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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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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想想又好像隔了两个世纪。
她出生后就不怎么能看见爸爸,读小学的时候,放学都会坐在妈妈的诊室里写作业,妈妈那个时候戴着白色的圆形帽穿着肥大的白褂子,医治了好多人。
诊室里多年以来一直有一幅画挂在墙上,但是她小的时候觉得这幅画格格不入,只是单纯好看,因为它不符合屋子里简朴的气氛。
她对父亲的记忆开始于初中,那段时间他总会站在医院门外等妈妈,妈妈会偷偷背着她出去见他。
她每次搬过椅子爬上窗台撑着脑袋看着外面的两个人,她不认识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老是不进来看看她。
她慢慢长大了,知道了一些事情。
而自始至终,她一直对父亲的印象模糊不清。
直到有一天,她脑袋上裹了一层纱布,她意识到她还活着。
她的病床前站着一个男人,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父女两人除了陌生之外还,有对彼此的戒备。
她只是问那个人妈妈去哪了,那人什么都没说。
前一晚的事情变成噩梦,每晚都会重新上演,她看见满地的血已经扭曲的熟悉的脸。
她被接去见过妈妈一面,是冷冰冰不再鲜活的,最后被带回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个地方的房子又大又高,有一个陌生的女主人。
她也知道了她还有一个哥哥。但是家里除了那个陌生的男人以外,其他人对她都很好。
她到了另一个学校,和哥哥一起。
哥哥大她一个年级,不在她身边,而她却感觉到别人看到自己都要绕着走。
她比以前多了很多慰藉,却依旧喜欢晚上坐在院子里用手捞虚幻的月光。
后来她悄悄溜回学校的操场,坐在那棵春天刚刚抽芽的大柳树下,毫无保留地想妈妈。
即使现在的生活物质上比以前好太多了。
有一天她惊讶地发现在这里她不是一个人。
一个男孩子静静坐在树的另一端,也在每天剪着自己的月光。
对方发现了她,问她是不是新来的,来这里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她一声不吭,却暗讥笑他的幼稚。
对方看她不买账,给自己了一个台阶下。
她和对面的人就以这样的方式有了某种属于夜晚的联系
她只听过他的声音,却没见过他的样子。
但是她猜大抵很过的去。
那个男人后来要给她送出国,她来告别,特意送给他纪念品。
男孩子拿着不菲的蓝色矿石,天真的问什么时候再见。
不想露出复杂的表情,她立马挺身而去,头都没撇一下。
她其实很抱歉。
她的初恋也在此终结而亡。还没开始就匆匆打马而过。
走之前,她收到了那人一棵小树苗,管家告诉她这是枇杷树。
她想起学过的《项轩脊志》,她想着以后可能和他之间的联系,就剩这些花花草草了吧。
她把树种在院子里,她委托给这个家里的女主人照顾,那是个温柔的女人,也是莘栋睿的生母。
她叫她阿姨。
她觉得自己很决绝,就偷偷回去看过那棵小树。
第五年的时候,她得了抑郁症,整天看心理医生。
也是那年,它长成了孩臂那样粗的树干。
她突然觉得老天还挺眷顾她的,毕竟曾经的良辰美景没有转瞬促逝。
又过了两年,那棵小树还是没有熬住北京严冬的吞噬,终究昙花一现。
也在那一年,有些人和煦的面容以此作为转折再也消失不见。
她回去参加阿姨葬礼的时候,在哥哥苍白的脸上发现了和她很久以前相似的悲痛。
有的时候她恨莘文天恨到怜悯自己的荒谬。
换作这一桩桩一幕幕事件,其实那棵树又算什么?
那只是她虚空无尽的幻想,她每次想起的时候,都像是走在高速公路上经过暗黑的隧道,她会大声开着音乐为自己找个恐惧的出口。
可是现实里,她不能开音乐,更不能打开心里最里面的门,只能像一只流浪在外的野生动物,一点点舔舐自己的伤口。
她以前害怕哥哥也变成自己这样,后来一切都成真。
她喜欢那个曾经在树下给她短暂阳光的人吗?
她问过自己,喜欢怎样,不喜欢怎样?
经过了一些秋冬,柳树和枇杷树都已夭折
就像她当年貌似初恋的小小暧昧早就折断在现实和时间里。
就算她送出了那件重要的信物,又能改变什么,。
她有的时候挺消极的,她想。
她也没想过再找他,再回国。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找那幅画,那个是妈妈珍重的东西,后来被莘文天卖掉就消失了。
几年以前,那幅画在伦敦苏富比上出现,被拍成交价是8000万美元。
听说被一个神秘的华人买走,她想再买回来还给妈妈,只是那个时候事业刚起步的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她回国的目的,也是为了这幅画,这也是莘栋睿和她之间的约定—答应帮她找到画。
没想到简佑浩出现了。
她去给邱煕夜还赌债的时候,就猜到了他是简佑浩的弟弟。
后来邱煕夜告诉她,当年那棵树,是简佑浩送给她的。
她大脑一片空白觉得记忆里的温润少年真的和现实里的差别太大。
后来她接到电话说资助的几个孩子摔下了山崖,她就扔下香港的一切,去了山区里。
只是没想到,简佑浩会找上门来。
大概所有的相遇,亦是个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