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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2 章 ...

  •   两年过去,不周身后的伤虽未有任何痊愈的迹象,好在不会无时无刻渗着血了。在不周的精心看护之下,祝余还是一日又一日的消瘦下去,不周觉得,他都快要瘦成夙魂那个骷髅了,一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秀精致,只是却总能从他身上嗅到一丝垂死的灰败之气。攻打人族的日子终于还是定下来了,二月十五月圆之夜,花年说,这天在人族的说法中是个吉日。

      二月十二,魔族妖族甚至是新任的鬼王汇聚一堂,魔族大摆宴席,算是为三日后的大战践行。

      宴席过半,众人仿佛都不免有些醉态,吵吵嚷嚷的叫嚣着如何瓜分那一片他们垂涎数十万年的沃土。

      不周位列首座,与下方格格不入,吵吵嚷嚷的声音让他不免有些烦闷,不知不觉中三壶酒见了底,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起身想出去吹吹风醒酒。

      鬼族的新任鬼王却打断了她:“筹谋万年如今马上就要一朝得愿,我鬼谲敬魔尊一杯。”

      不周对这位新任鬼王印象及其的不怎么样,当年他自顾自的发兵人族坏了他多少事,只是如今大战在即不宜再生事端,故而他虽一言不发,也还是给面子的一饮而尽。却不想这一番开头,底下炸开了锅的劝酒,不知是何原因,不周竟来者不拒,但凡杯中酒满便一饮而尽。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所有人都醉倒在当场,不周饮尽最后一杯,手中杯“啪”的落在地上碎成好几瓣,他醉的头脑发晕不知东南西北,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大殿。

      祝余只觉得,龙神精血真是个好东西,不枉他当年费那般大的代价去摘,还生生废了他一见月光锦的长袍。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怕没了心脏,他还依然活得好好的。

      忽然,房门被推开,寒风夹着酒气一股脑地吹了进来,这个时候能来的怕是只有不周了,自从两年前他来过一次,已经两年没见了,两年呐,可真久,他好像还从未离开不周这么久。他睫毛微微颤抖,不若不见,也许他的不周从未存在过,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做的梦。

      他听到不周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一下子扑在他的身侧,碰的桌上茶具叮叮咣咣的直响。

      “师父,今日是我的生辰。”他声音低沉的像是上好的陈年佳酿,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喷在祝余的侧脸上,那股酒气熏得他好像也有些醉了,恍惚间觉得身旁的又是那个少年。

      “师父,你亲亲我好不好。”那个少年曾经带着欢欣撒娇说出来这句话,如今仿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悲凉的让人心生绝望。

      祝余空落落的胸口一阵阵的疼,疼的他浑身微微颤抖着,他有些悲切的想:这一句话又是真是假,他还有什么只得他筹谋的,他好像早就一无所有了,或者说,除了那颗心脏,他从未拥有过什么。

      倏地,他不受控制的睁开眼,不周不知何时贴上了他的唇角,很轻,柔软而冰冷,眼睛紧闭着,睫毛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近乎虔诚。

      祝余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他呆楞楞的看着不周近在咫尺的脸,眉骨和鼻梁都很高,显得轮廓分明,精致的眉眼锋利如刀,这样熟悉的一张脸,好像一睁开眼又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不周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碧绿的瞳孔醉了酒蒙了一层水雾,他一下子窜上去死死抱住了他,力道之大竟直直的将他压倒在地上,祝余挣扎半天硬是没推开他。

      祝余一夜没睡,不周倒是少有的做了个好梦,梦里祝余同他一起住在那简陋的院子里,白日他去山里打些野味,晚上烤来吃,祝余好像胃口很是不错,竟吃了一整只野兔。

      第二日,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屋外艳阳高照,祝余被他死死抱着,他不免有些茫然的尴尬,好在祝余并未醒来,他慌忙地爬起来逃出了那间牢笼。却不想祝余在他离开后缓缓睁开了琉璃色的眼,被压麻了的地方针扎一样他却置若罔闻。

      不周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馆门口,他楞楞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还是陈钟见到他热络地将他拉进去。

      小老头头上的白发好像又多了,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在岁月的蹉跎之下微微佝偻的些许,连脸上的皱纹好像都更深了。

      “回来了。”小老头一句话就将不周说的胸口一阵发闷。

      夜里,不周独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吹冷风,显得落寞又孤独。小老头不知何时来,自顾自的坐在他身旁,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静静的看着面前不大的院子。

      好半天,不周才开口打破了这一片寂静:“陈爷爷,我好像惹师父生气了。”他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阵风。

      小老头叹了口气:“没事的,他啊,其实疼你疼得紧,虽然有些时候方法奇怪了些,但这些年来也都看在眼里。你到他那里同他说句软话,他保准立刻便消了气。”

      不周垂着头,声音绝望的有些发苦:“他不会原谅我了。”他又哪有资格祈求他的原谅。

      “陈爷爷,我想喝你熬的药膳鸡汤。”不周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一双眼同儿时一般无两,刚才的绝望仿佛从未曾存在。

      “好,明日爷爷给你做。”

      不周在医馆窝了两日,丝毫不像往常活泼讨巧,若是没有人叫他,在角落里一窝便是一天,小老头只觉得这副样子竟同祝余平日一般,一样的空洞安静俊秀。只是祝余的空洞透着一股子超然除尘,而不周确实说不出的死寂。

      临别是个雪天,他讨了小老头一盅汤,小心的拿布严严实实的包好,抱在怀里回了魔族。

      他在祝余的门前站了许久,久到飘飘扬扬的雪花落了他满身。直到往来的侍女瞧见他,慌慌忙忙的前来请安。

      垂下的睫毛扇动了两下,抖落几片雪花,不周有些茫然,他竟站了这么久。继而有些慌乱的发现怀中的汤有些凉了,连忙顺着掌心化了些修为温了一温。

      不周轻轻叩了三下门,如往常一般,屋内人毫无回应,两年来他时常过来瞧瞧,每一次皆如此,祝余再不曾有当初的失态,他静静的垂着眸端坐在不周身前,任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自己是架子上的摆件。

      轻轻推门进去,屋里空荡荡的。

      不周疯了一般冲出来:“夙魂,夙魂,给我出来!”

      “主上。”夙魂单膝跪地,轻轻开口。

      “人呢!”

      夙魂轻轻抬头,骷髅一样的脸上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决绝。

      “属下不知。”

      不周不受控制的一掌挥出,夙魂倒飞出去,像个残破的骷髅架子,撞到院中一棵枯树缓缓滑落。未等他一口气喘匀,不周已经来到他的眼前,赤红色的双目仿若要滴下血来。

      “我问你人呢!”

      内脏仿若全部被震碎一般火烧火燎的疼,这就是天地孕育的真神的力量吗?原来主上上次的一掌竟是收着力的。

      “属下...不...不知。”语毕,他缓缓闭上眼。

      不周再次抬手,倏地胸口一阵抽痛,是平安符!祝余当年为了保护他在他身上种的平安符!

      不周觉得他自从孕育以来从未有这么快过,呼啸的雪和着风刮得他脸生疼,他像是弱小卑微的人族一般,在心中无助的默默祈求,祈求他的平安。

      从前总听人族跪在神佛前许愿,若能保得心中人安好,愿吃斋诵经一生,却总是不以为意,如今才明白,倘若他能安好,自己愿付出任何代价,哪怕神魂永生永世受折磨也在所不惜。

      鬼族,阎王殿。

      远远的,不周看见一抹染了血的白衣匍匐在大殿中央,四周尽是狞笑着的鬼族,他却什么也听不见。直到鬼王抬脚踩在他背上,将那宛若谪仙的人踩在低贱的泥土里,手起刀落,整条右臂从肩膀齐根而断。

      在怀中小心抱了半日的药盅”啪“的摔在地上,药香,饭香混着鲜血的腥甜充斥着整个大殿。

      “啊——”祝余一声不吭,不周却仿佛被剥皮削骨一般,尖利的声音刺透耳膜。

      满殿的人被掀翻在地,不周跪在满地的血泊之中,颤颤巍巍的想伸手触一触眼前人却不敢。

      怎么会这样?不过离开了两日,明明两日前还好好的。

      满地的血刺激着他的大脑,过往的一幕幕片段般的浮现,有祝余肆意畅游天地的意气风发,有祝余躺在他身侧恬淡的面容,有祝余垂眸在他身前冰冷疏离......最后汇聚到那一刻的手起刀落。

      人族,鬼族,魔族,在这一刻好像都失去了意义,他只想杀人,所有人都该死。

      怨念吞噬着不周的神智,他却浑然不觉,好像甘愿被吞噬,脸上被风雪割开了无数密
      密麻麻的小口子,向外渗了满脸的血,两行泪痕下才能看到他原本的肤色,却又有细小的伤口不停的向外渗血。

      不周仿若修罗恶鬼,却趴在血泊里贴着祝余的耳廓,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师父别怕,你等等我,等我杀尽天下人,就来陪着你,我们再也不理会旁的什么,就我们俩。“

      没人见过那天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日的阎王殿方圆千里无一活物。

      据后来去收尸的人所言:那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硕大的鬼城一片死寂,街道空空荡荡的,往阎王殿去远远的就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从阎王殿漫出的血顺着石阶而下,阎王殿店高高的门槛正好形成一座血殿,破碎的肢体碎肉就泡在里面,由于去的晚了,血有些凝固,一脚下去形成一个到小腿肚的印,他们去的人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的落脚,如若不然,总会踩到些断肢残臂的,也分不出谁是谁,只得连着凝固的血块一并带出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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