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更》》步坎

5、第四章

　　月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散进室内，吵闹的宿舍楼也归于平静，大家都为了明天的早课早早休息，只有周敬琛，躺在齐珣的榻榻米上瞪着眼睛看着门口，用抖脚来疏解烦躁，等看见门开了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把来人压在门板上狠狠地咬着他的唇舌，齐珣自知理亏，轻轻搂着他的背，周敬琛消气了，看他嘴唇只是发红，就打掉后背上的手大摇大摆地往回走，拿腔拿调地问道：“说说吧，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齐珣也不顺着他答，笑着蹲在榻榻米旁戳戳他后背反问：“你猜我今天学了什么？”
　　“哼，我能知道？”周敬琛翻身坐起来握住他的手，“学什么了让你这么高兴？”
　　“国民党陆军军官军校的一期考试题。”
　　“什么？”
　　“那个军校是国民党为了培养军事人才建立的，已经招了第一批学生，我也是今天去老铃木那里知道的，他想让我在下一次招生中考进那个军校。阿裕！”齐珣激动地反握住周敬琛的手，“我们有自己的军校了！老铃木说里面还有很多□□是中国□□，还有共产国际的支持！”
　　周敬琛脑子一转，兴奋地在床上颠了两下：“玉儿！那下一次考试是什么时候！”
　　“六月，具体时间老铃木也不知道——和我们的毕业时间很有可能冲突——”“冲突又怎样！”周敬琛打断他的话，“进军校才是最要紧的，我看这几年我们在日本学到最有用的东西就是老铃木教你的那些！诶玉儿，那个考试题难不难啊？”
　　“嗯……不算简单。”齐珣说着去柜子里翻纸笔，“除了地理数学之类的，还有关于军事和作战的，要是不学我们真不一定能考上，我先出给你做一下。”
　　记忆力是齐珣训练的第一个项目，一个月，周敬琛看着齐珣一点一点地变成了记忆大师，其中的心酸苦楚是说不出来的，想起齐珣最崩溃的时候，把比拇指厚的《悲惨世界》撕成两半，红着眼在他怀里喃喃“我怎么还没背下来……还没背下来……”而现在的他，不消说做过一遍的题，哪怕只是认真看过一遍，也能一字不错的完美复制。
　　“玉儿——”看着齐珣的发顶，周敬琛有些出神，目光缱绻，只是那人埋头出题没有看到，“嗯？”了一声，尾音钻进他耳朵里惹得肝颤，周敬琛从榻榻米上下来，绕道齐珣身后环住他的腰，下巴压在他肩膀上看他已经出好的题。
　　本来是想和他腻歪一下，可看着看着周敬琛发觉不对，松开手蹲在一旁严肃的问齐珣：“玉儿，这是老铃木自己出的题还是军校的考试题？”齐珣听懂了他的话外音，放下笔看着他回答：“是军校的考试题，对外公开的，但也能看出日本对我们的关注度了。不得不说阿裕，日本当局比我们中国人都了解中国。铃木说北洋政府的统治眼看着就要结束，这次也是要我考进军校加入国民党。现在德俄两国自顾不暇，没了干扰日本的行动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前段时间他们还策划东北独立，不过失败了，但日本绝不会善罢甘休，我有预感，日本要侵略我们，首当其冲的就是东北。”
　　周敬琛盯着那套题缓缓地说道：“现在看来，日本是早有准备啊。”齐珣听罢也低下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日本的情报系统已经十分严密了，间谍遍布各国，在中国的更是无孔不入了……”
　　“哼！走跟不上我们就跑，跑跟不上我们就飞！还不信了我们泱泱大国上万万人能让小日本欺负死！”
　　陆军军校的二期招生考试恰好在他们毕业典礼的一个旬日后，俩人好容易赶上根本来不及休息就去考试进了德械班。开学的第一日，齐珣就踏进了政教部的门，周敬琛本来没当回事，帮齐珣铺好了床铺，又认识了新舍友，可直到宿舍熄灯人也没回来，他彻底坐不住了，出了宿舍想去政教部找他，被路上巡视的教官拦住了。
　　“教官我找我朋友，他上午去政教处现在还没回来。”年轻一点的教官笑着对他说：“同学，政教处早关门了，你那个朋友可能是刚来不熟悉学校找不到路了，我们巡视会看到他的。诶老刘，你看那是郑秘书吗？”周敬琛顺着他们的视线转过头，那个郑秘书已经走近了，俩个教官对他行了军礼，周敬琛也严肃地行了军礼，郑秘书看看周敬琛问道：“你是新来的二期生？”“是长官。”那个年轻的教官开口说：“郑秘书，这个同学找他朋友，说是下午去了政教处。”郑秘书立马变了脸色，沉声问道：“你的朋友是叫齐珣？”周敬琛看他这样，心里一沉，“嗯”了一声，郑秘书展眉对那俩教官说：“我带着他去找朋友吧，主任觉得那孩子聪明，留下来干活了。”俩人愣愣地“嗯”了几声走了，郑秘书又沉着脸对周敬琛道：“你跟我来。”
　　他被带到一个密闭的房间 ，只有一张桌子，两个板凳，看样子是个审讯室，那人让他背墙面门，自己坐到对面的板凳上，表情严肃地问他：“姓名。”
　　“周敬琛。”
　　“籍贯。”
　　“上海。上海周家。”
　　郑秘书抬头看着他，“你和齐珣什么关系？”
　　“大学同学，舍友。他在哪？”
　　他当然不会回他，低头坐着记录，只留了一句“坐着等着”就走了。
　　周敬琛再见到他是第二天中午，郑秘书站着问他了一个问题：“你知道齐珣和铃木贯太郎是什么关系吗？”可能是看他犹豫的样子又加了一句“照实回答，这对你朋友很重要。”“爷孙。”郑秘书没问多了，他也不答多了，果然郑秘书接着问：“除此之外俩人还有什么联系？”“他想把齐珣培养成一名优秀的间谍，齐珣答应了，从他那学了很多东西。”“你知道的有什么？”“记忆力训练，数列，俄语英语德语，左右手写字，体能训练，这些是他要额外在学校训练的所以我知道，他不多说我也不多问。”“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些事？”“没有了，他十分信任我才会不防——”不等他说完那人就走了，周敬琛要拦住他结果自己先被门口的两个警卫拦下了，“你们把他怎么样了——！”他自知没用却还忍不住冲着那个背影大喊，“喂——！你们为什么不信任他！要不是为了报国谁愿意受那样的罪！你们知道他遭了多少罪吗！喂！——”周敬琛气的把拦在胸前的俩个胳膊狠狠一推，转头落在凳子上，回想当初要回国时齐珣的憧憬与希望，一时间胸闷气结，踢翻了眼前的桌子，门口俩警卫威胁似的出现在门口瞪眼看着他，周敬琛也不客气地瞪着他们，胸口一起一伏，眼睛越来越红，最后狠狠地抹了一把泪，起身把桌子扶起来躺在上面，背对着门口，他在替齐珣落泪，警卫们看他不闹了也就关上门站了回去。
　　周敬琛一边抹泪一边想齐珣：从前的家国情怀现在就像个笑话，谁都不信他，日本不信他，中国也不信他！当个医生多好，救死扶伤，等玉儿出来了就带他去上海……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周敬琛歪头听了一会，刚从桌子上下来门就开了，还是郑秘书，只是这次身后还跟了一个看样年纪比他小些的，“最后几个问题：你们报考军校是谁提议的？”“什么谁的？哪个中国人知道有军校会不来报？”周敬琛现在心情不好，说话很不客气。
　　“你的意思铃木贯太郎不知道？”“知道！没有他我们还不知道有这所军校呢！”“所以齐珣的任务是什么？”“什么任务！老铃木根本不信他，说什么怕他暴露、需要他的时候联系他，什么任务都没有！其实就是不信任他！你们也不信他！他本来想回到中国侦破日本在中国的情报网，结果你们根本不信任他！他忍辱负重了那么多年……”那俩人没听周敬琛剩的话，头凑在一起小声说：“和那个孩子说的差不多。”“嗯，把他带过去吧。”“诶同学——”周敬琛停下话头看着他，表情还有些懵，“跟我们走吧，去见你的同伴。”
　　周敬琛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地下室，离关自己的那个屋子很近，门口站着一个青年人，正听身边人说话，看着装应该是个什么官，见他们走进了抬手打断旁边人讲话，笑着等他们走近。
　　“周主任。”“主任好。”
　　前面俩人站定行个军礼，周敬琛想这位可能就是政教部的周主任了，样貌刚俊但气质温润，他回了军礼看着自己说：“这位就是周敬琛了。”周敬琛听叫自己也行军礼，他回完礼后说道：“你们先回去，小李你带着小周跟我来。”一直站在主任身边的人走到周敬琛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跟着主任往前走。
　　这才是真正的审讯室，周敬琛想，闭塞、阴冷、黑暗，齐珣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沉重的石门被守卫推开，周敬琛一个箭步冲到最前面——齐珣带着沉重的镣铐趴在桌子上，听到动静后慢慢抬头，周敬琛已经走近了，见他醒来反而步子慢了，拂过腕上的镣铐握住他的手，坐在他身边红着眼眶问他：“你怎么样？”“我没事，”齐珣笑着握住他的手，“他们怎么把你带来了？”
　　“两位小同志，”主任坐到桌子对面，面上仍然含着笑意，抬手示意身后的人给齐珣解锁，“实在抱歉，让你们受委屈了，这位小同志跟我们汇报的内容太过震撼，我们不得不做万全地考虑啊。”
　　“我理解周主任。”齐珣也带着笑意回话，把手放在腿上，坐直了身体，他知道下面要说正事了。
　　周主任也正色道：“我们忙着打军阀，实在不敢想外患严重到这个地步了。昨晚我们联系了共产国际，他们答应会在建立情报系统方面为我们提供理论和人才支持。”齐珣趁机打断他的话：“可这件事交给外国人来做，不安全。”周主任看着他，脸上渐渐浮出笑意：“你放心，我们共产主义信仰者是不分国界的，你父亲也是□□，你应该是知道的。还有，我们和校长商量过了，在确保你是可信之人后，将来我们的情报科就由你来负责。”“我……”齐珣愣了，周主任转头看周敬琛接着说：“至于你小周同志，愿意加入我们的情报科吗？”
　　周敬琛愣神的时候齐珣帮他回道：“敬琛的性格不适合做谍报工作，还是德械班适合他。”“哦？”周主任还是笑盈盈的，目光在俩人身上盘桓，“你不也说了，在日本的时候他的掩护工作可是做的很好。”“那是为了我。”齐珣脱口而出，立马觉得这话有些露骨，垂眼想想又说：“敬琛自己是不愿意做的。”
　　“他说得对主任，”周敬琛握住齐珣的手，半开玩笑道，“我更喜欢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哈哈好啊小同志，看你浓眉大眼的，也是个将军的样子！”主任起身往外走，“我还是要嘱咐这一句：你们也知道，日本盯着军校的眼睛还不知道在哪呢，所以设立情报科的事，包括你做双面间谍的事，除了几个校领导没人知道，要是别人问起你们去哪了，就说给我干活了。至于设立情报科的事你不要急，时机成熟了我会派人偷偷联系你。”
　　又是偷偷，齐珣想，“好的主任，您放心吧。”“我是放心的，”主任派派他的肩膀，“你的谍报经验比我丰富，你们回去好好休息。”
　　周敬琛揉着齐珣的手腕扶着人往外走，快到门口又把手虚掩在齐珣眼前，齐珣头一偏说道：“没事，不用挡。”周敬琛不听挡了一会儿才放下，眼看前面就是食堂，他问：“想吃什么吗？我去食堂买。”“嗯是饿了，可也累。”“那我们先回宿舍，然后我再出来买。”
　　齐珣没说话，眼睛一闭，转身把头埋在周敬琛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背，周敬琛也跟着抱住他，一只手摸着他后脑勺上的短发，轻轻安抚。不远处的周主任突然转身，看到这一幕呆在原地，周敬琛笑了，歪头敷在齐珣耳边小声说：“该洗头了。”果然让怀里的人松开了手。周敬琛搂着齐珣的肩膀把人掉了个个儿，看着周主任仍是带着笑意的向他们走来，齐珣红着脸和周敬琛一起行军礼，倒是周主任笑意更浓。
　　“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两位小同志？算我赔罪。”
　　周敬琛的“好啊”紧跟着齐珣的“不用了”，周主任笑着拍拍齐珣肩膀，“来吧，我也想炫耀一下我夫人的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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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太尬了，完全是为了推动剧情，结束的也尬，因此我要放上更尬的第五章（已经很尬了，就让剧情连贯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