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他反攻了渣攻》一树的花

40、40

　　樊野棠说要谈，黎辞故就让他说，短短几句话很快就说尽了，之后两人一坐一躺相顾无言。

　　“黎哥。”樊野棠和他对视，试图在他眼中找到过往熟悉的明光，可他失败了。

　　黎辞故看他的眼神没有波动，他像是被彻底抽离了所有爱恨一样，看着樊野棠的目光就像看着橱窗柜里与他无关的商品。

　　平静，淡漠。

　　哪怕他像之前一样愤怒地据理力争也好过如今这样。

　　“黎哥，”樊野棠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语气带上了自己都没有觉察出的哀求：“你别这样好不好？”

　　黎辞故是真的很无奈，樊野棠如今这样他也很难受，但他也很清楚，樊野棠就像是个顽劣的孩子，他如今一切的不顺心只是因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旦得到了，他又会变回之前那副样子。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再折进去搭上又一个七年。

　　樊野棠还年轻，还有大把时光供他挥霍，但他已经快三十了，他耗不动了。

　　他静静地望着樊野棠，没有开口。

　　耗过这一段，磨掉他的兴趣，想必他就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黎哥，你能不能说点什么？”寂静的气氛压的樊野棠憋闷，他找不到发泄情绪的通道，就只能指望黎辞故说点什么来将他从这陌生而痛苦的折磨中解救出来。

　　“你想听什么？”黎辞故问。

　　他不是故意找茬，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跟樊野棠聊些什么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多会聊天的人，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还好，聊聊过去聊聊未来，甚至路边看到一家店一条狗他们也能随口聊两句。

　　可他跟樊野棠已经太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猛地静坐在一起，没有冲突没有哭诉，他脑子里都是空白的。

　　樊野棠呼吸有些重，如今的他就像个困兽，只会焦躁地在笼子里来回踱步，却找不到打开囚笼的钥匙，只能将自己的情绪一压再压。

　　两个人如今的相处也很痛苦，只不过一个是断舍离之后的空寂，一个是舒适区被撤走后的焦虑不适应。

　　面对黎辞故脸上的云淡风轻，他忍无可忍地低吼道：“你对我是不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是。”黎辞故语气淡淡的承认了，他补充道：“难道你不是吗？很久以前开始我跟你之间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小棠，”黎辞故叹了口气，“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也问问你自己，你在执着些什么？”

　　执着些什么？

　　樊野棠一时怔住，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爱我吗？小棠。”黎辞故见他怔住，直接丢出了这个问题。

　　说来可笑，在一起五年，他到了结束才第一次问这个情侣间问烂了的问题。

　　“我……”樊野棠满是茫然的脸上迅速划过一抹心虚，他我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我爱你那三个字。

　　黎辞故心下有些失望，但这失望也只是短短一瞬，他很快整理好心情，换了个问题：“换句话说，你希望我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像以前那样生活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樊野棠答不上来。

　　“是像你跟顾逢川说的那样，是因为保姆没有我做的妥帖，所以你才想回到过去那样的日子是吗？”

　　“不是的！”这次他倒是否认的飞快，“上次我只是气上头了，我乱说的，不是那样的……你不是保姆……”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还抬眼小心地窥探着黎辞故的神色，仔细辨认着他是否因为旧事重提而面露不愉。

　　黎辞故心底一声长叹，恼恨自己心底自然涌出的疼惜，哪怕分手了他也见不得那个骄阳般的人脸上露出这样小心翼翼的神色。

　　明知道他此时的乖巧只是一种没有重量的扮乖，他依然无法控制内心习惯性涌出的怜爱。

　　但他将自己的神色控制的很好，并没有让樊野棠窥到一丝端倪。

　　他否认的很快，但让他说明缘由他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戳不破自己内心的雾障，也分不清自己执着的原因，他只是很想回到过去，回到过去那样永远有人等在身后的日子。

　　“从你十六岁开始我们第二次遇见，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陪着你经历高考，陪着你度过成年礼。你每一年的生日我都在，每一次的重要场合我也没有缺席，这七年里我见证了你的所有……”

　　说到这里黎辞故也有些哽咽，这是樊野棠最耀眼的七年，但他的光芒却远不止于此，他一路陪着他，看着他，像是献祭一样用对方的生活铺满自己的生活空间的每一处，可到头来回想这七年，他的记忆里只有樊野棠，留给自己的余地少的可怜。

　　“如果我是你，我也舍不得失去这样的一个人。”他的眼底涌上一抹水光，很快又被他眨眼掩去，“可是你呢，小棠，你对我来说几乎成了我人生的全部，可我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樊野棠有些无措，他抬手想抚摸他泛红的眼眶，可手刚抬起对方已经敛去了泪意，不再需要他了。

　　他小声说道：“你是我男朋友啊，我没有出轨……”

　　“感情不是只有出轨才能算作结束的。”他看着这个二十三的青年，慢慢道：“爱情存在的基础是互相依赖，彼此依靠，当有一方不再需要另一个人的时候，双向的感情就不存在了。”

　　“我需要你！”樊野棠总算找到了话头，他迫不及待的承认，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将黎辞故留在身边的原因。

　　“你需要的不是我。”黎辞故苦笑一声，终于亲手戳破了这么多年不想看懂的真相，“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像我这样服从，省心，干净，温柔，完完全全独属于你的人。”

　　“不是的！”樊野棠大声反驳，“像你这样的人我能找到很多，但我不需要他们。”

　　“小棠，”黎辞故抬眸看他，“像我这样的人你的确能找到很多，但我跟他们的不一样的地方不是我自身比他们特殊，而是我身上承载了你七年的时光，所以我才跟他们区别开了。”

　　“对你来说，特殊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身上承载了你过去七年的记忆，所以我才特殊。如果七年前你最需要人陪的时候遇见的人不是我，那如今的我也不过是万千人中最不特殊的一个。”

　　“你钻什么牛角尖？”樊野棠有些烦闷，他对这些情情爱爱没什么兴致，更无法在这种事情上跟黎辞故讨论这些细枝末节的情绪。

　　他的世界里爱欲的占比小的可怜，正如这么多年他身边只有黎辞故一个人并非因为他专情，只单纯因为他对跟人谈恋爱搞暧昧这件事兴趣不大罢了。

　　“我没有在钻牛角尖。”黎辞故低叹一声，“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在你的世界里分到的只是这么点并不特殊的情感，那它又怎么值得我搭上自己的一生。”

　　“你需要的只是一条狗。一个你需要时就捞在怀里玩两把，不需要时就锁在房子里让它等你回来的宠物，但我是个人啊……”可你却因为你的占有欲剥夺了我正常的社交，让我的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让我的生命里只剩下了两件事，一是等你，二是爱你。

　　“小棠，”他静静的看着他，张口欲言却又被心头的酸涩哽住，深吸一口气之后他才终于将那句话说出口：“你去试试吧，跟别人试试吧，也许等你试过了，你就会发现你现在的执着有多没必要了。”

　　“我已经，不想再像从前那样爱你了，我想要过属于自己的，没有你的生活了。”他终于将这些话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终于舍得扯开这么多年蒙在眼前的帘子。

　　他抬手压住自己的心脏，努力抵御着心头的钝痛，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定，可在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依然能觉察出心口泛出的血腥气。

　　他又痛又累，但也终于窥到了一丝属于明天的希望。

　　亲手将樊野棠推向别人这件事还是让他心头酸胀，可他不想再这样黏黏糊糊的纠缠下去了。

　　他曾经也很怕樊野棠身边出现更合适的人，所以总是一再妥协想要留住这个人，可失衡的关系总有碎裂的一天，他只是没料到自己会是那个主动提出结束的人。

　　“小棠。”黎辞故努力冲他扬起笑容，他的声音温柔却破碎，像是带着哭音一样低声道：“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樊野棠如遭雷击，他无法解释自己心头苦涩而尖锐的痛是何缘故，他不受控制的躬下身体抚上自己的心口，不敢置信地望着黎辞故，“你……你让我走？”

　　“走吧。”黎辞故笑着流泪，他坐在床上佝偻着腰背，满目隐痛却又语气坚定，他再一次说道：“别再来找我了。”

　　樊野棠后退两步，他下意识就要摇头，可当他和黎辞故对视之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对方眼里的痛苦和隐含的释然狠狠刺痛了他，他头一遭直面了黎辞故在这段感情中受到的伤害，那些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悲苦像山一样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他仓皇地低下了头，转身夺门而逃。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大力关上。

　　黎辞故怔怔的在床上坐了好久，半晌一抬手，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满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