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仲心宛琴

26、许诺

　　“叮咚！”
　　门铃如闪电划破了压抑，氤氲在屋内的沉郁伤痛猛然震动，生生撕裂了迷失。
　　路小蛮如梦初醒，干了的泪痕让脸颊有些微的刺痛，她用力揉了揉眼睛，仍是刺痛。
　　“有人来了。”她低声说道，看见苏忆寒空茫的眼神，心头浮起几许愧疚，低喃，“对不起。”
　　苏忆寒不自然地闪避着路小蛮的目光，即使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对她仍有那么强烈的情愫，甚至，明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还要强迫自己努力忘掉这件事。“嗯。”他哑着嗓子应道，看见路小蛮尚未洗漱，一副散乱的模样，又接着说：“我去厨房躲一下，你这个样子，我在这里，让别人看见不好。”
　　他像逃走似的跑进厨房，用背影掩饰着他的心痛与不安，迷失了感情的方向，他不知道除了逃避还能干什么。苏忆寒轻轻拉上厨房的们，看见女孩理着凌乱的头发，转身去开门。
　　“谁呀？”一边问，一边打开门，路小蛮一下子僵住了，愕然的神情凝固在脸庞上，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门外的英俊少年，在对视里，沉迷了灵魂。
　　清冷的忧伤潮水般蔓延着，莫天遥深邃如幽泉的瞳仁里，是一泓森森的苦痛。他瘦弱的身子在风中显出令人心疼的单薄，微扬的栗色短发，有着不可企及的迷惘，“小蛮，你在。”
　　“嗯，学长，这么早。”路小蛮红着脸小声回应，慌慌张张地请莫天遥进屋，忽然想起自己还披头散发，只好胡乱把头发笼成一束，低着头，轻声问：“学长有事吗，我……”
　　“我有话对你说。”低沉的嗓音如同夜曲，幽幽的哀伤如水般点点扩散，莫天遥凝视着路小蛮，可是眼底除了沉郁再没有其他波澜。
　　路小蛮一时无措，相同的对话是不是会有相同的结局，她不知道。那般深沉迷失的瞳仁，让她忽然只想逃避，瞳眸相对，寻找着不安，像是一种犯罪。
　　“呃，学长要喝点什么？”路小蛮用惊惶的转身掩饰自己的混乱，宁可让莫天遥温柔的话语成为一个秘密，她在渴望面前却步，落荒而逃，“我去拿。”
　　“路小蛮！”
　　语调终于有了些微的起伏，长身玉立的莫天遥垂下孤傲的脸庞，那是无法被补偿的击碎了的骄傲。他蓦地握住了路小蛮纤细的手腕，手心的温度渐渐灼人。
　　“学长？”路小蛮的心瞬间几乎跳出胸膛，少女的炽热情怀一下子将她燃烧起来，慢慢地转身，她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这世上最幸福的时刻。
　　莫天遥的眼睛，带着颠倒世界的魔力，深得看不到底。他紧紧地握着路小蛮的手，看那闪着星光的眼眸，突然，心痛了。
　　对不起。心底的声音只是在折磨自己，莫天遥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想拜托你，接受天远！”
　　心，突然间从幸福的云端摔落，摔得四分五裂，路小蛮的笑靥如镜像般破碎了，怔怔地望着心爱的男孩，失神：“你说什么？”
　　他的话残忍地刺穿了女孩幸福的心，他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每个字都残忍无比！“天远他很喜欢你，所以，请你接受他。”
　　丝绒般华丽的嗓音，优雅地如同童话中的王子，可是，为什么结局却和通话里写得完全不同？是不是，因为自己，并不是童话中那个公主？
　　路小蛮冷冷地推开了莫天遥，仰头凝视着他漂亮的眼睛，那么真诚执着，又那么的残忍无情，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天远乞讨么？”
　　“这不是乞讨……”眸中的星辰陨落了，莫天遥咬着颤抖的嘴唇，脸色是惨白的。低着头，冰蓝的泪坠落在眼角，绚烂地完成了死亡的舞蹈，“天远他爱你，你不能拒绝他……求你，求你不要拒绝……”
　　“那又怎样？”路小蛮声音嘶哑地叫喊，泪水一下子汹涌，等来的不过是这样残忍的对白，最爱的人眼里的唯一，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弟弟！“他爱我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他啊！我为什么要接受他？这太荒谬了！还有，如果他连自己的爱情都要靠你这个哥哥来请求的话，哼……”
　　“这不关他！”莫天遥的眼中有绝望的美丽，他哭着，失去了王者般的骄傲。心痛到麻木都无所谓，只是……“小蛮，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爱谁，只是，请你看在天远的份上……他不能受伤，他受不起任何伤害，那会要了他的命，所以……”
　　“所以我要接受他？”路小蛮苦笑，心碎的目光扎得莫天遥窒息般得痛，“他喜欢我，他的身体有病，所以，我就必须接受他，哪怕我不喜欢他，哼，就是这样啊，莫天遥，你好残忍。”她一步步后退，记忆里冷峻而又温柔的少年残像，纷飞成白色的蝴蝶，死在冰冷的眼泪里，“莫天遥，你真的好残忍。”
　　莫天遥的肩膀耸动着，怎么可能不明白女孩现在的感受呢，从天远说出“哥，小蛮她喜欢你”开始，他就知道这场爱情游戏有多残忍。慢慢伸出手，视线里那般单薄无助的女孩，哭得声嘶力竭，而他，他能做的，只是说一声抱歉，抚摸着路小蛮满是泪水的脸颊，低喃：“对不起，可是，天远绝对不能受伤！”
　　“莫天遥！”路小蛮泪眼婆娑地望着莫天遥，纵使他伤她，她还是无法自拔地迷恋他，她的王子，她的眷恋，任性地，她宁可抛掉女孩子的矜持，挽回他的决绝！
　　毫无顾忌地扑入莫天遥怀中，路小蛮用力抱住了他，仿佛末日来临般不肯放手：“莫天遥，我喜欢你！路小蛮喜欢莫天遥！”
　　她用尽力气大声说，近乎绝望地大声说，无怨无悔地大声说，说完了这句，路小蛮无力地瘫倒在莫天遥怀中，不断地喘着气，一边哭一边却在笑。
　　莫天遥，这句话我藏了很久，我路小蛮爱你，哪怕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不是你，我也不会爱。我知道天远不能受伤，但是，你也应该明白，我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去欺骗他，欺骗我自己，天遥，你不能这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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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很漫长很漫长，长得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了。
　　莫天遥静静地低着头，失去神采的眼睛被伤痛侵蚀着，一点点风化成残像。
　　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被狠狠地戳中了，鲜血淋漓，逐渐失去鲜活生命力的身体，冰冷在骨头和血液里蔓延着，冻结的感情世界，裂纹正在出现，可每一次分裂，都是生生截断血管的疼痛啊！
　　路小蛮，你喜欢的人，是莫天远，是天远，是他！
　　“不！”绝情地吐出这个字，莫天遥的世界里已经漆黑一片，血是鲜红的，泪，却是冰蓝的。“不，你爱的是天远。”
　　他决绝地斩断了牵绊，推开路小蛮，忍着剧痛倨傲地抬头，迅速用冷漠的隔阂将自己封闭，疏离出的拒绝，像一支利箭钉穿路小蛮的身体。“你爱天远。”
　　“不，不是！”路小蛮的泪每一滴都摔碎了，她倔强而执着地求取她的感情，“天遥！”
　　可是，莫天遥已经关闭了他的心，那扇门再也不会轻易打开，痛丝丝缕缕逸入神经，又被他固执地抛弃，毫不留恋地转身。
　　“路小蛮，不要伤害天远，我会恨任何伤害他的人，你知道。”
　　莫天遥的语气恢复了一向的冷漠，留给路小蛮一个孤独的背影，他像风一般离去，什么痕迹都没有。
　　门外的天空乌云沉沉密密，暗得没有尽头。莫天遥才走出去没多久，冰冷就开始了肆虐，只是片刻，大雨便已倾盆。
　　雨中，渐行渐远的少年，消失在朦胧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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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一阵阵吹入屋中，冷得刺骨。抱抱知趣地窝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大脑袋，无聊地望着自己的主人，眨着无辜的眼睛，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人类世界这么奇怪，从笑到哭，只有几分钟的变化。
　　厨房里有轻微的响动，抱抱警惕地别过头，那里正站着那个漂亮得过分的蓝眸少年，一脸忧伤与愤怒，于是抱抱小心地缩回自己的小房子，不再露出头来。
　　苏忆寒的心被疼痛撕扯着，有好几次想从厨房中冲出来，狠狠给那个人几拳，他的心怎么能这么狠，那女孩那么执着的唉，竟被他当成送给弟弟的礼物！
　　苏忆寒紧握着拳，目光专注于地上的女孩，她把身子缩成一团，无助地颤抖着，碎玉般的泪珠儿一颗颗滚落，化成充满绝望的晶莹，折射出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小蛮，”苏忆寒走近女孩，褪下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怜惜地拥她入怀，他明白自己得不到她的心，可是依旧痴迷，“你看到了？”
　　路小蛮惘然地睁大了眼睛，她从来不知道心可以这么痛，痛到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死死拽着苏忆寒，泪水决堤般涌出，她再也忍不住，伏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哭得声嘶力竭，颤抖的肩膀传递出冰冷碎裂的心声，弄痛了另一个满心伤痕的人。
　　苏忆寒任由怀中的人哭得心碎，心中的恨意与不甘每一秒都在往更深的地方延续，只是他依旧拼命克制，他不想再召唤任何伤害给她“小蛮，小蛮……”
　　喃喃女孩的名字，苏忆寒垂下淡蓝的眼睛，却只看见女孩被疼痛撕裂的泪眸，坠入绝望的深渊“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
　　“小蛮！”苏忆寒托起路小蛮的下颔，她失魂落魄的眸中根本没有他的影子，他却已不顾，唯一的执念只是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为此，什么都不在乎！
　　“小蛮，听我说。我很快，就要回希腊了，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我可以给你一切，我会好好照顾你，我甚至可以为你申请希腊的国籍，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苏忆寒认真地对路小蛮说，他为她拭泪，却发现她的泪根本止不住，像是不曾枯竭的泉水，无止境地滚落。
　　“小蛮，我知道你爱的人是莫天遥，可是你看到了，他根本不在乎你，你没有必要再痴迷于这种人，跟我去希腊吧，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我也不管莫家兄弟怎么样，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苏忆寒的声音温柔如水，漾着薄薄的优雅，他不再试图阻止路小蛮的眼泪，手指掠过她饱满的樱唇，然后，轻轻地吻了上去。
　　仿佛是坠入了一场盛大的梦幻，甜蜜地吮吸夺走了唇上的空间，路小蛮毫无防备地迷失了自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逐渐是光怪陆离的影像，耳畔陷入了沉寂，一切混乱慢慢收拢，收束凝结成清晰的身影，孤兀清曼，苍白而忧伤。
　　忘不了，他转身，深深的眼眸里注满了忧郁，幽雅如同泉水清明，看不清的波澜起伏，找不到灵魂归宿一般，瞬间就已惘然。
　　“呵！”路小蛮蓦然睁开了眼睛，近在咫尺的脸庞美得不真实，但并不是心底的牵挂，没有羁绊维系，如此苍白无力的吻！她惊惶地推开了苏忆寒，蜷缩到一角，混乱地望着苏忆寒，瑟瑟发抖。
　　“小蛮！”苏忆寒的幸福才被刚刚唤起，就又轻易失去，他忍不住咆哮起来，满眼的伤痛掩盖不住。
　　路小蛮失神，泪水一刻不停地流淌，沾湿了伤痕累累的心。她抱住自己单薄的身子，从骨头里渗出的凉意席卷全身。
　　“不，不可以，苏忆寒，我不会跟你走，我不会去任何地方！”
　　她挣扎着起身，倔强地抬起了头，略带倨傲的眼神宛如怒放的玫瑰，永远不会选择屈服！她望着苏忆寒，用力地咬着自己的薄唇，直至鲜血渗出！
　　“对不起，苏忆寒，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接受你，我爱的人是莫天遥，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我都不会接受！”
　　“可他在伤害你！”苏忆寒的眸中燃起熊熊怒火，嘶吼，“他都不在乎你，路小蛮，你还不对他死心！他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爱他！”
　　“因为，因为他是莫天遥啊。”路小蛮痴痴地笑了，自己也都不清楚，莫天遥究竟有什么值得爱的。“我喜欢他啊，苏忆寒，我真的很喜欢他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放开他啊……”
　　“我喜欢上你真是一种错误！”苏忆寒苦涩地低喃，愤然转身，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一无所有“他要你去爱莫天远，你也因为爱他而答应他吗？”
　　“我不知道……”
　　“路小蛮，做我女朋友！”
　　“不！”
　　“路小蛮，我爱你！”
　　“不！”
　　“路小蛮，跟我走！”
　　“我绝对不会！”
　　呵！最后的憧憬都被毫不犹豫地打碎，那些纷飞在记忆里的纯白蝴蝶，找不到可以停栖的地方，在无声中死去。苏忆寒终于完全绝望了，心碎得再也没有力气去执求，狠下心，只有选择离开。
　　“你和哥哥一样，你们只在乎他们，我不该爱你的，不该……”
　　“路小蛮，我不会再纠缠你，呵呵，你也一样那么残忍，你们都不需要我，我原来，呵呵，原来，一直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