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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雨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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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在门口僵立的两人也许在回忆着同一个片段,那些不可能回到的岁月。时间的流逝带来伤感,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前进也许是件好事。
手冢抓紧亚久津的左臂,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怎样开口,其实只想说‘你没有食言,活着回来了。’;其实只想说‘好高兴,我们再一次见面了。’
亚久津并不在意的笑着,拉着手冢进来。其实他也想说‘好高兴,我们再一次见面了。’
最先失去消息的是手冢,在北非的战场。亚久津以为他已经死在战场了,那个不愿意动用暴力的人是很难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亚久津这样以为着,随后自己变也人间蒸发一般执行秘密的阻击行动。了无牵挂,就是这样的感受吧。
亚久津在纸上用最为简单的句子讲述着自己的经历,那些松松垮垮的字很难想象他的主人会是一个崇尚暴力、给人压迫感的人。
手冢:“我没有死,但是受了重伤。康复之后就被调到党卫军。我一直在查你的下落,但是没有任何消息。”
手冢摘下眼镜:“活着就好。”
亚久津温和而专注的看着手冢,他知道不戴眼镜的手冢看东西是模糊的。所以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多么思念你,你知道吗?你知道绝望的感觉吗?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想象着枪口对准的目标都是杀害你的人。“嗙!”的枪响才能唤起我心脏的跳动!
亚久津知道手冢为什么会摘下眼镜——分散着注意力,以□□泪……
内敛而自尊心极强的手冢是不会流泪的,即使本是一个温柔的人。
手冢带上眼镜:“我给你重新包扎伤口。”
亚久津严厉地看着手冢!
手冢:“只是肩膀受了轻伤,绑着绷带是为了减少重力。适当的活动有助恢复。”
说话间手冢已经准备好了纱布和消毒水,还有一些是在医院都没有的稀有药物。
手冢半跪在地上松解着亚久津颈上的纱布,喉结左侧的伤应该是子弹的擦伤。手冢轻轻的用消毒水擦拭着那一处伤口,不再像少年时代那样用力以惩罚他总是乱打架。虽然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其实心中充满感激。
亚久津仰着头,低垂着眼睛看着手冢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
这一次他没有惩罚自己而故意用力涂抹着伤口。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家乡的河畔。绿油油的田地,青青浮动的草地,潺潺的河水……我们在河边对对方擦拭着伤口……其实,很想回去。离开之后,才知道那个一直想要逃避的家乡是多么的美丽。想要回去,离开之后便想要回去。人,其实挺可笑的,因为我们获得智慧的方式是残酷的,代价是失去……
手冢:“所有的药水……”
手冢重新包好了亚久津的伤口,抬头看着他:“都没有家乡的河水有效。”
原来,我们在想着同一处地方,那个我们曾经都想要逃离的地方。
亚久津起身,将手冢按到座位上,拿起纱布和药水。
恶毒的眼神,高挑的眉毛,刀削般的面容还拿着纱布和药水,可怕!
可怕,手冢看到亚久津的第一次的唯一感觉就是可怕,并认定了坏人就是这幅模样。但是手冢知道,善恶才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显而易见,而且善恶之间的界限那样的模糊。少年时的手冢就知道这个深刻而残酷的道理,也是因为知道了这样的真理而选择了沉默和不应有的成熟吧!
手冢坐下,他知道亚久津想为自己换药。
手冢:“告诉你一个秘密……”
亚久津做好分享朋友秘密的准备,虽然守着秘密的人一副平静的样子。门却被人猛的推开——
“你怎么可以随便让一个陌生人进你的办公室!”
迹部咆哮着,但立刻愣住了——
手冢裸露着受伤的肩膀,这个左侧的胸膛泛着阳光照射下的灿烂,另一撇的衬衫半遮半掩着右胸上的浅色汝首。
而一个高达严酷的男人正站在他的身边。
说不出来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迹部看着眼前别样的手冢也谢尴尬。
手冢:“将军,不是陌生人,他是我的朋友。”
手冢想要赶快穿上衣服,搜寻着佐为的身影,但是他不在。
亚久津按着手冢坐下,伤口还没有包扎。
亚久津挡在手冢的身前,收敛着他敞开的衬衫。
沉默,手冢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而迹部还是那样站在门口。
亚久津倒是不急不慢,妥当的处理着手冢的伤口。
笑着亲自为手冢系上纽扣,穿上外衣。
手冢:“将军,亚久津•康尼,您不认识了吗?”
亚久津转身懒散的行了一个军礼。
迹部怎么会忘记!
修长的四肢,恶魔的眼神。没有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迹部浅笑:“怎么会!你一点都没有变。我是迹部。”
亚久津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自己唯一失手的目标竟然是老家的大少爷迹部!
亚久津连笑都没有,只是看着他。真的没有认出来,小胖子会出落得这般样子。不过还是那样讨人厌!自负的笑容,高傲的俯视一切的眼神!如果任务还将分配给自己,那么只能说对不起了。虽然你曾经袒护过手冢,但是我讨厌你。现在的手冢已经不需要你的保护了,迹部将军!
手冢:“对不起将军,我想请一天的假。”
迹部半天都没说出话。即使受伤在身手冢都没有请假,今天为了这样一个平民请假吗?不给!哼!
“当然可以!今天中午我还要亲自亲自宴请亚久津上尉,谢谢你曾经对我堂兄的照顾。”
亚久津摇摇头,没有任何的笑容。
他在纸上写着:“我有事,先走。我会再来的。”
手冢看着点点头,他知道亚久津现在的身份很特殊。不过,突然咳嗽了一下,又是一副严肃的面孔。而亚久津笑了好一会——小胖子还是没有我们高。
迹部在他们身后什么也不知道,只能从亚久津那狰狞的笑容中猜测——一定又在说我的坏话!
手冢:“亚久津上尉让我谢谢将军的好意,他还有任务在身。”
迹部:“哼哼!好!”
亚久津又是一个懒散的军礼。知道的是在行军礼,不知道的会以为在敢苍蝇。
亚久津看着手冢,第一次希望自己的伤能快点好,叫一声手冢的名字。其实自己从未叫过手冢的名字,只是“喂!”虽然,这也是他对手冢特有的称呼。
转身的离别,没有任何的眷恋。
迹部:“和我一起用午餐会破坏你今天的好心情吧?”
手冢看着迹部,没有办法拒绝,不是因为答应了佐为,而是亚久津的出现让手冢回忆起了很多。当年,就是迹部的最先离开开始了自己与“分别”的相伴。现在,又是这个人的归来,开始了自己的重逢。原来以为只有不二就足够了,看来渴求幸福也是填补不完的欲望。
手冢:“那是我的荣幸,将军。”
迹部关上了手冢的门。没有因为他的接受而有任何的欣喜。
“堂兄”,自己还记得这样的一层关系。但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叫过手冢一声“哥哥”。
中午的时候,手冢主动来到迹部的办公室,却听见从里面传来留声机的声音。
手冢知道这首曲子,迹部最为喜欢的一部威廉•理查德•瓦格纳的歌剧作品——《唐怀瑟》的序曲。
手冢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那个骄傲的迹部会喜欢这部悲情的歌剧。
主人公唐怀瑟厌倦了天界维纳斯城堡的奢靡而空洞的生活,想要重回人间。但是人间没有让他找到幸福。遭受背叛、陷害,最终呼喊着已逝爱人的名字悲痛的死。
“请进!”
手冢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听着一个悲情的故事而发出高昂的声音。
手冢看着,从简易烤箱中端出鱼肉的迹部——听着悲情骑士的你,在烹调吗?
手冢肯定着,自己永远都不会理解这个男人,王一样的男人。
烤制得恰到好处的鱼肉,闪耀着金黄的色泽。诱人的香味弥漫在整座党卫军大楼。
迹部:“稍等,还有些配菜,虽然只是胡萝卜,但是橘黄色能够刺激食欲。”
迹部切着胡萝卜,拌了一些沙拉。
“你喜欢垂钓吗?”
“嗯……没有尝试过。”
“这是我今天早上在郊外掉的,虽然不喜欢放鱼饵。”
两份烤制的河鱼,鱼骨已经被剔除。一碗胡萝卜生菜沙拉。
食物过于简单并不符合迹部的风格,但是那考究的餐具尽显精致。
《唐怀瑟序曲》终了。
“请用餐,希望您能满意。”
迹部右手护胸,微微欠身邀请着手冢入座。
为了增进自己的食欲,配菜都是橘黄色的胡萝卜。
手冢有些感动,但是是不会表现出来。
迹部:“你喜欢什么?”
手冢:“嗯?”
迹部:“爱好。虽然小时候生活在一起,但是我并不了解你。”
迹部托着高脚杯,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红酒的香气渐渐散发出来。
手冢:“阅读。”
松软的鱼肉被叉子轻轻拨动就松解开了。
迹部:“我记得你是用左手。”
手冢:“在军校的时候被纠正,右手也可以写字吃饭。”
迹部不想这样一问一答,气氛只会越来越尴尬。而且自己面前的手冢还是刚才的那种风情万千样子。手冢裸露半身的样子一直萦绕着自己。
手冢:“谢谢将军,很美味。”
不知不觉间,手冢已经吃完,而自己只喝了一杯红酒。
“你不喜欢喝酒吗?是讨厌还是没有酒量?”
手冢杯中的红酒只是象征性的饮了一小口。
手冢:“不能喝,我的工作需要我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你也不喜欢胡萝卜,你只吃了配餐中的胡萝卜,沙拉里面的一口未动。”
手冢有些脸红,觉得自己一个成年人竟然挑食是一件耻辱,尤其是被人发觉,还是迹部。
手冢选择了沉默,因为自己从小就不喜欢吃胡萝卜,但是为了生存下去,尽量让自己完美起来。逃得迹部父母的喜欢吗?不是的,只是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但是不二的存在让自己终于可以挑剔。
迹部:“告诉我就可以的事情,为什么不说呢?我希望了解你,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希望可以了解你。”
手冢起身,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喜欢阅读有关历史和哲学的书籍。”
“谢谢你!”
迹部兴奋的起身,震动着餐桌晃动。
“咳咳……谢谢你为我挡了那颗子弹……”
手冢温和着表情,对于这迟来的感谢。手冢知道,那句“谢谢”其实是因为告诉了他自己的爱好。
手冢关上了迹部办公室的房门:“你所爱的人也是这样吗?”
佐为出现在手冢的身边:“就是他……有些固执的骄傲呢?但是,真的很温柔、很体贴……”
佐为的眼角又湿润了。
手冢:“他值得被你这样深深的爱恋。”
佐为看着走在前面的,自己托付的人的纤弱背影。欣慰着,自己千年的追逐终于被另外一个人认同。
手冢工作到很晚,桃城已经先回去了。因为傍晚突然下起的雨一直都没有停。手冢本想等着雨停再回去,或者是等着不二来接自己。虽然有伞,但是想来现在的自己还是应付不来。
不二看来有事情。很多时候不二都要比自己忙,常常凌晨才会回来。
手冢看着外面的雨:“明天,还能是一个晴天吗?”
到了外面手冢才注意到,撑开雨伞都是一个问题。守卫刚刚要过来帮忙,却又走了回去。
迹部!
迹部已经夺过雨伞撑起在两人的头顶。
“我送你回去。”
“谢谢将军,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你又没有办法举着伞,又不让配车,这就是在无理取闹!”
迹部生气了,虽然压低着声音不想被守卫听见,但是立起来的眉毛还是很可怕的。
手冢:“我喜欢散步……”
迹部举着伞迈下一级台阶。
“走呀?”
手冢:“这样不和等级。”
迹部:“你是我的哥哥,这也是一种等级。”
手冢:“我已经跟随我母亲的姓氏,希望您可以忘记这样的关系。”
迹部:“可以呀,那就让我送你回家。不然我现在就告诉整个党卫军我和你的关系。”
手冢深深呼吸——强盗!怎么改变对你的看法都无济于事,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强盗!无赖!
手冢走下来,头顶的雨伞足以包容下两个人。
这样并肩的走着,其实迹部也没有比自己矮多少。
雨滴打在伞定,清脆的敲击着。
匆匆赶路的行人不得不停下脚步,躲在屋檐下避雨的人追随着共擎一把伞的两位党卫军军官。
都是高挑的身材,同时黑色的笔挺制服。
威严中总有默默的温情在流露。
手冢当然自己现在自己是多么的招摇。迹部当然不在乎这种注目,反而很高兴吧!
但是,心中感到了安全。手冢不得不承认,身边的这个人曾经给自己带来过安全,现在也是。
这,就是王者所必须具备的吧?让人感到信任和安全。
佐为淋在雨中,看着擎伞的迹部。
就是这样一个落雨的春天,你撑着伞出现我的面前……
你说,这场雨之后樱花就会绽放……
你说,这样在雨中散步会忘记悲伤……
你说,你愿意和我一同赏花吗?
“愿意!我愿意!我愿意陪你看每一年的花开雪飞,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愿意……我愿意!”
佐为大声叫喊着,直至失声痛哭在路边。
前面的人永远都听不见了……
迹部送到手冢住处的楼下,递给了手冢雨伞。
迹部:“我不是在发脾气,你有时候真的是固执的让人生气。”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既然无法成为兄弟。”
迹部转身离开,因为他知道是不会得到手冢的回答的。
手被另一手拽住,有些冰冷的手。
手冢:“伞,明天还给。”
冰凉的手变作一把湿漉漉的雨伞。
迹部自负的笑着,走进雨中。
手冢看到在雨中的佐为,泪水连连。
“迹部!”
迹部转身
手冢:“你在日本出生的对吧?“
迹部:“是,怎么了?”
手冢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佐为并没有告诉过自己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
手冢:“樱花……很美吗?”
迹部:“再过两个月,日本就会开满樱花,很美。为什么要问这个?”
手冢:“嗯,路上小心。”
手冢还是站在门口。
迹部消失在雨中,与佐为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