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仲心宛琴

25、混沌

　　女人，如果可以，真希望这样的对视能久一点，再久一点，让我可以好好看看你，让你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这样的我你会不会觉得很自私，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就算是让你不要再哭，也都做不到，我或许，没有资格喜欢任何人！
　　莫天远努力扬起嘴角，递给路小蛮一个安慰的笑容，他想对她说不要紧，可是刚开口就变成了喘息，他挣扎着用仅存的力量伸出手，指尖蔓延着骇人的青紫，轻轻掠过她的脸庞。
　　一连串细碎的泪珠顺着莫天远的指尖滚落，灼痛了他的皮肤，拥着他的女孩焦急而恐惧，无助地哭着，他微微地笑，目光很温暖。
　　小蛮，我想跟你说的，就是，我，爱，你。
　　“天远！”莫天遥已经拿回了药物，冷漠的防线再一次摧毁，他的眼中满是惊惶与伤痛，都说兄弟连心，心脏传来的剧痛，撕心裂肺！
　　颤抖着在路小蛮的帮助下让莫天远把药吃下去，莫天遥紧紧抱着自己的弟弟，那么冰凉的身体，好像随时会无休止地冷下去，再不会温暖！
　　弟弟，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
　　“学长……”路小蛮疼惜地注视着莫天遥，他失魂落魄，泪光隐隐，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因为怀里那个虚弱的弟弟而存在，变得温柔无比。
　　“学长，天远怎么样了？”小心地问着，路小蛮忍不住想要安抚莫天遥，纤细的手指有丝缕的温暖，慢慢落在莫天遥俊美的脸庞上。
　　莫天遥忽然像被闪电击中了，浑身一阵战粟。他下意识地低下头，莫天远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弱。他没有看见这一切，但莫天遥已然恐惧。
　　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心里有莫名的刺痛，莫天遥黯然地望了路小蛮一眼，忽然一仰头，无情地拒绝了她。
　　“学长……”路小蛮的手僵在了半空。
　　“天远没事，你先回去吧。”莫天遥淡淡说道，抱起弟弟，把冷漠的背影留在了风中。
　　娇小的身影就那么孤零零被留在了院子里，呼啸的寒风，满天的烟花，都成为了悲伤的序曲。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摇曳在风中。而她的心，就和这冬夜一般的冷！
　　莫天遥，你知不知道，我路小蛮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如此心痛，我甚至，为了你而独自留在这个城市。莫天遥，我，是真真正正爱上了你！
　　可是，你为什么，连说出口的机会也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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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12：00。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不曾停止的烟花将淡淡的光辉投进来，变换着神秘的色彩。
　　莫天遥静静地坐在床前，看着弟弟惨白的睡颜，心，一阵阵揪痛。
　　莫天远唇上的青紫已渐渐转淡，露出原本的苍白，沉沉地睡着，胸脯有规律地起伏，宁静地呼吸。
　　可是，依然如此脆弱。莫天遥小心地收拢额前的乱发，忧郁的眼睛里仿佛有碎裂的水晶，抓住弟弟纤瘦的手腕，眼泪在黑暗中一滴一滴地华丽坠落，犹如死在风中的最后一只无声的蝴蝶。
　　那个时候，烟花烂漫的时候，他站在朦胧的黑暗，把一切看在眼里。
　　莫天远温暖的笑靥，对着那个美丽的女孩，眸中的星辰都在那一刻闪烁起来，使整个天幕的瑰丽都失去了光彩。
　　心中有淡淡的孤独与失落，只是，天远，看到你幸福，哥哥也会很开心，即使用心来埋葬疼痛，也不要紧。
　　莫天遥痴痴地笑了，浓密的睫毛上仍带着泪珠，在黑暗中婉转着动人的光辉。
　　“哥，你在哭？”微弱的声音蓦然响起，莫天遥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另一只冰凉无力的手握住了，像在寻找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东西。他抬头，看见原本熟睡的弟弟已睁开了眼，目光黯然。
　　“不，没有。”本能地否定，莫天遥慌乱地掩饰泪痕，声音低沉而温柔，“你怎么醒了，又哪里不舒服？”
　　莫天远没有回答，却微微笑起来，明澈的笑容苍白，有着惊人的美丽，他起身，撑着莫天遥的肩膀，冰凉的手指抚过那张英俊而忧郁的面孔，拭去了还未消散的泪珠：“哥，对不起。”
　　“说什么！”莫天遥宠溺地低语，一手撑住弟弟的身体，空出一只手便伸进弟弟栗色的碎发中，用力地乱揉一气，“不好好睡觉，就说这个？”
　　莫天远的目光蓦然间更为黯淡，悲伤像为他定做的乐曲，倏而席卷了他的世界，看着眼前为了自己哭泣的兄长，自己能够去嫉妒么？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最疼爱自己的人，虽然自己曾那么怨恨不公平，为什么是兄弟，而自己却要比他多承受那么多的痛苦呢？可是，他毕竟是哥哥，是自己最喜欢的哥哥，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够，又怎么会去嫉妒呢？
　　“哥，小蛮她喜欢你。”莫天远认真地望着莫天遥，苦笑着说。
　　莫天遥一怔，心像被撕成了碎片，剧烈的疼痛。他读得到弟弟眼中的伤痛，明明那么爱，又那么无奈地想要放手！
　　天远，哥不想，让你受伤！“别胡思乱想，她喜欢的人，当然是你！”
　　“不，哥，我看得出来，”莫天远固执地摇头，“就算我不想承认，可是她，她看你的眼神，那种眼神……”
　　“天远！”天远，你想要说什么，哥怎么可以夺走你喜欢的人！“天远，你，你已经对她说了吗？她，拒绝你了？”
　　莫天远轻轻叹息，目光飘向窗外，迷惘如早春的晨雾“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可是哥，我不是傻瓜，我知道她爱的人不是我……”最后一句已经低沉地近乎无声，又一次感觉到心脏传来的痛，他皱起俊眉。
　　忧伤如素莲般幽幽绽放，比起冬夜里的寒冷，心凉似水快要结了冰。莫天遥忍不住抱住了莫天远的身子，那么单薄，又怎经得起伤害？带有有着绝望的颤抖，他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弟弟柔软的头发，承诺，似乎比山还重。
　　“天远，不要这样，不要凭你的感觉就判断，相信哥，她爱的人是你。”
　　“哥……”
　　“你相信哥！天远，哥知道你很喜欢她，去告诉她啊。就算她真的不爱你，你也可以去争取，你没有任何理由放手！”莫天遥的声音颤抖着，不知所措地抓着弟弟的肩膀，疼痛如蔓草般蔓延在心中。
　　“哥……”莫天远无奈地笑了，哥哥，其实我……他慢慢地抓住莫天遥的手，把那纤瘦敏感的掌心按在自己的胸口，冰凉的皮肤下，那颗热烈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每一下都那么渴望，每一下又都那么令人害怕，“我知道，我根本没有资格去喜欢人，我不能做出任何承诺，甚至，我连我自己都不能有承诺，所以哥，我不能……”
　　“别说了，天远！”莫天遥急切地打断那苦涩的声音，每一个字都令他窒息般绝望，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剜着他的心，那都是真相，却是莫天遥宁可自己死掉也不愿意面对的真相！感受着莫天远清冷的心跳，莫天遥的眼中氤氲着薄薄的泪光，看着宛似镜中自己的弟弟，还是忍不住潸然，“你听着，你莫天远和别人没有区别，没有任何区别，你可以有承诺，你更可以喜欢任何人包括路小蛮！如果，你承认你是我弟弟，答应我，不可以放手任何事，去告诉小蛮你爱她！”
　　哥……莫天远怔怔地望着他的哥哥，看他像个孩子无助地哭着，正因为他太在乎自己，所以才会这样吧，在众人眼中，他明明那么高贵冷傲，像个王子殿下！
　　“哥……我明白了。”慢慢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一抹微笑勾在莫天远苍白的唇边，轻轻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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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在爆竹声中悄悄降临，一线微光氤氲着沉郁的悲伤，笼住了整个城市。
　　新年的第一天，没有曙光，乌云让天空阴着脸，压抑了一切鲜明的色彩。
　　“叮咚。”
　　门铃声仿佛是婴儿的第一次啼哭，在清脆中隐隐透出祈祷般的气息，穿过屋子里更为浓烈的伤感，直透心底隐秘的痛楚。
　　在地板上和衣而睡的路小蛮朦胧地睁开眼睛，因为寒冷而把身子蜷成一团，冻得脸色发白的她，两只眼睛还有些红肿。
　　哭了一整夜，连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忍着头痛摇摇晃晃起身去开门，路小蛮完全没有顾及自己这幅样子的惊骇指数早已狂飙至贞子级别了！
　　打开门的刹那，她便被一种阴郁中华丽到夺目的光辉迷了眼。
　　“呃……”惊怔之后，路小蛮全无笑容，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失神地转身，“是你啊？”
　　门外的少年神色一黯，淡淡的痛在那惊人美丽的蓝眸中转瞬即逝。
　　“小蛮。”苏忆寒低唤，看着那散发的单薄背影，很想就把她揽在怀中，好好地疼惜，“可以进来么？”
　　“嗯。”漫不经心地回应，路小蛮感到头痛阵阵发作，无心去理会苏忆寒为什么又出现，她以极夸张的姿势窝进沙发，哈欠连天。
　　苏忆寒微皱俊眉，女孩冷淡的态度让他的心难受不已，如果只有生病的自己才能得到她的关怀，倒宁可自己和莫天远一样。“呃，我的病已经好了，那个，小蛮……”
　　“是么。那太好了，以后要小心点。”嘴里虽然这样说，可是路小蛮淡漠的表情依旧没什么起伏。迷迷糊糊地眯着眼，让睡意一点点侵蚀她的神经。
　　被长发掩住了女孩的嘴唇，苏忆寒眼中只有一个对他的热情完全没有反应的路小蛮。胸中撕扯着疼痛，他想做最后一次奢求，哪怕她只有一丝不舍，他也会立刻改变主意。
　　“小蛮，昨天晚上我来找你了，可你不在，你出去了？”轻声地问，苏忆寒靠近了路小蛮，小心地坐在沙发沿上，他的蓝眸闪烁着奇异的辉光。
　　路小蛮翻了个身，早已忘了身边的人是谁。“嗯，和天遥天远在一起，吃饺子和……啊！”
　　手腕忽然被紧扣住，圆润的指甲用力地贴住了皮肤，传递着突然而至的疼痛。这疼痛让路小蛮蓦然惊醒，可是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又是他们。”如诅咒般恶毒的低喃响在耳际，路小蛮被简单而又粗暴地拉起，惊恐的视线里，是一双冷到结冰的蓝眸。
　　苏忆寒冷冷地凝视着路小蛮，刹那间又变幻了天使与魔鬼的身份。他仍然恨，纠结在心底很多年的恨，夺走了他清纯无辜的眼神：“除夕夜你也陪着他们，他们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爱他们？为什么所有人都更爱他们，苏沫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为什么！”
　　路小蛮忽然害怕起来，这张漂亮面孔上的阴郁神情，又让她想起了酒吧的事：“苏忆寒，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苏忆寒喃喃重复着，深邃的伤痛在那双蓝眸中泛滥，慢慢黯淡的目光，像一把匕首，直剜人心最脆弱的地方，“我能干什么？我在你的眼里，不过是个不可原谅的混蛋，我能干什么？”
　　他用力抓住了路小蛮的手臂，细长的手指一分分加紧力道，哀伤的眼神直视着路小蛮，清明的泪无声无息地涌出，然后滑落，用力咬住嘴唇阻止软弱的哭声。
　　可是，什么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呜……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们？”
　　“苏忆寒……”望着哭泣的男孩，路小蛮的心针扎似的痛，伸手托住男孩轮廓优美的下颔，她亦泪眼朦胧。苏忆寒，其实，我，并不想伤害你，你和莫天遥莫天远，我都不想伤害。“苏忆寒，对不起。但是，你不可以怪天遥天远，他们没有错，你也，你也没有错。”错的，也许是命运。
　　“小蛮！”苏忆寒蓦然将路小蛮拥入了怀中，泪水肆虐的时候，他感觉到那具身体和自己的一样冰冷，一样渴望温暖“小蛮，我们，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喜欢你，你相信我，我会一直一直，用生命来喜欢你，好不好？接受我，求你……”
　　用力地将女孩贴在自己怀中，紊乱的心跳和凌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苏忆寒声音沙哑地说道。他用整颗心来请求，用生命来请求！
　　“我相信你……”路小蛮淡淡地说，轻轻脱离了苏忆寒的怀抱，起身，泪水染满了凄艳的脸庞，“可是，我不能接受你。”
　　“为什么！”心碎裂了，水晶般绚丽却残缺，那么执着的心意，仍旧得不到回应。
　　“因为，”路小蛮的泪溅落，一地的碎响，“我放不下我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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