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连夜弹琴》榕斐

4、冰冻

　　低沉的叹息顺着呼吸的频率游走，让曲莲叶觉得被冷风沾到的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被人拿捏住了似的，皮肉绷紧了，表皮之下却有着一道不受意志控制的电流在酸麻麻地浑身乱窜。

　　这种感觉太危险，他偏过头躲过之后抓紧了对方冰冷的手指：“我并没有勉强自己，你不要误会……”

　　“可是，曲兄明明亲口说自己讨厌……极其厌恶学琴，若非勉强，你又怎么会在落玉山庄勉力而为，修习那么久……”

　　孟大庄主原本清越的声音有些沙哑，就算曲莲叶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也能够通过他声线中的起伏在脑海里勾勒出他此时隐忍难过的表情。

　　一着急，曲莲叶的声音就急促地大了些：“不是的！其实我去落玉山庄是因为——”

　　他几乎冲口而出未尽之言被李莜莜突然打断：“表哥，你突然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情绪不稳令曲莲叶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他慢慢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才轻声道：“没什么，你先继续找，不用管我。”

　　“我就是觉得你进来这个展厅以后就怪怪的，刚才又开始突然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把我吓了一跳，咦——？这个是——诶！我好像找到应急电源的开关了！”

　　李莜莜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曲莲叶下意识地阻止道：“等下先别开灯！”

　　随着“啪”的一声，周遭照明瞬间亮起，曲莲叶这才反应过来李莜莜话里不对劲的地方，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竟空无一人。

　　唯独陷入黑暗之前的那把白玉古琴，静静地躺在玻璃柜中。

　　曲莲叶按在玻璃上的手指蜷紧，脸上笑意全无：“你刚才说，我刚才是在自己自言自语？”

　　这下李莜莜更加一头雾水了，不解地看向他：“是啊，表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在黑暗的环境里面压力太大，产生了什么幻觉了？”

　　“幻觉？”

　　李莜莜认真的点头：“这是人类的一种心理自我保护机制，在无法视物的黑暗环境中，由于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就会想象出一些对自己来讲很有安全感的画面，而大脑也会帮助着欺骗意识，让你误以为那是真的。”

　　“哦？对自己很有安全感的画面么？如果真是臆想出来的，那看来对我一定很重要了。”曲莲叶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他从玻璃柜里取出白玉古琴轻轻抚摸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古琴的温度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

　　只是从博物馆回家的一路上，这只白玉古琴始终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地方，不管曲莲叶怎么试探，别说孟琴胤这个大活人了，连个吓唬人的鬼影幽魂都没有。

　　这下子曲莲叶也不免心里有些忐忑。

　　是不是那道风，和那不易察觉的触碰，乃至那句无奈的叹息都是自己的幻觉？是不是自己魔障了……所以一看到白玉古琴就生了臆想症？

　　倒是李莜莜脸上担忧之色更加明显，她攥着自己手指，好几次想要劝劝自家表哥，又把话头吞了回去。

　　他两眼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那把白玉古琴，整个人就像是被狐狸精吸了魂儿似的。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犹豫再三，李莜莜还是翻出来自己通讯录里好久没联系的那个熟悉的联系人，发了一条讯息过去。

　　离开曲莲叶住处前，李莜莜还是不放心地说道：“表哥，你是不是最近在国外压力太大了？如果工作太累了，就休息一下，哪怕偷偷懒也好，你们公司的那个全息游戏不就是主打轻松向，日常打卡美景疏解压力的么？要不然你给自己放个假，玩玩游戏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李莜莜合上门离开，但她的话却给了曲莲叶提示般的灵感。

　　“对了，游戏。”即使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白玉古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无论曲莲叶说什么，它都静静的，看上去就真的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玉石摆件。

　　曲莲叶自己家里也有一台游戏仓，虽然没有内测的时候使用的那台那么高配置，但是登录最新发布的全息游戏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当曲莲叶试图登录自己内测时使用的账号的时候，一条接一条鲜红的警告却弹了出来。

　　【系统警告，玩家账号身体处于冰冻状态，无法控制操作！全息体感将破坏五感，请尽快下线！】

　　【系统警告，玩家生命值过低，长期处于濒死状态无法行动！全息体感将影响玩家体验，请尽快下线！】

　　极度严寒的冰冻感瞬间从曲莲叶皮肤的每一寸渗入血肉之中，骨髓几乎都要被完全冻上。

　　这难以置信的极度冰冷之中，曲莲叶的听觉却还残留一线，只是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但是长久不衰的耳鸣让他无法分辨清楚。

　　就在他快要无法忍受的时候，耳鸣忽然散去，听觉短暂地恢复正常。

　　忽地，一道无比熟悉的低语钻入他耳孔中。

　　“……睡了这么久，莫非你就这么不愿见到我么？”那道声音在距离曲莲叶极近的地方，他的语气越来越低落，顿了一下，末了低低的念道，“无妨……你不醒来，我就把他们都杀了陪你。”

　　轻轻的一句话，却像是恶魔的喃语。

　　孟大庄主？

　　他在说什么？

　　曲莲叶感觉自己眼睛上覆着薄薄一层细霜，即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撼动，更无法睁开被冰冻住的眼珠。

　　用尽了浑身力气只有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那声音却猛地激动起来：“你听到了对吗？你一定是听到了我说的对不对！”

　　急切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是暴戾，但是不知是不是曲莲叶只剩下朦朦胧胧的最后一线听力，他竟然从中听到了一丝哀莫大于心死的痛苦隐忍。

　　就在曲莲叶努力分辨的时候，游戏仓却检测到他身体指数的异常，强行将他脱离游戏。

　　被游戏仓强行弹出全息游戏的曲莲叶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本来就下飞机没多久，时差一直在作祟，又因为表妹直接去办公室帮她清点误寄过来的文物，到晚上赶在博物馆关门前取出白玉古琴，曲莲叶可以说是足不点地。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不眠不休地这样奔波。

　　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刚摸到自己床上，就再也抵抗不住睡意，近乎昏迷地睡死了过去。

　　曲莲叶最后一个念头还是自嘲，这可真像当初碰到孟琴胤的那天，也是最后支撑不住，头一歪昏了。

　　不对……那时候其实是被他按的……

　　他到底懂不懂医术……

　　金疮药也有问题……按重伤的伤患也那么用力，直接把人按得疼晕过去……

　　意识朦胧间，曲莲叶似乎又生出了博物馆的那种幻觉。

　　这幻觉着实狡猾，竟然是一双温度微冷的手抵在自己额角轻轻按压，揉捏神经紧张的穴位。

　　如果曲莲叶没有陷入梦乡，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挣扎着爬起来，攥住那只手不放开。

　　……因为他按的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知过了多久，曲莲叶才悠悠转醒。

　　他还未睁眼，便感受到有什么正虚搭在自己手背上。

　　下意识地牢牢攥住那只手，曲莲叶才睁开眼。

　　“唔……曲兄？”

　　从臂弯里慢慢抬起的一张脸还带着一些睡意，但那双眼睛却直直地看向了曲莲叶。

　　“你醒了——”他的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被曲莲叶一把牢牢抱住，一只手还攥着手腕不放。

　　曲莲叶抱了好久，脑子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曲兄？”

　　“嗯……再叫我一声。”虽然脑子清醒了，但曲莲叶却越发不想撒手，在回家路上抱着一把白玉古琴火急火燎却无计可施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曲兄这是怎么了？一醒来就说胡话。”孟大庄主一本正经地说着，但曲莲叶一侧眼，就能看到那玉雕般的耳垂又开始慢慢泛红。

　　不想撒手……

　　这样想着，曲莲叶又把人抱得紧了些：“我不是幻觉吧？孟大庄主？”

　　孟琴胤的胸膛里似乎逸出了一丝低笑。

　　“并非幻觉。”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是定心丸，让曲莲叶安心地合上眼睛：“那么孟大庄主不会再次突然从我面前消失不见，变成一把白玉古琴了吧？”

　　孟琴胤的声音里却有一丝无奈：“那不一定。”

　　“这是什么意思？”曲莲叶一下子变了脸色，拉开他的肩膀，“你并不是我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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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回游戏里搞事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