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空》随桁厌

23、第二十三章 波澜（一）

　　此时的市三院内，唐时正躺在病床上玩着手机游戏，管家陈叔在一旁陪着他。

　　一局游戏结束，唐时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过了下自习的时间。昨天李蜀箐说，每天下自习后都会来医院陪他一会儿，于是他便满怀欣喜地等着李蜀箐来。

　　等到了十点半，也不见人来，唐时怕李蜀箐出什么事，正打算打电话问问情况，就收到了李蜀箐的信息。

　　李蜀箐：抱歉啊唐时，老师拖堂开班会，这会儿都还没讲完，今天我来不了啊，抱歉抱歉。

　　唐时回：没事没事，你放学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李蜀箐：好哦，你好好休息，不要熬夜打游戏。

　　唐时：好嘞，听你的。

　　唐时回完消息，打算起身去拿杯子喝水，一旁的陈叔忙起身把杯子递给了他：“少爷，您要什么和我说一声就行。”

　　唐时接过了水杯，“陈叔，这种小事儿我自己能做。”

　　陈叔叹了口气：“少爷啊，你都这样了，老爷和夫人也不来看看你，如果我都不对您上心，您不就……”

　　“我不就更可怜了，是吗？”唐时喝了口水，打断了陈叔的话，“那么多年了，我都习惯了，也不知道这钱到底有什么好赚的，比亲儿子还重要。”

　　陈叔道：“这些家产将来都是少爷您继承，老爷和夫人现在这么努力地工作，一定是想让您未来过得更好吧。”

　　唐时摇了摇头：“不见得。”

　　“咚咚咚——”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陈叔起身，“我去开门。”

　　打开门后，一个矮个子的黄发女孩径直略过陈叔，走进了病房。

　　唐时一见这人，就觉得肩上的伤口又疼了起来，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来干什么？！”

　　卫依依站在病床前，打量了唐时一番，然后笑道：“我来探病啊，唐时，你怎么成这样了？”

　　“我说你有病吧？”唐时骂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你不知道？”

　　卫依依走到了病床一侧，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唐时：“如果你不护着她，就不会住院了呀。”她说着，抬起手往唐时的脸颊抚去。

　　唐时抬手将卫依依的手打开：“别碰我！”

　　陈叔上前道：“卫小姐，请你离开，否则我就要叫保安了。”

　　卫依依动作一顿，收回了自己的手，“唐时，如果不是她，你就不会伤成这样了。”

　　唐时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忙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和她没有关系。”

　　卫依依往后退了一步，扯了扯嘴角：“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护着她，你真就那么喜欢她吗？”

　　唐时语气冰冷：“跟你没关系。”

　　“哎……”卫依依叹了口气，“好吧，”她转身朝房门走去，到门边时，她回过了头，望着唐时的眼中尽是不舍：“唐时，你要好好的。”

　　唐时别过了眼，不去看她。她再次叹了口气，拉开门离开了。

　　陈叔收回目光看唐时：“少爷，她这是……”

　　唐时道：“随她去吧，听她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应该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陈叔坐回座位上，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望着唐时，欲言又止，不知该怎样说出自己的担忧。

　　唐时见他神情复杂，于是开口问：“陈叔，怎么了吗？”

　　陈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样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但我总觉得，卫依依不会消停，她一定还会做出些什么事，而且，绝不会是什么小事。”

　　唐时一听就懂了陈叔的意思：“您的意思是，她还会找我们的麻烦？”

　　“照目前看来，最危险的人，是蜀箐小姐。”

　　唐时皱起了眉，直起身子就要离开病床：“不行，我不放心蜀箐，我要去找她。”

　　陈叔忙摁住了他：“少爷，您现在养伤最重要，我会叫保镖去保护蜀箐小姐的，您放心。”

　　唐时摇头：“可我见不到她，心里着急啊。”

　　陈叔道：“您现在这样子，怎么能保护好她？如果您再出点什么事，她不就更加自责了吗？”

　　唐时闻言，身子一软，瘫回了病床上：“哎……你说得对，我得尽快好起来，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走进了她的世界，我不能再让她再受到伤害了。”

　　*

　　霍屺将白崇送到家后，骑着小电驴回到了祥丹网吧。

　　此时龙杰正在值班，霍屺和他打了个招呼，走进吧台 ，将小电驴的车钥匙放进了彭丹的柜子里。

　　“霍哥，你谈恋爱之后，变了很多啊，”龙杰道。

　　霍屺转头看他：“怎么？”

　　“你以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出了什么事都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像个假人，什么都不在意，自打认识白崇之后，你就变了，变得真实了。”

　　霍屺静静地听完，目光落在了自己腕间的黑曜石太阳手链上。

　　“爱情这东西很奇妙，”他淡淡开口，“我以前从未接触过，也从未期盼过，我以为我是不会被接受、不会被爱的，所以一直麻木，一直排斥别人走进我的世界，可白崇他硬闯了进来，把我从一片黑暗中拽了出来，让我来正视这人间，去面对我的过往，有了他，我才感到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龙杰听完，呆愣了一阵，然后啧啧称奇：“啧啧，爱情真奇妙，我也想尝尝爱情的甜和苦。”

　　霍屺干笑着，拍了拍龙杰的肩：“我去睡了，你继续艰苦奋斗。”

　　“好嘞，霍哥晚安。”

　　翌日，霍屺照常起来上班、去学车，下午离开驾校后，他打算去看看唐时，于是蹬着共享单车往医院去。

　　霍屺推门进了病房，打量了一圈唐时，见人气色不错，于是道：“看来恢复的不错，还有精力打游戏。”

　　唐时紧盯着手机的屏幕，见霍屺进来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哟，霍哥，你怎么来了？”

　　霍屺和陈叔打了招呼，然后在病床边坐下：“我不能来？”

　　“没有没有，”唐时的手指使劲儿地戳着手机屏幕，“我以为你在忙。”

　　“还好吧，刚从驾校回来。”

　　唐时八卦：“不不，我不是说工作，我以为你忙着谈恋爱呢——和白哥怎么样？谈恋爱的感觉不错吧？”

　　霍屺轻笑：“不告诉你。”

　　唐时猛戳手机屏幕，奈何高地还是被敌军摧毁，他把手机甩到一旁，叹了口气：“哎，我啥时候才能好啊，我也想去见我喜欢的人啊。”

　　“我姐不是说会来看你的么？”

　　唐时道：“昨天晚上她们老师拖堂，没能来，但是……卫依依来了。”

　　霍屺一听见这名字就觉得头疼，他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她来干什么？慰问老情人？”

　　“是老仇人，”唐时纠正他，“她就来看看我，然后跟我说，如果不是蜀箐，我就不会受伤了，说让我好好的，就走了，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话说蛋哥不是找人盯着她吗？她有什么动静没？”

　　霍屺摇了摇头：“没有，如果有动静的话，蛋哥会告诉我的。”

　　“哎，你说我一个普通高中生，怎么会遇到这些破事儿……”

　　这时,霍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发现来电显示是李蜀箐的同班同学刘方娴。

　　他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刘方娴着急的声音：“霍屺！蜀箐她下午上完课离校去吃午饭后就一直没回来，我和老师都打不通她的电话，你能不能联系上她？”

　　霍屺闻言，心里一沉，他对刘方娴道：“你别着急，我打电话看看，如果联系不上，我一会儿来趟学校，你等我消息。”

　　刘方娴：“好，可你来学校……没关系吗？”

　　霍屺一愣，然后道：“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他说着，挂断了电话，拨通了李蜀箐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霍屺的脸色一沉。

　　唐时意识到不对劲，他直起身子问道：“霍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霍屺站起了身：“没事，你待着，我去处理点事。”他说完，火急火燎地冲出了病房。

　　唐时回忆了一下方才霍屺所说的话，他说如果联系不上，他就去一趟学校。

　　霍屺已经退学了，他能去哪个学校？有哪个学校的人还会联系他让他找人？毫无疑问，就只有六中。

　　六中的人会让霍屺找什么人？答案只有一个——李蜀箐。

　　唐时心说不好，李蜀箐可能出事了，他忙对一旁的陈叔说：“陈叔，你联系下派去跟着蜀箐的保镖，确认下蜀箐的安全。”

　　“哦哦，好，”陈叔说着，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保镖的号码：“喂？蜀箐小姐现在怎么样？”

　　“先生，我们正要打电话跟您汇报，今天下午派出去跟着李小姐的两个兄弟，都被打伤了，李小姐现在下落不明……”

　　陈叔对着电话那头怒吼：“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

　　“对不起先生，我们刚刚才找到被打伤的两个兄弟……”

　　“那你们的人有没有告诉你，他们是被谁打伤的？当时情况如何？”陈叔说着，将手机摁了免提，凑到了唐时跟前。

　　电话那头的保镖说：“被打伤的兄弟说，下午李小姐出校后，他们就跟在后头，李小姐进了一家餐馆就没出来，他们反应过来后就往后门去找人，却在后门被一群人打伤迷晕了……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们会动用所有关系去找李小姐的，请您放心。”

　　唐时听完这一席话后，觉得自己头顶仿佛有一道雷劈了下来，他沉默良久，然后对陈叔说：“陈叔，你帮我个忙。”

　　“少爷，您不会要去找李小姐吧？可您……”

　　唐时的目光有些呆滞：“不，我是要你带人去找蜀箐，我去不了的话，就拜托你了。拜托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陈叔闻言一怔，他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

　　陈叔离开病房后，唐时起身站到了窗边，目送着陈叔离开了医院后，他换下了病号服，戴上帽子，避开了陈叔留下看着他的保镖，溜出了医院。

　　霍屺再次戴上了口罩作伪装，蹬着共享单车往六中的方向赶，在等红灯的时候，他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的来电显示是白崇。

　　霍屺看了看时间，知道白崇这会儿刚吃完晚饭，正是休息时间，他戴上了耳机，边骑车边接起了电话。

　　白崇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晚上好啊小屺，在干什么？”

　　“我……我在去六中的路上。”

　　白崇奇怪：“哎？你去六中干什么啊？”

　　霍屺：“我姐她，她可能出事了。”

　　白崇正瘫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听这话，他猛地直起了身子：“所以你要去六中调查？”

　　“对。”

　　“我来找你，咱们六中对面见，”白崇说着，将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换上了一件夹克外套，然后快步往教室外走去。

　　霍屺忙道：“你来干什么？好好上课。”

　　白崇：“我怕你有危险。”

　　霍屺：“我怕你来了你有危险。”

　　白崇：“我们俩在一起就不会有危险了，就这样，一会儿见，”他挂断了电话，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找到了正在吹晚风的覃曜泽。

　　“我要出去，上完晚自习你自己回去吧，记得帮我把书包带回去，”白崇说着，就往楼梯口走去。

　　覃曜泽伸手一把抓住了白崇的卫衣帽子：“说清楚，干嘛去？”

　　白崇被拽了回来，无奈道：“去找我男朋友。”

　　“翘课出去谈恋爱？我要举报你。”

　　“不是出去玩儿，他姐姐出事儿了。”

　　覃曜泽知道自己拦不住白崇，于是道：“我跟你去。”

　　白崇：“不，你不想去。”

　　“为什么？”

　　“电灯泡。”

　　“还说不是去谈恋爱？”

　　“……行行行，快去和老师请假吧。”

　　二人请了假后，覃曜泽骑着机车带着白崇飞到了六中门口，车子刚停下，白崇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霍屺，他把头盔甩给覃曜泽，几步冲了过去：“小屺！”

　　霍屺已经到了一会儿，他站在路边，打电话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了彭丹，然后就站在路边等着白崇来。

　　覃曜泽机车的声音太过招摇，一下子就把霍屺吸引了去，他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后座的人是白崇，随后，他又认出了覃曜泽。

　　霍屺不解，为什么覃曜泽要跟着来？

　　白崇看出了霍屺的疑惑，然后道：“他多管闲事来的，别理他，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等人，”霍屺道，“等我姐的闺蜜出来，把详细情况告诉我们。”

　　覃曜泽停好车后，走过来和霍屺打了个招呼：“哟，表弟夫，见到我不开心啊？”

　　霍屺摇头：“只是没想到你那么闲。”

　　“霍屺！”刘方娴从学校里冲了出来，飞奔到了霍屺跟前。

　　霍屺道：“到底什么情况？她失联多久了？”

　　刘方娴气喘吁吁地说：“两个小时了，吃完晚饭后，到了回校的时间，只有她没回来，我打电话联系不上她，只能联系你了。”

　　白崇问：“她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样？比如情绪上的反常，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人接近她？”

　　刘方娴一眼就认出了白崇是谁，也听李蜀箐说过这人已经成为了霍屺的男朋友，所以对白崇的出现也没有很吃惊，她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任何反常，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霍屺道：“先去看看学校的监控吧。”

　　六中的监控室和保安室是连在一起的，刘方娴在来之前就已经得到了班主任的批准，有了调监控的权限，外校的人不能进校，但是可以进保安室，几人冲到了保安室，表明来意后，开始查看学校门口和校外的几个监控录像。

　　负责监控的保安在一旁陪着几人看了一会儿，觉得太无聊，便离开了监控室，到外室继续值班了。

　　刘方娴坐在电脑面前，操纵着鼠标查看着几段监控，她想要快进，却怎么也搞不懂监控的操作系统，一旁的覃曜泽看不下去，抬手将人轰了起来：“让我来。”

　　刘方娴被轰走，有些不悦：“你很懂哦？”

　　覃曜泽无视了她的问题：“给我看看她的照片。”

　　刘方娴翻出了一张李蜀箐的照片，递给了覃曜泽，覃曜泽看了一眼后，目光转移到了电脑屏幕上，他把几个监控的画面都快进了好几个倍速，然后盯着监控大屏看，不一会儿，他就摁了暂停键，指着一个探头的画面说：“这里，她从学校出来后，在学校的监控范围内，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这里，但她只是进去了，并没有出来。”

　　刘方娴凑过去一看：“蜀箐经常在学校对门的这家餐馆吃饭，今天我值日，所以没和她一起来吃饭，她没有从餐馆里出来？难道说她还在餐馆里？”

　　霍屺常年在六中附近混迹，对六中周围的地形很是熟悉，他道：“这家餐馆有后门。”

　　覃曜泽伸了个懒腰：“学校监控里的信息就这么多了，走吧。”

　　刘方娴道：“我们去调那家餐馆的监控吧！”

　　白崇摇头：“他们不会给我们看的，除非警察来。”

　　刘方娴一下子泄了气：“呜……那可怎么办……我们报警吧？”

　　白崇：“这才两小时，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她遇到了危险……立不了案的。”

　　“立案我做不到，调个社会面监控倒是可以的，”覃曜泽说着，走出了保安室，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帮我调下社会面监控找个人，照片我发给你，最后出现区域是在六中附近。”

　　刘方娴问白崇：“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能调到社会面监控啊？”

　　白崇道：“我这表哥，复读几年了都没考上警校，但是他的人脉可不少。”

　　覃曜泽挂了电话后，将李蜀箐的照片发给了与其通话的人，然后转过头对三人说：“等一会儿吧，十分钟就能有消息。”

　　霍屺只得耐下性子来，叹了口气，蹲在了路边。

　　白崇也蹲下去，搂过他的肩：“别担心，你姐姐会没事的。”

　　霍屺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来之前，我去医院看了唐时，唐时告诉我，昨晚他卫依依去找他了，我估计这事儿又是卫依依干的。”

　　白崇也觉得有些头疼：“怎么又是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十分钟后，覃曜泽得到了对方的回复，他把手机递到了白崇和霍屺面前，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给二人看：“一群男的把她带走了，对方的行动路线已经被我们掌控了，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码头。”

　　霍屺“噌”地站起了身：“我们现在就去码头！”

　　白崇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就一张车，我们怎么过去？”

　　覃曜泽把机车钥匙递给了白崇：“我记得你摩托车驾驶证也考了吧？你先带着表弟夫去，我先报个警，然后坐警车来。”

　　刘方娴问：“不是不能立案吗？”

　　覃曜泽干笑：“那段监控录像已经能证明她被绑架了，被绑架了还不立案？”

　　刘方娴：“好吧……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总得有个女的照顾蜀箐啊！”

　　覃曜泽：“不需要，我们有女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