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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11 ...

  •   9
      人道垂死之人的气焰最是可怕——横竖是死,不如再搏一搏,若能死得其所,也算没白在这世上辛苦一遭。
      因此江琰这一仗打得十分惨烈,哪知三月后竟峰回路转,就在被困的大军濒临弹尽粮绝之时,朝廷派来的援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两日之□□杀敌军四万,助江琰残部成功突围,两股势力里应外合,这才得以险胜。
      回京途中的某晚,军队于京郊驻扎,刚从生死线上爬出来的兄弟正高谈阔饮。
      忽然,不知谁胆子大些贪了嘴,一股扑鼻的酒香顿时在军中弥漫。
      那人还未来得及呷上第二口,突觉脖颈一凉,主帅的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酒……哪儿来的?”
      那人连连告饶:“侯爷饶命!小人酒……酒瘾上来罪该万死!去……去了不远处镇……镇上一家酒馆偷了一壶……”
      那人骇得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再抬眼时主帅竟已不见了踪迹……
      半个时辰后,酒馆里也惊现类似的一幕。
      一位血甲未脱、将军打扮的男子,正揪着店掌柜的脖子,声音阴戾,令闻者如置身修罗:“这酒哪儿来的?”
      “军……军爷有……有话好说,酒……酒乃……前几日小的和临近几家酒馆伙计去……去那云销雨霁山庄偷来的。”
      江琰急红了眼:“你放屁!山庄再不济,上下徒众尚余几十人!何况还有庄主坐镇,就凭你们几个乌合之众怎能进得去!”
      “军爷恐……恐恐刚回京,有所不知,那山庄早……早在十几日前便……便被官府封了。如今……如今……”
      “如今什么!”
      那掌柜吓尿了裤子,哆哆嗦嗦道:“如今那里早已……已无活人。”
      “不可能……不可能!那庄主呢?庄主呢?!你说啊!”
      “庄主……庄主听闻早已以身殉国,这……这事如今,如今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军爷!何况那山庄早已破败,小的不过……不过是偷了一壶酒而已,求您放过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掌柜跪在地上频频扣头,江琰杀意已起,眼看剑刃又要溅血,却听那人拼死叫道:“此事无关小人的事!都是那些说书的胡言乱语!军爷若欲知详的,可随处找个有说书人的酒楼坐上半天,江湖上的事,他们没有不知道的……”
      10
      江琰不分昼夜,终于在三日后的清晨重回到那处魂牵梦绕的庭院。
      那扇门明明终于近在咫尺了,他却迟迟不敢迈近一步。
      他脑中嗡嗡作响,一遍遍回放着那些说书人的话语:
      “早闻那凌波血煞出身不简单。据传,他被他师父捡回来前,是前瑶国朝廷秘密组织养出来的最有资质的杀手。十二岁上,便能不出百步射杀千人。因自小被灌了特殊药物,不仅炼出个百毒不侵之身,听闻他的一腔血液更是世间剧毒。”
      “……本该天下无双,在十五岁上却败给了云销雨霁的凌澈先生。哪知道,凌澈不仅没杀他,还将他带回山庄收为了关门弟子,唯一的条件是让他就此不得踏出山庄半步。”
      “据传,凌波血煞所居庭院里的一湖一树都颇有讲究,莲香、竹叶的香气,甚至是那庭中湖水的自然之波,皆可调伏他的一身戾气。他一旦出去便是世间祸害。因此凌澈先生的囚禁一说,实则是为护他一命。”
      “……历代朝廷向来不怎么过问江湖的事。偏偏当今圣上的生母——前瑶国陈贵妃是当年那秘密组织头目的亲妹妹。近来朝堂新复,边关战事又频频吃紧,不知谁提的点子,复又想起江湖上这位隐居多年的凌波血煞来。原来,那云销雨霁的庭院竟里还有奇观——有十几棵树,常年无枝、无叶、无花,偏生火烧不化,水淹不死,挖了根还会自己再长出来。要想这无枝树开枝散叶,须得将凌波血煞的一身血液注入那庭院的湖水中,再舀出血湖水,浇灌无枝树三天三夜,到第四天上就会从树枝上开出血红色的花,那花散出的毒威力无比,方圆十丈内,闻之者生幻境,亦溺于幻境之中,最终精气燃尽,七窍流血而亡。”
      “……可那凌岳如今毕竟是一庄之主,岂是好惹的?圣上亲驾亦抵死不从,调精兵一千竟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据说后来,圣上让他看了一封新呈上来的边关战报,他竟突然束手就擒了。临自刎前,他只提了两点要求,第一,把他的尸身焚化扬灰,以免无辜之人再遭荼毒。第二,对外宣称庄主失踪,并假借庄主之口,就此遣散庄内所有徒众,就此埋葬今日真相,令其永无大白之日。”
      可凌岳偏偏漏算了一步——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可惜了……一代枭雄、盖世武功,起于权势,终绝于权势……”
      江琰只觉得那些话像锥子一般,一下一下砸向他的胸口,似再多闻一言都足以令他窒息。
      偏偏这时候,身后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嘶吼。
      “侯爷……侯爷!您不能进去!凝欢求您了……这里面花香未散,进去必生幻相,您可以对我无情,但不能不要自己的命啊侯爷……”
      江琰回身冲她笑了,竟轻轻眯起了眼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今生我已负了你,却唯独不能负她。你走吧。”
      说罢,竟毫不犹豫一推门走了进去。
      庭内果真清香四溢,那一棵棵无枝树长得枝繁叶茂,枝簇横斜间有暗红的花瓣漂浮空中,一时间漫天花海摇曳。
      昔日的一碧湖,如今已然赤红一片。
      江琰深吸一口气,将花香尽数纳入鼻端。
      恍惚间,亭中一素衣女子斜倚栏杆,任裙琚微垂于地,手中却闲闲地摇着团扇。
      于是,他终于笑了,并有湿湿凉凉的液体滑入唇间。
      “掬月。我回来了。”
      ……
      11
      几日后,有盗贼冒死前往云销雨霁偷窃,却惊见当朝建功卓著的武安侯竟溺毙于主庭院的血池之中,唇角微扬,看那神情似是颇为欣然。
      盗者于侯爷身上觅得一宝剑,仔细端详下,发现那剑柄处竟刻着一行小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是江琰在门外以一曲《月出》吹至天明那日,掬月于门内亲手所刻。如今看那字痕边缘似有磨损,不知是不是后来江琰抚摸过度所致。
      当日,不知是哪个说书人以“起于权势,终于权势”这八个字评价凌波血煞的一生,此时此刻,他若是能有缘看到这剑上的刻字,便应当明白,他那时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确是居高位者的权势争夺,造就了凌波血煞这无尽悲哀的一生。
      但真正杀死那个叫做掬月的女子的,却不过是一个情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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