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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今天是和茜茜约好了取服装的日子。袁凌不想跑两趟,就把西装和其他衣服推迟到同一天取。早上她就和严树人说好下午下了班就直接带枝子去茜茜服装店。现在枝子已经能自己一个人往返送饭了,但是去别的新地方还是得有人带着。
      茜茜服装店离餐厅比较近,袁凌比严树人他们早到。茜茜看见袁凌进门,很热情地亲自上来招待,“朱小姐,好久不见。您的衣服已经都做好了。您是在这里试一试还是直接打包带走呢?” “就在这里试一试吧,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调整起来也方便。” “好的,那我帮您把衣服取来。”
      严树人走进服装店的时候袁凌刚从试衣间里出来,正站在落地镜前调整衬衫的领子。她微微仰着下颌,露出了一截颈子,侧面看去,从额头到脖子勾出一段流畅的曲线。袁凌侧对着服装店的门,并没有看见严树人已经进来了。她打量着镜中的女人。严树人的眼光确实是很不错的,浅亚麻棕和米白的配色衬得她皮肤白皙,高腰细脚的裤子露出一点伶仃的脚踝,更显得人纤细。朱安本来只有一米六出头,被黑色细条纹一拉看起来像是接近一米七了。这样一套装束下袁凌脚上踩着的旧式布鞋就显得格外突兀和格格不入。有空了还是要去买一双高跟鞋。
      “咳” 严树人咳嗽了一声吸引朱安的注意力。袁凌看他来了,转身正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好看吗?” 严树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递给她一个盒子,“我在路上看见橱窗里的高跟鞋合适,就买来了。你试一试,不合脚再去换。” 袁凌有些惊喜,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一双黑色绒面的细高跟,圆头带防水台。她直接换上了高跟鞋,大小刚刚好。袁凌抬起头时眼睛亮晶晶的,“大小刚好。迅哥儿你怎么知道我的鞋码?” 严树人又咳嗽了一声,才道,“我告诉了店员你的大概身高和体型,她们就猜你可能穿这个码数。” 袁凌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我很喜欢。”
      严树人含糊地嗯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看她。他是在吉利国租界的一家女士服装店的橱窗里看见这双鞋子的,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朱安。着了魔一样地进去店里想要把这双鞋子买下来,被店里的服务生问了鞋码才惊醒。他是不知道朱安的鞋码的,可是要放弃这双鞋子又舍不得,只好大概和店员形容了朱安的身型。虽然不清楚朱安的具体鞋码,可是严树人觉得朱安的样子在自己心里纤毫毕现。朱安个子不高,穿着布鞋时额头刚好够到他的鼻尖,能轻易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朱安的头发很长,可能一直没有剪过,但是是十分柔顺的,发尾微微泛着润泽的黄色。她晚上洗了头把头发披散下来的时候,衬得脸儿只有巴掌大,看起来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可她平日里老爱把头发学母亲的样子盘着,像是急于装作成人的孩子。朱安不漂亮,论明艳可能还不如梅子。但是她眉眼沉静舒缓,配上秀气挺直的鼻子和淡水红色的薄嘴唇,算得上清秀端庄,比单纯的明艳更有韵味。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揉碎了一把星星洒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一片涟漪,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朱安平时总穿从江南带来的旗装。衣服有些不太合身,袖子稍长了,盖住了她的手掌,只露出几根纤细的手指。朱安的手也不大,但是比例很好。手掌小,手指细长,骨肉匀称。指甲盖泛着健康的粉红色,修剪得圆润整齐。本来母亲是不高兴朱安剪指甲的,她总相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留着长指甲做事实在是不方便,为此朱安没少挨念叨。旗装常常是高领的,上衣是上窄下宽的梯形,裤子是阔腿的直筒裤,把人穿成了直上直下的圆柱形。颜色也大多暗沉,模糊了五官,让人显得灰暗不精神。
      所以严树人看见朱安穿西服是很有些惊艳的。浅亚麻棕色很衬她,更显得她肤色白皙通透。衬衣的领子比旗装的领子低,朱安又抬着头,露出像是天鹅一样优雅纤细的颈项。西服是贴身收腰的设计,勾勒出她削薄的双肩和背脊,又收束成一道细细的腰线。朱安是这样的瘦,好像稍稍用力就能折断。可是她的姿态又是睥睨的,她头微微后仰着,似看非看懒洋洋地打量着镜子。平时配旗装显得老气的盘发露出她线条利落的下颌角,此时反而添了几分锋锐利落。这样的朱安看起来又危险又脆弱,像是引诱飞蛾的一团火。但是当她转头笑起来的时候,又像是冰雪消融,冰封的湖面下涌出融融春水,让人忍不住沉溺在她的笑容里。她看见我来就笑了,严树人心里有一点淡淡的得意,偏过头不想让人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袁凌穿上高跟鞋又回到了镜子前。这双鞋子很和她的心意。尖头鞋太正式,方头鞋太笨重,圆头鞋刚刚好,穿起来也更舒服。绒面和稍厚的前脚掌是点睛之笔,显得鞋子不那么单薄,并且和身上的西服也很搭。有了这双鞋子,镜子里的人就变成一位随时能够参加工作的职业女性,完全看不出与旧社会的联系。袁凌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种她过去每天都要穿的服装了,一时竟生出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的疑惑来。她的记忆和她超前的专业技能可能是“袁凌”与过去生活的唯一联系了。
      袁凌迅速收拾了心情,一转头又笑着撺掇严树人试新衣服。高领白毛衣是竖条纹稍稍宽松的版型,帆布裤子在小腿附近微微收紧。茜茜没有找到牛角形的扣子,就用了玳瑁色圆柱形的扣子。她无师自通地在衣服上给扣子加了浅咖色半圆形的皮质基座,看起来几乎和后来流行的牛角扣大衣没什么区别了。严树人今天穿的是黑色加绒的靴子,长度到小腿。袁凌想了想,蹲下身把靴沿卷下来一小截,白色的绒毛翻出薄薄的一圈贴着小腿。“成了”,她拍拍手站起来,打量自己的杰作。牛角扣大衣要撑起来才好看,严树人有些太瘦了,好在毛衣比较厚,大衣不显得空荡。帆布裤子勾勒出又长又直的腿部线条,最后收束在靴子里,配上严树人有些支楞乱翘的中长的头发,当得起一声时尚弄潮儿。袁凌把严树人推到镜子跟前,有些理解为什么女性长辈总是乐意打扮年轻后辈了。
      严树人在朱安蹲下来给他整理靴子的时候就有点傻傻的了。帆布裤子不厚,他今天又嫌麻烦没有穿线裤,朱安手指的触感就变得特别清晰。他盯着朱安漆黑的发旋,能感受到朱安的手指微微伸进靴筒里把它翻下去,又贴着小腿把靴筒整理整齐。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腿肌群现在好像敏感得能感受到朱安的呼吸。严树人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朱安把他推到镜子前。远离了朱安的气息,严树人才算恢复了思考能力,镜子里的人简直不像他了。西式服装他也是会穿一些的,但是从来没有这种风格的。那些服装套在他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违和感。他猜可能与东方人和西方人不同的五官、身材有关。但是这套衣服就会好很多,看起来没有勉强的感觉。严树人觉得还是比较满意。
      主顾满意,自然是皆大欢喜。严树人痛快地付了尾款,请茜茜把三套衣服包好。他和袁凌拿着自己的,枝子抱着严鲁氏的,三个人浩浩荡荡地回家。
      第二天早上袁凌起床时就穿上了西装,但是又在外面套了一套旗装。一是因为入了腊月,外面天寒地冻起来,只穿薄呢西装实在是过于单薄。主要还是因为当时做衣服时打的是做新衣的旗号,过年的新衣服现在自然是不能穿的,袁凌又不准备真的再做一套衣服,就只能躲着严鲁氏穿西装了。餐厅的更衣室是公用的,服务生又大多是男性,把西装带过去换太不方便,袁凌只能出此下策,到了餐厅去账房把外衣脱下来就行。只是这样外套叠着外套穿起来实在是不舒服,袁凌在饭厅吃饭时就蒸出一头薄汗,到了街上更是闷头向餐厅走,恨不得马上就能到账房,好把外面的旗装脱下来。严树人和枝子险些跟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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