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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7 章 ...

  •   祝余是个很护短的性子,看到街上别的孩子有什么,总是要给不周也买上一份,偏偏他还日日躲着小老头去街上晃。故而每日晚间不周都能收到来源于祝余的无数鸡零狗碎的小玩意,什么竹蜻蜓,琉璃佩,画着苍鹰的风筝,花样之繁多,品类之稀奇古怪总能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不周的想象,甚至有一日翻了一个红漆拨浪鼓出来,还想模像样的在不周眼前晃了两下,“咚咚”二声将不周一向挂在脸上的甜笑都差点震了下来。

      不周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刀枪不入了,就算哪天祝余牵回来一头牛回来也能心平气和的每日早起半个时辰给它喂草。

      终于,不周还是低估了祝余,这天晚饭后祝余施施然扔给不周大红的一团布,不周一边默默的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一边酝酿着一会儿要表现出的惊喜之态。

      在他终于看清了那东西是什么之后,一阵小风吹过,生生将他那酝酿了半天的成果吹了个干净,看见襁褓里的小娃娃要给他买拨浪鼓和长命锁,看见刚好来这里演出的戏班子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将人家的家当全搬了回来,这如今又是看见了哪家的新娘子,竟给他带了个红盖头回来。

      不周一直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很是自信。曾经发现同是神,只是晚生几万年的自己在女娲手上连一战之力都没有的时候,他笑得出来;女娲好不容易为补天而献身,却又留下了一身修为防着他的时候,他笑得出来;就连身为堂堂天地孕育的神明,被一株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破草折腾个半死不活的时候,他也笑得出来。如今却只能僵硬的动了动嘴角,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祝余怕是从未见过不周这副神情看他,有些茫然:“可是嫌少,那衣裳今日做不完,要明日才能去拿,你且耐心等等。”

      不周觉得他的绿眸有些要藏不住了,前些日子被祝余压制住的刑天怨气也开始蠢蠢欲动。

      祝余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觉得不周最近有些恃宠而骄,越发的不好哄,从胸口摸出了个赤红色的只有幼儿拳头大小的果子:“别不高兴,喏,还有这个也给你,很好吃的。”

      不周愣了一下,瞬间一身的火气全都灭了个干净,他认得的,传闻是龙神死后全身血气所化,长在地底岩浆之畔,由龙神五子狻猊之魂守着,他也曾去摘过一个,那狻猊早失了神智,不知疼痛不会疲倦疯了一般地只会攻击,生生咬断了他一只手臂。

      赤红色的果子在祝余平摊着的掌心,他缓缓伸手接过,带了些温度,仿若宝石一般晶莹剔透,很轻,却又仿佛千斤重一般砸在他心上。

      他抬眼看了看祝余,在这段时间的生活中,祝余开始有了些轻微的情绪变化,会叹气会皱眉会牵起唇角浅浅的笑,只是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依旧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恍然间,他发现祝余万年如一日的白袍子上花纹从如意云变为了四合云,他换衣服了,狻猊狂躁,从它手中夺物哪怕是他这个真神亦失了条手臂,而祝余不过算是个半神,即便女娲修为强大,也绝非易事。

      心头连着眼睛都有些涩涩的,不周猛地起身一跃,直直的扑到祝余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谢谢师父。”

      夜里,祝余还是雷打不动的给不周念经,依然雷打不动的没说两句便睡着了。

      不周总觉得他今日睡得格外快格外沉。神是天地的宠儿,在众生万物眼中皆是无所不能,哪怕他当年被撕了整条臂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能恢复如常,但这并不意味着神不会受伤不会疼。

      哪怕是神,有些东西也是要避开的,若无必要,又怎么会自找麻烦?他当年去摘得那一颗是为了毁了女娲,那祝余呢,只是为了让他多活些日子吗?

      恍然间,一个念头冲入不周的脑子:若是就这样一直下去,会不会有一日他在祝余心里的重量会高过人族?会高过女娲之托?祝余会不会有一日为他放弃人族?

      不周狠狠的打了个激灵,祝余并不算是足智多谋的一号人物,相反,在某些时候他甚至称得上愚蠢,这样的人简单又固执,他对所认定的事哪怕形神俱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而自己呢,神原本当与天地同寿,只是神多执念,故而大多都因执念而死,就好像女娲,护佑人族就是她毕生的执念,最终她也用自身血肉最后一次护佑人族,不周有些绝望,为何他的执念偏偏就与祝余背道而驰。

      不周从腰间掏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荷包,伸手从里面竟摸出了两颗一摸一样的果子,两颗晶莹剔透的赤红色果实在夜里发出微弱的光,一般大小,一般形状,他甚至分不清哪颗是祝余给他的。

      第二日医馆里也没来什么人,小老头是个医痴,连教不周和陈钟识字用的都是神农药经。他不是祝余那眼大漏神的蠢货,相反,行医多年,他的眼神要比常人都敏锐许多。他一直都知道不周并不似平常孩童一般单纯天真,却只当他是幼年孤苦伶仃流落街头,方比别的孩子都多几分思虑罢了。

      只是,今日这才一会功夫,不周已经走神多次了,多到陈钟都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小老头对不周向来比常人多出几分慈祥,对祝余向来是看哪哪不顺眼,此刻只觉得定是祝余那混蛋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蠢事方才如此。

      他放下药经,努力将眼神往慈祥温和一处靠拢,却始终不得其法,那阴测测的笑吓了刚回神的不周一跳。

      不周赶紧抢在他前面开口道:“陈爷爷,我一定认真听,再不走神了。”一边说,一边微微低头,装作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直看得小老头一阵心软,便更加努力的慈祥温和,只是那表情更恐怖了,吓得陈钟都觉得他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祝余又如何,他筹划了二十余万年,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如今到了紧要关头,谁也不能让他就此停手。

      祝余回来的越发晚了,有时候甚至连饭都赶不上吃,天色黑尽了方才回来,带回来的东西也愈加珍奇,有些哪怕是他都仅仅只是听说过名字。

      不过,祝余却没有一日未归,总是会赶在他睡觉之前,执着的抓着书给他念经。不周很是不能理解他对此事的执着。

      人族有着许许多多的节日,好像随便挑出些什么日子来都能欢天喜地的乐上一乐,尤其是年节。

      年关将至,祝余蒙了眼睛在街上晃,当真是作为一个瞎子都能感觉到人们的欢欣,他对此着实有些不解,不过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日罢了,与早一日晚一日皆无不同,哪里值得这般看重。

      祝余照常柱着他的棍子晃到茶馆,他这几个月来与茶馆里的说书人算得上事熟识了。他觉得那说书先生很是不错,说的虽十有八九算是胡扯,但总有那么一二分是真的,是否称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祝余不知道,但奇奇怪怪的珍稀奇物到真的知晓不少。

      祝余来问便称作是要延年益寿,那老头一听便一副了然于胸之态,只当他是想长生不老想疯了,只是祝余给钱一向大方,故而他也很是尽心竭力的告诉他。

      祝余问过便去寻,有些寻得到,有些寻不到,寻得到的便带回来,寻不到的只当是那老头胡说。

      今日他来的有些迟了,那老头正讲的兴起,他倒也是应景,讲起了人们驱赶年兽的故事。祝余在雅间里听着只觉得这老头扯淡的水平愈发的高了,哪路子的上古凶兽能被红色,火光和炸响吓破了胆子逃跑。

      照他这形容,所谓的“年兽”怕是和那狻猊长的差不多,思及此,祝余不免打了个寒噤,早已痊愈了的伤口都叫嚣着隐隐作痛。

      不过若是真有这样一头给上古凶兽丢脸抹黑的东西,想必也是很好降伏的,它的筋和一身的血肉大概也会是延年益寿的良方吧。

      祝余越想越觉得有理,破天荒的好几日没出门,守在医馆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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