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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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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留在藏书室里的莉娅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她转头看了看座钟,确实已经很晚了。
她和科林讨论得太愉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餐的时候,莉娅只好小小叹了一口气,将桌子上的书本与资料收拾好,准备回去找泽尼娅。
而在她们的房间内,泽尼娅已经在银牌上镶嵌好了第三颗打磨好的琥珀。这还要得益于科林之前带给她的工具,游标卡尺让她能够将琥珀粒的尺寸控制得更准确,现在她打磨出来的琥珀粒几乎能一丝不差的嵌进银牌上的凹槽中,而且打磨起来比之前还要轻松一些。
泽尼娅将打磨下来的琥珀碎屑熔化成粘稠的液体,用它把打磨好的琥珀颗粒黏到了银牌上,虽然不甚牢固,但也勉强算是固定在上面了。
其实泽尼娅也清楚,就算她将这块银牌修复好,也未必能够真的起到什么效果。银本就是软质的金属,虽然这块银牌里被掺杂了些别的材料,令它比纯银要坚固耐磨得多,但它毕竟已经在时间里冲刷得太久了。
那些精细的符文多多少少产生了磨损,泽尼娅能够把它在纸张上补全,却没办法令它们在银牌上重新刻画得准确又清晰。
泽尼娅遗憾地叹了口气。她闭上眼睛,手指在银牌上缓缓摩挲,敏锐的指尖将纹路精准地勾画在脑海中。
她熟悉这个,并为此感到踏实安心,就像战士握住了剑柄、厨师拿起了锅铲、画家执起了画笔。
窗外洁白的玫瑰花田静谧纯洁,微风穿过窗户抚过她的鼻尖,仿佛带来了玫瑰的馨香。
泽尼娅让自己沉浸在那朦胧的熟悉感中,去追逐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保护佩戴者不受邪恶的侵害……”
“……邪恶……”
用来庇护的银牌早已失效,可泽尼娅感觉熟悉又安心,她是安全的,于是意识继续向下沉去……
“城堡是静默的,它所传达的信息只有在你想要倾听的时候才能被感受到。”
这座城堡,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呢?
“……来……”
她追逐着那声音向下。
“……来……拉尼娅……”
开门声猛然将泽尼娅惊醒,指尖的银牌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抱歉,我吓到你了吗?”回来的是莉娅。
“没有,是我走神了。”泽尼娅说道,她刚刚……好像睡着了?
泽尼娅用力摇了摇头,把恍惚朦胧的感觉从脑海里甩出去。她看向莉娅,却发现莉娅沮丧又不安。
“怎么了?”泽尼娅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上去。
莉娅把刚刚和科林的对话和他的反应复述给泽尼娅。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莉娅迷惑地问道。
泽尼娅静默地想了片刻,说道:“对于一个已经放弃离开这里的人,他并不需要知道自己比那些能够自由在外面行走的人有多优秀。”
莉娅沉默下来,片刻后,她低声叹息道:“如果他能像个普通人……”
但她说到一半就停了口,因为那只是一个不可能的“如果”。
哪怕科林所需要的并不是多么出众的外貌,他只是需要能够像个普通人一样,得以自由地行走在人群中就足够了。
但现在人们只会注意到他“奇观”一样的外表,那已经足够让人们获得心满意足的东西了,他们不会再关注他外表之下的东西。
晚餐过后,两个姑娘都换了个话题,她们转而谈起舞会、弗罗斯特先生的家人,没有肖像的画框、与七百年前零零碎碎拼凑而出的故事。
从这座城堡的空寂与罗齐娜的反应来看,这里原本的女主人只怕已经故去很久了,但弗罗斯特先生一直没有再娶,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想要重新找一位妻子,绝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他相貌英俊又博学多才,身上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迷雾,而且还坐拥一座城堡与大片山林。至于弗罗斯特先生的年纪,那已经算不上缺点了,那些许灰白色的发丝,在他身上只是点缀。
但他又为什么选择孤寂地生活在这座城堡中呢?没遇上他喜欢的姑娘?对已逝的妻子一往情深?还是因为他的儿子?可无论哪个原因,看起来都不像适合套在洛伦·弗罗斯特先生身上。
像一片灰蓝色的迷雾,当你好奇地穿过迷雾,发现它笼罩着一片湖泊时,又发现水面下潜藏着安静的阴影。越是接触越是好奇,越是深入越见谜团。
还有弗罗斯特先生的儿子,那位她们目前只在电话里听过声音的年轻男士,他的声音听起来清朗明亮,是位只听声音就让人心生好感的男士。而在罗齐娜的描述中,这位埃弗里·弗罗斯特,本身也是一位引人注目的优秀先生。
“说起来,”莉娅在快睡着前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今天在藏书室里找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在那时候有位瓦尔顿侯爵遇刺身亡,但却被记载在与佛里思特领的相关书籍里,明天我得记着查查他和佛里思特有什么关系……”
莉娅的声音越来越低,泽尼娅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脑子里转着睡前接触过的乱七八糟概念,在国王赠送的肖像、弗罗斯特的家人,还有瓦尔顿侯爵……这些词汇的环绕下陷入了睡梦。
……
拉尼娅隐藏在密道里,与洛伦·佛里思特伯爵的书房只隔着一道门。
她是来向伯爵报告刚刚才研制出的一种“武器”的,但还未来得及讲述,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洛伦·佛里思特令她回到密道中等待,隔着门,她模模糊糊听见“陛下”“使者”这两个词,然后就是伯爵与来人一同离开书房的声音。
王都来人了?拉尼娅猜测着,只是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如果是为了建立新的边境抵御黑暗,那倒是一件好事。可她心中却忍不住发出怨愤地嗤笑。
现在距离罗伊斯领被攻破已经过去半年了,吸血鬼们马上就要把罗伊斯领与其他三块白白让出的领地侵蚀殆尽,在此期间国王就跟不知道这回事一样,直到现在才派人来。这可是战争!
虽然洛伦·佛里思特不会与她讨论眼前的情势——他们都很清楚她的定位该在哪里,又应该怎样发挥自己的作用,但她猜得出来大致的情况。
在被伯爵救下之前,她可不是被养在闺阁里的娇小姐,拉尼娅是牧师的女儿,会协助父亲为人们在身上文上圣纹、在武器上刻画祷言、救治被吸血鬼或活尸袭击受伤的人……
她清楚普通人是如何尽力在黑暗中保全自己的,也清楚士兵们是如何与黑暗斗争的,也更清楚……什么样程度的灾难,能够击溃他们的生活。
现在,罗伊斯领和那三个被放弃的领地中又有多少人能幸存下来?为了重新拿回那道被拱手相让的关隘又要付出多少代价?
正在拉尼娅依着石壁思索时,密道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洛伦·佛里思特伯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拉尼娅愣了愣,原本在听到国王使者到来的消息后,她已经做好再等一阵就回到实验室,等伯爵来找她的准备了。
毕竟无论来得是早还是晚,使者都是代表着国王出行的,接待使者怎么着都得花费上几个小时,她不可能一直在密道里空等,但这趟对国王使者的接待可谓出乎意料的短暂。
拉尼娅下意识抬头看向洛伦·佛里思特,却被那双眼睛中尚未来得及完全消退的寒意惊得心脏一颤。
那像是……从剔骨刀的锋刃上反射出的冷光,锋锐精准,且沾染过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