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工具人》乔南de茶香

41、过尽千帆

　　周瑜这场仗打得着实不易。曹仁不愧为曹操麾下一等一的得力干将，周瑜鏖战许久，也不能前进寸步。正值苦恼之际，甘宁建议先取夷陵，然后再进军南郡。得到周瑜的同意后，甘宁只率领一千新兵就攻下夷陵城。可能是兵贵神速，甘宁取下夷陵比攻打南郡要顺利得多。
　　洛千帆此次随军，但是甘宁不愿意带着她，便背着她拨了人马攻打夷陵。还以担心她安危的借口让周瑜留着她。
　　她在原先甘宁的帐中踱步，心绪乱如麻。今日送来了甘宁攻下的奏报，洛千帆却不喜反忧。
　　心里总是觉得此事蹊跷，可是见周瑜都是一脸的喜色，又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
　　凌统在账外恭敬喊道：“统携赵天肃请见嫂夫人。”
　　甘宁在年龄上是他兄长，洛千帆便也成了“嫂夫人”了。
　　赵天肃来得正好，洛千帆赶忙请他们进来。
　　赵天肃本是看她被甘宁“抛弃”后的落魄样子的，此时却见她如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了？”
　　洛千帆直接道：“我觉得事出蹊跷。”她停止踱步，看着赵天肃和凌统：“曹仁的实力，这段时间我们有目共睹，大都督打了那么久，打得那么苦，不能前进寸步，怎么甘宁一绕道打个夷陵城就成功了？”
　　凌统本想讽刺几句甘宁神勇，但深觉不妥，便不言语。赵天肃道：“正是因为我们打得苦，所以才绕道取薄弱之处，曹仁勇猛，可是却不能面面俱到啊。”
　　洛千帆还是觉得不对劲，“我不信甘宁如此勇猛。”
　　凌统忍不住了：“嫂夫人这般不信自己的夫君么？”
　　洛千帆道：“只是我认得清现实。”
　　赵天肃怕他们吵下去，生硬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公绩你不是有事问洛姑姑么？”
　　洛千帆与凌统并无交集，倒是好奇有什么事能让他问自己。
　　凌统在她狐疑的目光下显得更加羞赧，“听闻郡主是在嫂夫人的教导下习武的。”
　　洛千帆还是不解其意，“是有这么回事。”
　　“那...嫂夫人可了解郡主喜爱用什么兵器？”
　　原来是来打听孙尚香喜好来了，洛千帆哭笑不得：“你们一起待过几次，怎么你不知道？”
　　“比不上嫂夫人日夜教导来的时间多。”
　　洛千帆含糊道：“好，回头我写个单子给你，与你好好分说分说。”

　　没过几日，曹仁窥探出夷陵弱势，猛攻夷陵，甘宁支撑不住，只好发书求援。赵天肃不由得感叹道：“你们女人的直觉还真准。”
　　洛千帆此时可笑不出来。
　　想来是曹仁故意纵容甘宁取了夷陵，也知道周瑜一定会救助，是请君入瓮呐。洛千帆嘲讽道：“曹仁演得真好，像是甘宁费力攻城才成功的。他的部下撤退得又不让人生疑。”
　　凌统向周瑜请命，周瑜只是淡淡地发问：“公绩是真心的吗？”
　　凌统还是少年意气，嗤笑一声：“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此番是为了江东。”
　　“那公绩就留在这里，暂领都督一职，我亲去救援兴霸。”周瑜做好决定后，让吕蒙去点兵。凌统仍旧固执，“统愿意立军令状，一定救出甘宁！”
　　周瑜靠近他，小声低语：“我是为了你好。若是甘宁没有救出来，定会有人背后议论你公报私仇，你就留在这里，暂领大都督一职。”
　　凌统还想说什么，被周瑜顶了回去，“如果要娶郡主，就必须成为大都督。因为江东，唯有都督一职，才可堪匹配。”
　　周瑜说完，意味深长地盯着凌统，从后者的眼瞳中看见了未加掩饰的慌张。男女之情，一开始都是从慌乱开始的，正所谓，小鹿于心头乱撞。
　　吕蒙点好兵，正要向周瑜回禀。就看见洛千帆已经换好装束，在营前等候。
　　她脸上还是一贯的淡然，一贯云淡风轻。
　　“我和你们一起去。”
　　但这句话，说得坚定无比。
　　吕蒙有些犹豫：“兴霸为了保护你的安危才让你留在这里，我们又怎好让你以身涉险...”
　　洛千帆摇头拒绝：“不必，我说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吕蒙没空与她多说，进去向周瑜复命。
　　“见过大都督。”
　　周瑜颔首：“子明啊，可是准备好了？”
　　吕蒙笃定：“已经点好人马了，随时可以出发。”他又补充道：“大都督，末将有一个建议，请大都督裁夺是否可行。”
　　“你讲。”
　　吕蒙走到舆图前，用手指着夷陵城的南边，“夷陵南僻小路，是通往南郡的便利之路，届时曹军必定是往此处逃离，可差五百军士去砍倒树木，以断曹军后路。就算他们逃离，可是战马走不了，最不济，我们也可得些战马。”
　　周瑜点头赞许，“好啊，子明，你——”周瑜想了半晌也没想到适合称赞吕蒙的词语，只是言简意赅道：“你很好。”
　　吕蒙得了夸赞，有点不好意思。
　　“哦对了，”吕蒙想起外面的洛千帆，“洛夫人也说要随我们一起去呢。”
　　周瑜对洛千帆的身份有所了解，是以同意她一起跟随：“挺好，她是兴霸的夫人，救夫心切也是有的。”
　　吕蒙也不再多说什么，退下了。
　　大军赶得很急，快到夷陵时，周瑜问诸将，“谁可作先锋，突围而入？”
　　周泰霍地起身，声音铿锵有力：“吾愿往！”周泰在孙权年幼时多次相救，身上也因此落下数十道痕迹，在救人这方面，周泰可谓经验颇丰。
　　“我也去！”洛千帆从帐外走进来，微微行礼，“妾愿去救兴霸，还请都督允准。”
　　周瑜实在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来了就好，需要这么浴血奋战么？这段时间周瑜看着他们两人，觉得也不是外界传的那样鹣鲽情深。
　　眼下又见洛千帆言辞恳切，周瑜不欲与她多纠缠，只道：“那你也去吧，注意安全。”
　　洛千帆感激似的看着他，跪下行了叩首的大礼，就退下和周泰一起营救甘宁去了。
　　周泰率着轻骑左突右闯，径直向前，勇猛无人可及。加之他骑在马上，兵卒的刀剑伤不了他分毫，弓箭手还未将弓拉满，就被踏入马蹄之下。
　　让周泰吃惊的，倒是洛千帆的勇猛。
　　一介女子，营帐之中出于对周瑜的尊重，他没有开口拒绝。此刻见了，倒觉她确实与自己助力颇多。
　　不过唯一让周泰不满意的地方，是洛千帆使用暗器的举动。不过他很快又想开了，女子嘛，总是会有一些独特的方式。
　　洛千帆手起刀落，杀人利落得很，一心只奔着城门去。
　　甘宁听得城下轰动，连忙出来查看，周泰见了甘宁，声嘶力竭地大喊，“都督来了！”周瑜刚破曹操锐气，是以很多曹军士兵听见都督便心下发怵。周泰身边少了好些“蝗虫”。
　　洛翎指着洛千帆：“将军，你看。”
　　说话间，洛千帆正一刀砍向一名曹兵的脖颈。一时血液飞溅，场面颇有些血腥和壮观。洛翎不由得啧啧两声，“我这个妹子，太厉害了点。”
　　甘宁不屑：“这也是叫厉害么？头都没砍断，若换我，一刀下去，必得身首异处才是。”心里不由得想起乔陌，若是她的话，可能就会做到他所说的身首异处吧。毕竟她可是曾一刀斩杀人手的...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而后便对洛翎说：“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准备好，我们突围出去。”
　　“是！”洛翎领命下去了。
　　城下打得热闹，城楼上也不甘示弱一般，也在战斗着。
　　石灰粉用尽，攻城的曹军士兵无所阻碍，奋力向上。终究还是占了城墙的一席之地。
　　洛千帆见城门人多，不知还要厮杀到几时，一时有些生气。便将抓钩拿出来，找好角度，用力扔向城墙之上。
　　借着抓钩和在城墙上弹跳的力量，洛千帆气喘吁吁地上了城楼，甘宁在与方才登上城楼的曹兵厮杀。
　　洛千帆感到兴奋，向甘宁的方向走了几步：“兴霸！”
　　甘宁杀完，回过头看她，却不如她那般雀跃。
　　身旁受了伤了曹兵见状，悄悄向洛千帆的方向移动，一时混乱，没人注意到他。洛千帆沉浸在见面的喜悦中，也没察觉身后有人。
　　那士兵看好距离，抓住机会，上去钳制住洛千帆，罢了，还恶狠狠地看向甘宁。
　　“给我一辆马车和药！放我走！”
　　只不过他钳制的方式洛千帆都觉得好笑，腿可能是因为受伤，又可能是因为紧张，竟然在发抖。手上抵住她脖子的刀也没有死死抵住，而是还剩余了一指的距离。至于他自认为凶狠的语气——甘宁只觉得他从前还在打家劫舍时就不这么说了。
　　洛千帆一方面嘲笑着他，连威胁人都不会，一方面又颇有些怜悯他，他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只可惜，洛千帆不会原谅这种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
　　她竟有些期待看到甘宁作何反应了。
　　只是甘宁沉默不语，拿着剑步步逼近。
　　曹兵警觉，靠着洛千帆脖子的刀越来越近了。
　　洛千帆有些失落，准备自己动手解决这个人。正巧这时赵天肃上来了，见状大喊：“你放开她！”
　　看着赵天肃一脸担忧的模样，洛千帆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她调整几下呼吸，目光直接越过甘宁，对着赵天肃道：“方位。”
　　“右上，”赵天肃细细打量了才开口，“近一尺。”
　　洛千帆旁若无人，“好，还是和以前一样。”她眼神示意赵天肃看那人的伤腿。
　　曹兵被他们的举动搅得不明所以，又再次大喊：“你们——”
　　还未说完，洛千帆就抽出藏在怀中的匕首刺向他的面门，赵天肃也甩了个飞刀扎向他的腿伤处。
　　曹兵不意他们会有这样的举动，倒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
　　洛千帆一肚子火气，正好都撒在他身上。她蹲下身，抽回自己的匕首，继而割喉，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甘宁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洛千帆隐藏起自己的失望，对他道：“方才上城累了，所以动手迟了些。”
　　说完，便与赵天肃一起离开城墙。

　　洛千帆适才发现自己肩膀上有伤，不过是小伤口，伤得不深，应是飞身上城时被流矢射伤的。洛翎正在附近巡逻，见了洛千帆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上前嘘寒问暖。
　　“小妹，”洛翎笑着走过去，见她脸色不好，瞬间变脸，“怎么了？”
　　洛千帆指指自己肩上的一道划痕，“处理下伤口，你带我去吧。”赵天肃对着洛翎一通抱怨：“你家主子竟也连这都没注意到！”
　　洛翎不满赵天肃的态度，挖他一眼，就带洛千帆去甘宁的房间了。
　　“...给，这是药和纱布。”洛翎从房间的小柜子里翻出来，解释道：“将军自己也是一身伤，所以房间里常常备着。”
　　洛千帆接过来，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让两个人都出去：“怎么，还想帮我啊？”
　　赵天肃讪讪地退到门外，洛翎则是去找甘宁。
　　“洛姑姑，他不是以军功作聘礼吗？就聘成这样啊？”
　　洛千帆褪下右边的衣服，拿药酒小心地洒在上面。左手不灵活的后果，就是半瓶药酒都上在了床榻上。
　　“洛姑姑，你瞧着甘宁今日那样子，拿着剑杵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赵天肃话未说完，甘宁不耐烦的声音就响起：“还什么？”
　　赵天肃看见信步走来的甘宁，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如我！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洛翎赶紧拉走赵天肃，还不忘蒙住他的嘴。
　　甘宁走进去后，看见洛千帆笨拙地给自己上药，还痛得表情狰狞，甚是滑稽。像一只...嗯，甘宁思索着，踩着自己尾巴的小狐狸。
　　“那个...”甘宁走近些，“我来帮你吧。”
　　洛千帆看着自己的左手，点头答应了。往旁边挪了点给他腾位置，甘宁把药和纱布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坐好。
　　甘宁尽量手上不用力，想着她是女孩子，皮肤细腻娇嫩，孰料洛千帆还嫌弃起来：“你这么轻，能包扎得紧么？”
　　甘宁回嘴道：“那我不还是怕你叫疼啊？”
　　“又不是没受过伤没被包扎过，”洛千帆戏谑道：“没那么娇嫩。”
　　也是，她都干净利落地杀了两个人了。
　　这样想着，手上力道不免加重，洛千帆用另一只手正好打在他的胸口上，“你也没必要这么重吧！”
　　甘宁也是生气：“哪里重了！你刚刚自己还说轻了！”
　　洛千帆的情绪还没下去，城楼的账还没有一笔勾销，转过头凶他：“你还不如把赵天肃叫来帮我呢！”
　　甘宁脸色瞬间就变了：“你觉得赵天肃比我有用？那你干嘛嫁给我啊？”
　　洛千帆霍然起身，也没有拉起衣袖，“甘兴霸，你自己瞎娶人你还怪我？城楼之上眼睁睁看我被人抵着喉咙，你做什么赵天肃做什么了你不知道吗？！”
　　洛千帆发完火，才发现自己对于甘宁的所作所为是那么耿耿于怀，就像是鱼刺卡在喉咙里，刺得人又痛，又无法下咽。
　　她也明白期望过多失望过多的道理了，她星夜兼程，担心甘宁等不到求援的那一刻。他们不过千余人，攻城可是有五六千人，且他们装备不足，人心涣散，是甘宁在一直强撑。她怕晚到一步，甘宁就被身首异处。
　　甘宁听她言及方才之事，有些愧疚。
　　不管是不是他夫人，即使是江东一名普通的女子，他也是该救的。
　　“对不起。”甘宁这句道歉囫囵过去，洛千帆都没听太清楚。
　　洛千帆穿上衣服，扬长而去。

　　他们之间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矫情，战机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周瑜很快带着人往南郡去了。
　　曹军那边在失了夷陵城时就并不好过了，曹仁还遇上了来救援的周瑜，两军厮杀拼搏，曹仁不敌，败入城中。
　　曹仁将大家都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曹洪道：“丞相不是留了计策么？我们怎么都忘了？”
　　曹仁一拍脑门，“对呀！快拿过来看看。”

　　周瑜到的时候，南郡城的曹军正急不可耐地逃跑，女墙边都无人值守，似乎都在做逃命之举。周瑜让前队先行，探探虚实，又将军队分成左右两路。前队不多时便欢天喜地地回来了，周瑜见状，便亲自率领左右两路直捣黄龙。
　　一时战鼓擂起，似有冲破云天之际。
　　周瑜正想说今日士气高昂，连鼓声都震动四方，抬头，只见前方曹洪率领着军队守候多时。周瑜知是中计了，偷偷吩咐程普监督后军，自己出去应战。
　　他很清楚，如果此刻撤退，士气也泄了，不妨战一场！左右曹洪兵力都在了，狭路相逢勇者胜，难道他周瑜还怕了不成！
　　韩当拦住他：“大都督！让我去吧！”
　　周瑜看着他，同意给他施展的机会。韩当得了准许，杀气腾腾地跨马而出，两人难分伯仲，到了第三十回合，曹洪终还是败在了韩当手下。
　　看见韩当一脸骄傲地回来，周瑜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见自己人输得这么惨，曹仁骂咧咧地自己上了。周泰见兄弟韩当这般威风，早已按捺不住，策马而出。曹仁空有骂街的气势，没有实际本领，不过十一个回合，就惨败而归。
　　摸着脸上的一道血痕，曹仁将周泰这笔账记下了。
　　周瑜见两人分开，一挥手，左右两路便如饿虎扑羊一般，蜂拥而上。一时间打得曹军措手不及，又是一阵败北。
　　甘宁在后方哪里忍得住，听见前方的号角鼓声也冲锋陷阵去了。
　　洛千帆见曹军只是以为退让，心中不免疑惑，曹洪曹仁的战斗力可不只是打十几个回合那般简单，还双双战败。一味地朝城里躲藏，难道是天意要江东拥有南郡之地？
　　她停下，看着周遭混乱的厮打场面，皱眉：“不会这么顺利吧。”
　　顺利得让人心惊，就像甘宁攻打夷陵城一样。
　　眼见甘宁已经急不可耐地一头扎进去，洛千帆还是放心不下，跟在他身后。
　　甘宁赶得很快，还有了和周瑜一起并肩进入南郡城的机会。
　　他进到南郡城里面，四面环顾，满脸都是激动和不敢相信：“大都督，我们拿下了。”这句话的背后，是无数将士的尸骨堆砌而成，是几日几夜的浴血换来的。
　　想到之前在夷陵城的心惊胆战，强做镇定，那时候多难捱！生怕下一刻，洛翎就来告诉他，弟兄们都死了，夷陵城丢了。
　　此刻，就有多高兴。
　　洛千帆好容易才跟上他，就听得一声梆子响，继而，还没等周瑜等人反应过来，箭矢应声而下，势如骤雨。
　　洛千帆赶忙策马到甘宁前面，抽出长鞭，下马挥舞。
　　她没有时间对甘宁多说什么，只是加快速度挥舞长鞭，以求形成一道屏障。
　　甘宁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在夷陵的事情，觉得愧疚难当。正想说些什么，就有人大惊小呼：“都督中箭了！”闻此消息，甘宁也顾不上对洛千帆说什么，赶过去看周瑜的伤势。
　　周瑜被一箭射翻下马，紧接着曹军如同山岭崩塌一般朝江东士兵倒塌而来。他们还没有做出反应，就已经被汹涌而来的曹军一刀斩杀。等到反应过来时，也并不是拿着军刀上去冲锋陷阵，与曹军厮杀，而是转头就跑。
　　洛千帆看着这番场面，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四个字。
　　溃不成军。
　　看着仓皇逃窜的江东军士，她选择了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就当是给甘宁他们多一点撤退的时间吧。她也没有号召将士们和她一道，只是孤军奋战，拿着短兵，与长矛做抵抗。
　　总还有些军士被她感染，掉头回来和她一起战斗，只是这样的人，实在不多。
　　这一夜，过得很混乱。

　　洛千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甘宁的营帐里。周瑜伤得很重，那支箭几乎射中了心脏，现下军帐里的气氛，低沉得不行。
　　甘宁正巧换防回来，见她醒转，连忙上去嘘寒问暖：“有没有觉得好一点？睡了这会儿。饿了么？想吃什么”
　　洛千帆不习惯他的殷勤，就着他的手坐起来后，问道：“无事献殷勤，你有事？”
　　甘宁让洛翎那些清粥小菜，自己为她到了杯茶水：“昨晚谢谢你为我们拖延时间。”
　　洛千帆接过来一口饮尽：“分内之责，不必挂怀。”
　　甘宁把玩着茶水杯子，有些失落：“是我把你卷进去的。你明明手臂上还有伤口，昨晚又那么卖力挥鞭，又...又受了伤，我总觉得心里愧疚。”
　　洛千帆依旧面不改色：“我说了，分内之责。”
　　甘宁忽然抬起头看着她：“那你告诉我，什么分内之责？夫妇么？还是别的？”
　　洛千帆很想脱口而出，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她——
　　喜欢他。
　　“问那么多做什么，不是说了，人前要把戏演好吗？”她别过头，装作活动脖子。
　　甘宁声音变得很低，很不好意思地问：“那你还生气吗？”
　　洛千帆点头：“生气啊，你以为我是睡一觉过后，就什么都原谅的人吗？”像是看出甘宁的疑惑，解释道：“昨晚上我救你，殿后，只是因为我的职责，我不是把情绪带入职责之中的人。”她又着意强调说：“也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能好的人。”
　　洛翎进来得很是时候，但见帐内气氛不对，乖乖地放下吃食就出去了。
　　甘宁拿过来自己喂她，洛千帆手也不太方便，也就由着他来。还以为甘宁是个莽汉，不会照顾人，喂粥肯定会洒得到处都是，没想到他不仅喂得干干净净，还知道吹一吹。
　　洛千帆趁此打趣：“你还挺会照顾人。”
　　甘宁解释得点到即止：“以前照顾过。”洛千帆也无意继续询问，只是扬扬脸，“菜。”
　　粥吃完之后，甘宁放下碗碟，眼神闪烁，赖着不走。
　　洛千帆吊了他一阵，就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幻。
　　“说吧。”
　　甘宁有些不好意思：“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见洛千帆眼神微微笑，甘宁只觉得她要贬损自己，马上又说：“我不信你只是做戏，你为我舍生忘死的，我有感觉的！”说到最后时，他声音大了不少，像是给自己壮胆。
　　洛千帆回答的声音低低的，脸上依旧微笑着，因为她希望自己说出那句话时，是大大方方，温婉得体的。
　　“我喜欢你，兴霸，所以我是自愿嫁给你的。”
　　这句话说完，洛千帆的心脏跳得十分有力，两人一时相对无语，只能听见洛千帆心跳砰砰的声音。
　　甘宁求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一时沉默，像喝了一小口麻沸散，四肢麻痹了，大脑也麻痹了，还有点口干舌燥。
　　洛千帆继续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冲锋陷阵地救你，也是我的选择、我的分内之责。”说得有些心酸，也有些卑微，洛千帆也没觉得委屈。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身姿不由得就低了，饶是如此，她也想潇洒地告诉他这件事。还有，她虽然低下了身姿，却没有低头，丢掉尊严。
　　“你知道我..乔陌...”与洛千帆的坦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甘宁的结巴和无措。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甘宁有些懊悔为什么硬要把话题拖到这里来，洛千帆看出了他的忸怩，打圆场道：“吃了东西有点困，我再睡一会，你也该去巡营了。”
　　“嗯...好。”
　　等甘宁巡营回来，又是一副生机勃勃的神气了。
　　“我有一个想法。”
　　洛千帆斜他一眼，“什么？”
　　“你说你不是一个甜枣就能哄好的人，那两个、三个，够不够？若还是不够，就多加些。”
　　洛千帆抱着受伤的胳膊思索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甘宁这是在示好？
　　“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没想过娶你，之前，我们只是一起短暂共事过而已。”甘宁说得诚恳，“但是你救我，我甘宁别的不行，蛮横，抢劫，但是晓得感恩、重义气，以后，你就是我兄弟！我罩你！”
　　兄弟？
　　洛千帆忍着不笑：“我不是恃恩挟报，你不必勉强自己接受我。”
　　甘宁不理她：“现在想想，我们可能真的是缘分天定。你看，我幼年活在水上，靠船只度日，你又叫千帆，我们多般配！”
　　洛千帆还是那句话：“你不用勉强自己。”还缘分天定这一说都出来了。
　　甘宁摇头，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我没有勉强，来，击掌为誓。”
　　洛千帆伸出手，甘宁碰一下，又将她的手放平，故弄玄虚地拿了东西放上去。
　　“来，吃枣，可甜了。”
　　洛千帆有点想哭，她取了一颗吃，含糊不清道：“你就用这个打发我？”
　　甘宁如是道：“城楼之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发誓。”
　　或许甘宁终有一天，会珍视洛千帆和她的感情，走出从前自己给自己设的情感。也会知道，过尽千帆皆不是，惟有惜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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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