮香冲向地面。
　　地面上，单是一匹马儿的无影，已经没人去阻拦它的道路，任它狂奔在硝烟沙石之中，忽略了它的存在。
　　就在这时，无影突然又是一跃，这次比刚才原地一跳更加高远，足有五米有余，轻巧的腾跃，优美的姿势，让人惊叹。
　　再次落地间，它的身上已经坐着微笑的萧寒佑，在众人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她已然离重重军队保护的亚布阿克不到一丈。
　　天空，呼啸的金剑直指亚布阿克身前的重重护盾而去。
　　十余张的坚甲护盾，齐聚亚布阿克的身前，混乱中副将更是急忙间调来更多的军士挡在前方，以图阻止萧寒佑的近身。
　　一道金光毫无悬念的没入坚盾，如竹破帛之轻巧，划开了一道血色的裂口，持盾的士兵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瞬间碎裂的铁制盾牌，还有自己身体上……清楚可见的血洞。
　　直到金光即将撕裂无数的坚甲重护之时，萧寒佑平伸右臂，张开五指，手臂极轻的向后一震，却见金剑像是听见了主人的召唤，滞的停下嗜血的进攻，急转身体向那伸展的手臂飞去。
　　手指轻轻一动，剑身凌空翻转，轻轻的落入萧寒佑手中，温柔的如同回到情人的怀抱中一般，丝毫没有了刚才的冷冽淬寒。
　　轻夹马肚，无影领意突然向前奔去，令将萧寒佑团团围住的敌军一时退让不及，被无影撞飞一片，摔落丈远激起层层沙尘。
　　策马直奔中军阵中的亚布阿克，刀光剑影中蓝眸凝结深深的寒气紧盯着一个目标，不断冲上来的企图阻拦她的敌军，根本无法追上无影的速度，即便是在尸横遍野人影晃动的战场之中，无影仍然可以踏尘急驰，凡是挡在它面前的不论是人或是马匹，皆被它不管不顾迎头直闯的气势震慑，而连连倒退。
　　“杀死那匹马，射死它，快！”亚布阿克终于如梦初醒般的大喊出声。
　　话音未落，他面前重重护卫的重盾利刃轰然倒塌，萧寒佑已赫然立于眼前，不足十米处，风卷残云般的气势震摄人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