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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此情此景待故人 ...

  •   星辰宫位于太虚山的主峰天极峰,其上最高处就是长老们用来议事的纯阳宫,还有三长老的灵剑宫也一并错落其中,星辰宫则位于中间的位置,和内门弟子所在的星仪宫离得不远,再下一些就是外门弟子学习的所在无尘宫了,不过星仪宫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弟子入驻,所以一直是空置的状态。
      远远望去宫殿楼宇高低错落,青红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闪光,白玉石铺砌的广场处有幡旗迎风招展,山上绿荫繁多,一泓飞瀑,从天而降,若隐若现,可见灵鹤自半空滑过,羽翼偶尔带起细碎水珠,五彩晶莹,又落入白茫茫的水花中,空灵澄澈,美的不似凡尘景象。
      青石道在山间蜿蜒穿梭,虽是盛夏,头顶却有荫蔽,山间凉风习习,吹的人甚是清凉。
      从下望上去,可以看见灵剑宫朱红色的飞檐,檐角挂着太极铃铛,和下方的流苏一同在风里微微晃动,缓而轻,在夏风中晃出了令人微醺的错觉。
      飞檐后方,还可以看到远处山峰有一栋建筑,相比于其他宫殿,那座要显得宏伟许多,旁边还有数个副殿,只是那里离得远,这边远远看去,只能看个大概,但是陆悠然知道,那里的主殿,无论冬夏,常年都会开着八扇朱漆大门,其上挂着天青色薄纱作帘,而他每每从外回来,都会直接撩开那道帘子冲进去,帘子后面,端坐在书案后方的青衣人则会抬起头,朝他淡淡笑道:“这神色匆匆的,是又去何处惹事了。”
      那嗓音里并无责备之意,哪怕每次三长老都被陆悠然气到暴跳如雷,遇到灵虚仙尊,多半也只能朝着躲在他身后,露出半张脸的少年翻白眼。顶多不痛不痒说上一句:“此子既有仙尊管束,紫金便退下了。”
      三长老须发皆白,看着有六十的模样,脸色却很红润,精气神比年轻人还要足上许多,不过面对看着二十四五的灵虚时却一派的毕恭毕敬。
      世人都对灵虚的修为和仙龄津津乐道,知道他是太虚派的开山祖师,却甚少有几个还记得是他当年凭一己之力封印了妖君无月,结束了妖族祸乱仙灵大陆数百年的局面。
      可那个给了自己家的人,终究还是离开了,自己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陆悠然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何种滋味,当年的他曾天真的以为,只要不牵累太虚派,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如今…
      他胸口一滞,脸色变的十分难看,这是离魂的感觉,虽然他不需要呼吸,但陆悠然还是忍不住张嘴深喘了起来,正在他眼前发黑的时候,耳旁响起了急促的喊声。
      “陆兄,你怎么了?”宁千奕本来和他同行一起去课堂,却看见他突然望着某处发呆,不多时又痛苦难当如同窒息,被他吓的不轻,赶忙把他给抱住了,在他耳边不停叫他,但陆悠然却恍若未闻,连额头都有冷汗冒了出来。
      宁千奕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陆悠然的眸子向来黑白分明,神韵灵动,如今却蒙着一层灰暗,连眼神都有些涣散了,宁千奕嗓音里带了三分颤音,却还要强作镇定。“陆兄,你看着我,我是千奕,你看着我。”
      陆悠然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来,就又听到一个略带欣喜的声音:“是我,悠然,是我。”随后自己就被人用力拥住了。
      等他熬过那阵,就发现自己被宁千奕拥在怀中,两人正一起坐在青石阶上。
      他睁开眼睛,轱辘轱辘转了几圈,想着自己该如何化解此时尴尬的事情,又一想到刚才耳边熟悉的声音,陆悠然脸色一变,蹭的蹦了起来。
      宁千奕原还不知道他醒了,这一下,陆悠然坚硬的头骨实在的顶到了他的下巴,宁千奕只觉得眼前金星四起,一口牙都差点咬碎了。
      陆悠然转身一把擒住他肩膀,急声道:“你方才叫我什么?”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是…他心乱,脑子更乱。
      宁千奕眼角还泛着生理性的眼泪,见他着急的模样,怕他是怪自己自作主张暴露他身份,也顾不得喊痛了,迟疑道:“悠然?”
      好半晌,陆悠然才像是自言自语道:“原来真是你的喊的。”语气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陆悠然松开他的肩膀,转眼看到宁千奕下巴上刺目的红色,轻咳一声,尴尬道:“痛不痛?”
      见他好像并不生气,宁千奕习惯性想要浅笑,却扯到伤口变成了苦笑,老实道:“还好,只是有些灼烫。”
      陆悠然盯着他看了会,从怀里掏出一只香盒来,拧开盖子,用指尖抹了一坨,在宁千奕略带惊讶的目光里,左手揽住他的脖子,右手小心翼翼的在他下巴涂匀了。
      反正小团子也说了,这玩意可以保养皮肤,又有清热消肿等各种功效,他抹完了,瞥见宁千奕毫无瑕疵如同羊脂般透亮的皮肤,忍不住坏心眼的在他脸上捞了一把,又捏了捏,心道:啧啧啧,这肤质简直比重冥的假脸还要好。
      见他直白灼热的目光,宁千奕耳尖染了绛色,困难开口:“陆…兄,你在看什么。”
      陆悠然见他窘迫的模样,心情好了起来,随即放开他,把盒子收了,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走吧,可别第一天去就迟到了。”
      明明这第一天去的是他,差点迟到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可陆悠然素来皮厚,特别是脸皮,所以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本来宁千奕准备问陆悠然的话,此时这一打岔,倒是不好再问了,还是另找合适的时机吧。
      宁千奕脸上热度还在,看着那只手,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青莲从纯阳宫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正抱着书出神的顾北,她走过去,歪头看了一下不知道神游到何处的人。
      “六长老。”见到突然出现的人,顾北蓦然回神,本想行礼,但怀里抱了一沓书册,便朝她点了点头。
      青莲看他手脚不协调的模样,笑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能把我们向来沉稳老练的北棠真人弄的魂不守舍的。”
      “六长老又取笑我了。”顾北也浅浅笑了。
      青莲背着手,又道:“我说小北,你是不是真遇上什么情况了?”
      “这…”顾北迟疑了下,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是的确有事了。”青莲看他犹豫的模样,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纯阳宫,把他拉到一侧,“你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如果真有难事,大师姐一定会帮你的。”
      顾北抿了下嘴,放在书上的手指无意识抓的紧了些。
      “大师姐。我…我好像见到大师兄了。”
      青莲的笑容凝在唇边,半晌才又笑了一声,道:“你胡说什么呢?”声音里带了一丝察觉不到的颤音。
      顾北却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于是把自己那天晚上在藏书阁的所见所闻和青莲说了一遍。
      末了他又问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道:“六长老,你说大师兄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青莲见他目光中隐隐期许,心中明白顾北一直对陆悠然崇拜有加,就算当年成了众人口中的魔头,他也未曾把他想成那样的人,甚至在这些年里,顾北一直在藏书阁偷偷寻找破解裂魂术的法子。
      裂魂术是澜沧秘术,外人又怎会有行之有效的方法,所以她虽然知道,却未曾点破。况且陆悠然身体已毁,就算修复了灵识,以他的性子,定然也是不会同意占用他人躯体的。没错,让拥有完整灵识的人死而复生并非不可能,但那是有代价的,以命换命,一生一死,方才能维持天地平衡,不说他们做不出这种等同于杀人的事,如果让那个人知道了,恐怕只能再次以悲剧收场。
      “小北,已经这么久了,他如果还活着,知道仙尊陨落,怎么可能会不回来。”
      顾北听完,眼神黯了一分,却还是怀着希望道:“许是他觉得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拖累我们,所以才避而不见呢。”
      青莲道:“正是如此,从前的事情,他不会忘,仙门的人更不会忘,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她说的客观,心中却因顾北的话而动摇,莫非那天灵冢的异象真因他而起,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青莲克制着微微颤抖。
      “我明白的,大师姐,我明白的。”顾北一连说了几个明白,苦笑道:“只是恨我不能替大师兄证明清白,要让他被世人误会,还遭此残忍刑法。”
      “小北,每个人都要承担不同的责任和做出不同的选择。师弟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选择而已。”所以不管如何,她相信那个人都未曾后悔过。
      顾北一直绷着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朝她颔首道:“大师姐,我还要去星辰宫,这便先走了。”
      青莲见他回身,想起了什么事情,喊住了他,见顾北转过上身,她道:“我听二长老说,今天会有个新人来,是宁家的一名药师,此人身上颇有疑点,你多留意。”
      “好,我明白了。”顾北应完,就朝着星辰宫拾级而下,心中却微微讶异,莫非说的是那个宁家药师?
      等到了星辰宫外,他若有所思朝门内望了一眼,这才举步走了进去,星辰宫中庭铺着青砖白沙,庭院正中是一面巨大的镂空雕刻屏风,朝外是一副祥云灵鹤,云上还隐隐可见立体感十足的仙宫,朝里是高山流水图,上头飞瀑河流一应俱全,还有栩栩如生的灵兽和明晰可辨的仙草。整体明明是整块的石材,却因工匠巧雕显得十分生动有趣,不会有过于厚重之感。
      顾北刚走到门口,还未绕过屏风,便听到了爽朗的笑声,不用说,几个门派里面,能如此不顾形象哈哈大笑的也只有东方飞云一个了,顾北倒是不觉得他是众人口中所说的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其实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发现他思维甚是灵敏,不过总是喜欢表现的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的模样。
      而此时东方飞云正一手揽过陆悠然,笑嘻嘻道:“陆药师真是太好玩了,当真为了半个馒头被他们放狗追了三条街?那后来又是怎么跑掉的。”
      陆悠然摊手无奈道:“千真万确。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正逢千奕经过,看我可怜便把我带了回去,再后来,不需要我说,你应当也知道了。”
      坐在另一边的箫霆听着这边嘻嘻哈哈,面色不善的低啐一声,不过并未像之前那样跳起来发难,而是翻了个白眼,低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什么身世穷苦被人搭救,这种老掉牙的情节,连话本都不写了。
      这边几人当然也注意到他了,不过既然箫霆不主动窜出来,那自然不会有人搭理他,正好图个耳根子清净。
      东方飞云一直对陆悠然颇为好奇,除了好奇以外还有好感,毕竟敢跳起来和澜沧三人组呛声的人不多,能全身而退的更不多。
      他也早就瞧不惯箫霆那嚣张跋扈的嘴脸,所以能教训箫霆的人,自然就是他东方飞云的朋友。
      东方飞云还勾着他的肩膀,此时视线落在陆悠然脖子处,“陆药师,你这脖子怎么了,大夏天的不热吗。”他说着还指了指那几圈白色的细布。
      其实那天被宁千奕追问的时候,陆悠然有意用障眼法隐藏了咒文,不过那毕竟要耗费灵力,实在不值当长期使用,所以在被识破身份后,他也干脆又用细布给重新缠上了。
      他刚张嘴,手臂处却一紧,原本坐在隔壁看书的宁千奕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本来随意坐着,此时被他从东方飞云胳膊底下直接拽了出去,一个不查,直接撞到了他怀里,忙不迭又站直了,心里嘀咕:“千奕这娃,不是号称体质孱弱么,怎么忽然这么大的劲儿。”
      “他脖子处有伤…疤。”宁千奕说时略一顿,把陆悠然给紧张了下。
      东方飞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听陆悠然笑嘻嘻道:“我这人要面子,这疤实在难看,所以就用细布遮了。”说罢回头对着宁千奕道:“你说是吧,千奕?”
      宁千奕一眼不眨的盯着他,手里又拽了一下,抿唇道:“回去坐好了。”
      他表情里似是带了一分嗔怒,三分委屈,虽是在要求他,嗓音却柔。
      要命了,这莫不是在和自己撒娇?陆悠然被他一双凤目看的脚底都有些酥,不明所以的紧张了一下,嗓音发紧道:“好。”
      见两人各自坐好,东方飞云拧开折扇胡乱扇了几下,他怎么感觉方才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正逢顾北进来,刚才的事情便也告一段落,众人见他坐到位置上,齐刷刷站起来行了礼,道:“见过北棠真人。”
      顾北示意他们坐下,这才看向陆悠然处,道:“陆仁贾,往后你便和这里所有人一样,按时前来学堂,莫要辜负了一片好意。”
      他说的自然就是去求情的李沫云等人,陆悠然心里叫苦不迭,却是虚心道:“多谢真人提点,晚辈记住了。”
      宁芊芊原还怕他胡言乱语,现在总算是放了一点心,箫笙打从他进来就一直有意无意瞟上几眼,见他态度端端正正不似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忍不住眼神亮闪闪的朝他那儿偷瞄。
      这边顾北见他听教,露出个浅笑,随后对着众人道:“各位来我太虚派半月有余,这段时间接触的大多为仙门由来的历史与一些修炼的法门,想来已经有了不少自己的心得和想法,不过纸上谈兵终为浅,所以长老们商量过了,再过五日,便把实战演练也加入到课业之中来,届时将会有专门的符咒课,灵术控制以及剑法课。”
      话音才落,底下已经有人举起了手,顾北朝着那里看去,道:“东方,可是有何不明白之处?”
      东方飞云放下手,尴尬的笑了笑,道:“真人,其实我们平时在门派之内对此方面也都有学习,所以这课…”
      “我明白,你是怕其中有所冲突,不过太虚派此前已经考虑到了这点,所以这次的课程都是特选的,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听到顾北这么说,东方飞云赶忙摆手,连声道:“真人不要误会,晚辈并非是在质疑。”
      颜无裳不客气道:“其实你就是不想学,是怕到时候丢人现眼吧。”此言一出,学堂上立马响起了几声捂嘴的轻笑,谁都知道,东方飞云是个扶不起的二少爷,就连铁血的东方凌云都没办法。
      东方飞云也不恼,用扇子捣了捣自己鬓角处,尴尬的笑着,低低道:“你也不需要说的如此直白吧。”
      顾北见底下骚动,赶忙制止,课上不多时就又恢复了安静,他拿起书本,开始解说今天的课业。
      期间见陆悠然神色认真,并无异常,便也没再过多的去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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