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录》御家三少

24、第24章 调侃公子

　　两人约的是三日，但宁千奕等到太阳落山都没见他回来，这几天他总是静不下心，时常走神，不正常的地方就连东方都看出来了。

　　虽然见识过陆悠然的本事，但他依旧心中担忧，月上中天，宁千奕终忍不住拿了剑准备去找他。

　　他刚出大门，满地都是雪亮的月光，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就站在不远处，被月光照出了个墨蓝色的影子。

　　见到宁千奕长发披肩，只把两侧挡事的鬓发束起就出门的情形，陆悠然也是一脸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就笑了，连带嘴角的那点小痣也扬了起来，“怎么还没休息？如果不是月亮够亮，我还以为是准备夜袭的歹人呢。”

　　宁千奕的作息一向很准，这两天要不是因为他，也不会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听他中气十足，宁千奕放下心来，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

　　放下手时，对方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了，他道：“你迟到了，该如何，自己说吧。”

　　陆悠然讶然道：“不要那么绝情嘛，人家为了赶回来见你可是连衣服都破了。”说罢举起手，露出了破破烂烂的衣袖，其实宁千奕早就看出了他的风尘仆仆，想来这几天也是奔波的格外辛苦。

　　见他脸上笑意未收又要装作惊讶的神色，宁千奕心里一软，无声叹了口气，这人哪怕是累瘫了也不会坦诚和别人说吧。

　　确认了一遍他没有受伤，宁千奕语气松了下来：“好了，知道你这一趟不容易。先回房吧。”

　　陆悠然赶忙道：“等等，我这模样床是肯定上不得了。”而且这个时间澡堂肯定也没水了，于是他又道：“不如你先进去，我去寒潭把自己泡干净了就回来。”

　　宁千奕一把扯住他，边走边道：“不必这么麻烦，水我已经帮你备着了。”

　　陆悠然听的一头雾水，备着了？两人房里只有一个沐浴的水桶，他再厚脸皮也还没自觉到和宁千奕去分洗澡桶，所以往日都是等晚些时候去大澡堂洗的。

　　等到陆悠然看见屏风后面那桶冒着热气的洗澡水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连声道：“等等等等，这洗澡水是你准备的？”

　　宁千奕淡定道：“嗯，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宁千奕平时自己的洗澡水都是由他们带来的人负责的，所以他现在完全想象不到一脸正色的宁千奕是怎么给自己准备洗澡水的，光是想到那场景，陆悠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宁千奕倒是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见他良久没有动作，提醒道：“你再等，水就凉了。”说完就自觉的去桌边坐着了。

　　宁千奕这人平日里很多方面还是挺注重的，至少一点都不像是个会和人共用私人物品的人，陆悠然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确认一下，“我真洗啦？”

　　屏风后坐在桌边的模糊身影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嫌他磨磨唧唧。

　　陆悠然笑了一声，边脱边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往后你这桶若是没法用了，可不能赖我头上。”

　　宁千奕僵了一下，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一条腰带从屏风上挂下来，随后就听到了入水声，还有一声满足的长叹。

　　之前陆悠然说的那句话被他抛到了脑后，宁千奕下意识盯着屏风后模糊的影子，良久才像是惊醒般的转过了头。暗自咬了咬嘴唇，他又忍不住看了过去。

　　“你此行还顺利吗？”

　　陆悠然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算吧，碰到个熟人，打了一架。”

　　宁千奕急道：“什么，有人认出你来了？那他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

　　“别急别急，他还没准备戳穿我。”陆悠然顿了顿，又道：“不过这老熟人，你倒是也认识。”

　　宁千奕迷惑片刻，就想到了是谁，“你说的，是那个黑衣人？”

　　“嗯。”陆悠然似乎是把自己埋下去了些，声音有点闷闷的，过一会又道：“我还是去的太晚了，孙家的人…我救不了。”

　　“……”

　　“如果我能再早一些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或许就不会是这结果了。”

　　自己还是头一次听见陆悠然用这种语气说话，带着无奈和迷茫，更多的是自责，但这又怎么能怪他？

　　宁千奕吸了口气，道：“杀人者大多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就算你能阻止这次，也还是会有下次下下次，要怪也只能怪人心险恶。”

　　宁千奕说的的确是事实，陆悠然明白他实际上是在安慰自己，略有些惆怅道：“是啊，只是没想到当年太虚山一别，再见面却是真成了永别。”

　　“那个人，是你从前的朋友？”

　　“是个外门小师妹，平日里总是文文静静的。”陆悠然沉默了一会，又道：“我倒是从未想过她会和此事有牵扯。”落月知道黑衣人的身份，甚至知道自己是陆悠然，但她却不愿意把真相说给自己听。

　　宁千奕道：“人生在世，总会有很多无法预料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宁千奕这人还真是，就算安慰人也是一本真经的语气，让人瞬间就想到了那张神色端正的脸。陆悠然莞尔一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安慰人的技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宁千奕见他开始挖苦自己，适当的换了话题，“你和那黑衣人两次交手，可有猜到他是什么身份？”

　　陆悠然趴在浴桶边缘，盯着坐在桌边的人影，“说实话，不好说。我也只是有点怀疑而已。”

　　这意思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宁千奕指尖轻敲桌面，心里一动，脱口而出：“不过这黑衣人上回就逃过一次，这回…难道是你故意放跑的？”

　　不怪宁千奕会这么想，但陆悠然不是那种会粗心到吃两次亏的人。

　　陆悠然惊讶道：“诶，千奕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是那种人嘛。”

　　“……”宁千奕生生的把那个字压了下去，心道：你可的的确确是这种人。

　　并未提起宁千奕被他们当做目标的事情，陆悠然道：“这黑衣人就是个小虾米而已，他背后的才是大鱼，所以我就在虾米身上…绑了根鱼线而已。”

　　“……”自己猜的果然没错，陆悠然果然是留了后手的。“这办法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你这虾米能钓上多大的鱼来。”

　　陆悠然嘿嘿一笑：“那就只能希望他吸引力够大了。”

　　“不过我追了一路，却发现这追踪符突然间就感应不到了。”

　　宁千奕略一思忖，“这一般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被追者有所察觉，把追踪符毁了。还有一种…”

　　“还有一种就是，那个人进了和外界切断联系的结界。”陆悠然接道：“我们果真想到一块去了。”

　　宁千奕点点头，“嗯，如果是第二种那倒也不难办，他总归还是要出来的。但…这次事情不只关乎数条人命，还牵扯到了太虚派弟子，恐怕这人近期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陆悠然眉毛一挑：“怎么说？”

　　“弟子许久未归，太虚派这边肯定会派人去查看，消息一来二去，不多时就会传到各派的耳朵里，仙门平静多年，此事出来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我想那个黑衣人就算想联络他人，也会先避嫌一阵子。”

　　“你猜的不错。但就怕这件事不仅仅是会引起骚动那么简单……”

　　陆悠然话里有话，宁千奕等了会没听见下文，不禁喊了声：“陆兄？”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听见他回答自己，宁千奕犹豫了会，过去才发现陆悠然竟然泡澡泡睡着了，怪不得自己听他语气有异，原来是困乏了，三天不眠不休，又和人大打出手，的确也该累了。

　　睡着的人整个上半身都趴靠在桶沿上，一脸毫无防备的模样，侧脸枕在交叠的胳膊上，头发湿漉漉的，几缕粘在脸侧，其余贴在背上，发尾落在了水中。

　　陆悠然习武多年，肩背部的线条十分紧实流畅，因为拉伸的动作，可以看到略微凌乱的发丝下方，有两块清晰的蝴蝶骨，下方两侧腰线收的十分明显，他身上的皮肤是一种不寻常的白皙，倒映着晃动的水面，在烛火下看起来像是一个惑人的妖精。

　　宁千奕手伸到一半，僵在那，见睡梦中的陆悠然蹙了蹙眉，他猛地回过神把视线从水面的暗影处挪开，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刚刚怎么会想到那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宁千奕被自己突如其来的龌龊思想惊呆了。

　　陆悠然睡的并不踏实，他醒的时候总是嘻嘻哈哈，睡着了却截然相反，皱着的眉毛一刻都未曾松开过。

　　他张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宁千奕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对着他一脸纠结的表情。

　　“千奕，你怎么来了？”陆悠然不疑有他，又自语道：“我居然睡着了。”

　　“你这两天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宁千奕说完，见他要起身的样子，脚下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屏风上。

　　陆悠然先是一愣，随后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大家都是男人，就算坦诚相见，你也不必如此吧？”

　　宁千奕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有些微窘，在屏风后闷声道：“你快把衣服穿好了。”

　　陆悠然只当他是名门子弟的道德观作祟。不过又一想就想通了，也是啊，自己一个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看多了怕是会长针眼吧。于是便依言穿好了单衣，这才又晃了出去，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打趣道：“如何？宁公子，你再瞧瞧，看我端不端正？”

　　知道他故意嘲弄自己，宁千奕忍不住朝他翻白眼，随后走到了屏风后。陆悠然站在那，目送他一脸正色的把洗澡水舀到桶里送到外面，来回几次后终于弄完了，于是又看他走到床前把自己的衣裳按序脱了，整齐挂好，再把靴子也放齐，最后终于看他穿着洁白的中衣躺了下去，依然还是那副安详的睡姿。

　　不知怎么的自己就想笑，大约是那动作真的太正经了，他抖着肩膀，把烛火熄了，黑暗中床铺嘎吱声响了好一会，等陆悠然笑够，房里总算是又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