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神医追妻手札》十月仲秋

31、第31章 当年事

　　这话从她耳朵传入，像是利刃，割开大脑，直到心间。

　　“我没有资格……”

　　颜双婳喃喃出声，迷茫地看着他。

　　“是，你就是没资格。”对方毫不留情地肯定，“我能有今日，也是拜你所赐。”

　　颜双婳是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在记忆中疯狂搜寻，脑袋像针刺般痛得要命。

　　然而除了摔断腿，迷糊的几个月，她根本找不到任何违和的记忆。几次口角，也不至于让他记恨至今，甚至连家也不要。

　　说起来，似乎就是摔了腿后，他再也没出现过。

　　事情隐约有点不对劲。

　　“能告诉我，你为何离家么？”

　　“你忘了？”对方嗤笑一声，抱着剑蹲下，双眼直视她，“不正是你把我骗到山上卖掉，还派丫鬟推我下河。我的亲姐姐，就这么想至弟弟于死地？”

　　颜双婳大骇，厉声道：“我没有！”

　　“你当然不会承认，你被那方氏哄得团团转，早把娘亲抛至脑后，还因我顶撞那女人而教训我。没了我破坏你们母女情，你定是过得很好吧？”

　　他扫了眼她的腿，目光嘲讽。

　　颜双婳从未像此刻这样愤怒，放在轮椅扶把上的手死死攥紧，指间泛起青白。

　　“我承认，以前是我蠢，信了方氏的谎话。但我从未想过害你，你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世上再没有人，比我们更亲近。”

　　他们在母亲身体里同时被孕育，相继诞生于这个世界，不仅容貌相似，脾性也差不多。

　　母亲去逝时，他们还小，但也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互相取暖，彼此依靠，因为对方，因为父王，才能走出丧母之痛。

　　她从未想过害他，也知道对方不会编造谎言来刺自己。

　　“告诉我当日情形。”颜双婳盯着他，表情凝重。

　　然而面前的人却豁然起身，“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能换回我当乞丐的那几年？还是能补偿我在战场上以命相博的几年？”

　　说罢，他转身欲走，颜双婳迅速拉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正因如此，必须要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而这人是谁，也很容易猜到。

　　手下结实却细瘦的胳膊微微颤抖，没有挣脱离开，也没有回头看她。

　　“颜嘉宇，你明白的吧，我们都是受害者，父王找了你这么多年，也证明了他是真的在意你。”

　　颜双婳顿了顿，觉得鼻腔酸涩，视线也逐渐模糊。

　　“我们在等你回家。”

　　颜嘉宇倏地一震，哑着嗓子吼道：“我恨了你们那么多年，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颜双婳仰望着他，柔声道：“回来就好。”

　　颜嘉宇再也维持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眼眶染红，低声喃喃：“你让我如何自处……”

　　回家，他真的期盼了好久。

　　但是被亲姐姐的丫鬟推下河时，他发誓再也不会原谅她。

　　才八岁的他，只能把被家人抛弃背叛的恨发泄在她身上，这一恨就又是八年。

　　如今却说他恨错了人？

　　他也知道啊！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明白当年的事可能有误会，亲姐姐怎么会容不下自己。

　　但让他就这样放下恼恨，甩着尾巴回去，他真的做不到。

　　紧咬着唇，用尽全力压住溢出的泪，胳膊上温凉的温度烫得他不知所措。

　　颜双婳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

　　毕竟当年的自己也是这德行，一根筋走到底，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劝，任由偏执蒙蔽双眼，看不到真相。

　　她微微用力，高大的少年轻易被拉到面前蹲下。

　　拍了拍他低垂的脑袋，“圆圆不难过，没事了。”

　　少年偏头躲开她的手，冷声道：“不准叫那个名字！”

　　“好，不让叫就不叫。”颜双婳看着他涨红的脸，笑了笑，倾身揽过他颤抖的背，边拍边说：“都过去了，回家就好，父王一定很开心。”

　　怀里的小身板象征性的挣了挣，没有甩开她，反而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

　　“还没过去。”声音闷闷的，带着怒意，“我要让背后之人，不得好死。”

　　“放心，很快了。”

　　“你知道是谁？”话音刚落，他猛地起身，挡在颜双婳面前，拔剑刺向身后，锋利的剑尖堪堪停在来人胸前。

　　“堂堂苍耳门，竟偷听别人家事。”

　　那张诡异的面具透着寒意，云归低声道：“知道此处人多，还行止无礼。”

　　颜双婳眼角一抽，莫明觉得这话带着酸味。又想到这人此前说的提亲，头都大了一圈。

　　轻咳一声，缓解下气氛，“云归公子，你之前说的惊喜便是嘉宇吧，是否知道些当年的事？”

　　“你应该想到了。”云归转向颜嘉宇，“可还记得当年的具体情形？”

　　颜嘉宇嘟囔一句，“想忘都忘不了。”

　　他收回剑，抿唇看向颜双婳，垂眸道：“那日，嬷嬷说你要去山上作画，让我提着几卷纸去找你，但是到了地方后，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嬷嬷说去找你，留下我一人，没多久，便被打晕，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黑屋，里面有不少小孩。”

　　颜双婳想了想，“我不记得有叫你上山。”

　　云归帮她补充，“那日，你也上山了。只是……”他顿了顿，“出了意外。”

　　“意外？”颜双婳睁大眼，“你是说，是我摔了腿的那日？”

　　闻言，颜嘉宇皱眉道：“我还忘了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颜双婳苦笑，“我忘记了。”

　　“嘁。”颜嘉宇瞥向一边，握紧剑，“所以，那人卖了我，还弄断了你的腿？”

　　到底如何，她也不确定，只能含糊道：“有可能吧……后来呢？为何说我丫鬟推你下河？”

　　颜嘉宇细细讲述了后来发生的事，被卖的小孩很多，其中一个叫余刃的，用计指挥他们逃了出来。

　　好在离江州不远，他想办法回到王府。然而还未进门，便被当时颜双婳身边的丫头靛蓝发现，哄他说大小姐在城门口的黎河边找他，然后把他推了下去，还将这些都归罪于颜双婳身上。

　　幸好余刃担心他，正在下游不远处打听王府的位置，把他救了上来。

　　然后他不再想着回家，屏蔽了江州的一切消息，和余刃一路行乞。

　　三年后辗转到北疆，进了魏家军，在战场上拼了五年，直到余刃被清远候找到，认祖归宗，他也顺便被收作义子。

　　颜双婳听完，难过不已。

　　他说的轻松，她却感受到了那三年行乞的艰难，以及小小年纪刀口舔血的惊险。

　　那之后，她一直闷闷的，傍晚带着颜嘉宇回王府的喜悦，也没有冲淡这份难受。

　　王府祠堂中，气氛压抑得可怕。

　　方氏跪在地上发抖，她面前是荆河王先王妃的牌位，右边跪着的是一身侍卫服的颜嘉宇。

　　自接见圣驾时，她便看到了这个令她胆战心惊的人。

　　每一刻都在祈祷，那贱人的儿子已经被淹死，眼前的人，不过是相貌相似而已。

　　以防万一，她尽量拖着颜修明，避开两人相遇。

　　甚至通过贺婉晴，与贺知州搭上关系，买通皇帝身边的太监贵福。将那个侍卫排得远远的，还在圣上面前协助他们污蔑颜双婳。

　　污蔑没有成功也便罢了，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

　　但是她的恐惧却成为现实，那个小贱人竟然真的没有死，不仅没死，还混到皇帝身边当侍卫。而颜双婳那贱人，还天杀的被封为郡主。

　　她无法相信，还没出手，自己已经到了绝路。

　　“还有什么解释，一次让你说个够！”

　　颜修明带着怒气的声音让她惊醒，连忙磕头，哭道：“王爷，妾身真的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臣妾自嫁进王府，一直谨言慎行，努力照顾好大小姐和大公子，大公子走失后，臣妾也发动娘家人，进了全力去找啊！”

　　“我那丫鬟靛蓝，你可记得？”

　　方氏自然矢口否认，表情真诚万分。

　　颜双婳又问：“我的嬷嬷，你可记得？”

　　方氏摇头。

　　“在之后的两年内，她们可都被你用计赶出了绿沉院，生死如何，恐怕也只有你才知道。”

　　“大小姐冤枉啊！您的丫鬟她们……她们……”

　　颜双婳冷笑，“你是想说，她们都是被我打出去的？”

　　她看向颜修明，放软声音。

　　“父王，女儿断了腿后，确实脾气不好。但是您可知道，我那院子的丫鬟早就被方氏买通，不给女儿饭吃，当面嘲笑女儿说废物。”

　　颜修明第一次听到她这样说，蹙眉道：“那都是你娘留下来的丫鬟……”

　　“是，所以女儿从未怀疑过什么，只以为是自己亏待了她们，便全部放了卖身契遣散。只除了群青，也是因为她，女儿才渐渐明白真相。”

　　群青连忙上前跪下，“王爷明鉴，当年奴婢与水红在一个房里，她曾多次暗示奴婢，想活命，想过得好，就不要管小姐，最好是气得她打骂那些下人才好。”

　　“真有此事？”颜修明面目阴沉，气得一脚踹到方氏肩上，“是你背地里干得好事！”

　　他收了力气，饶是如此，方氏也被踹倒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但她不敢抱怨，只能哭得更厉害。

　　“妾身不敢啊！”

　　“你不敢？”颜修明冷笑，“今日，本王看你挺敢！当着圣上的面都敢耍心机，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方氏心中惊恐，但事到如此，她只能咬牙硬撑。

　　颜双婳也明白，今日打不死这方氏的。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当年那些丫鬟她试着找过，却没有任何音讯。府中现存的下人，几乎全都是方氏新安插的。

　　如今能让父王怀疑到她，也是足够了。

　　“父王，没有证据，女儿无法确定一切都无她有关，所以一直以来，女儿不敢让您知道。只是今日看到圆圆回来，他受了那么多苦，女儿忍不住……”

　　“父王明白。”颜修明收敛了怒火，浑身浸着悲哀，“接下来的事交给父王，我会查清楚，为你们姐弟讨回公道。”

　　回到绿沉院时，沐渊正在花圃边逗着雪球。

　　见到她，雪球咕噜一声跑了过来。

　　“你不是说，今日时间不够，可以断一天针灸么？”

　　陪着圣上游湖大半日，又用宴到傍晚，孤男寡女的，夜里处在一室，着实不太合礼数。

　　“我来，是有事告诉你。”

　　他的表情严肃认真，眼中的深意让颜双婳的心陡然一跳。

　　“何事？”

　　“你的腿……”他闭了闭眼，下定决心般开口，“当年，你是为了救我，摔断双腿。”

　　颜双婳本能地开始回想，痛楚让她眼前发黑。

　　她，是为了救沐渊断腿？

　　所以，他才上赶着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