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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病愈 ...

  •   不曾想云谨言这一休养,便躺了两年之久。世所罕见的西疆奇毒像一株自病榻生根发芽的藤蔓,将她紧紧束缚在床上,细密的病痛虽尚可以忍受,却百般缠绵磨人。等恢复到能不惧风吹日晒出门行走,已经是第三年四月底了。
      四月底,正是常年偏冷的北都城桃花盛开的时候。
      李博衍这两年正是拔个儿的时候,可横向不曾长开,远远看去如一根修长挺拔的翠竹。而云谨言病中孱弱,营养跟不上,没怎么长个子,站在一起才惊觉自己平视时只能看到李博衍的胸膛。
      云谨言有点沮丧:“我向来听说你们辽北人长得高大,却没想到会差这么多。”
      李博衍仗着身高轻车熟路地揉了一把她只用一根竹节簪清爽挽髻的脑袋,道:“高大不止在于形,更在于心。再说你是女子我是男子,你同我计较身高,岂不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云谨言偏偏脑袋躲开他的爪子:“我也不是真想和你比个子。”
      李博衍这两年不仅在身高上颇有长进,在朝政事务上也愈发得心应手。只是他向来精力旺盛,总能抽空学些乱七八糟的技能,比如赶马车。今日堂堂大辽四皇子便是亲自赶着一辆低调的小马车过来的。
      李博衍抬了抬下巴:“阿谨上马车,我带你去看我们的十里桃林。”
      只是李博衍却忘了姑娘上马车都是要踩着小板凳的,他并没想到这一茬。看云谨言艰难地拎着裙子往上跨,他便两手叉在她腋下,轻轻一提,将人提上了马车。
      李博衍的马车赶得很稳,云谨言坐在铺满鹅绒软垫的车厢里,四下是摇摇晃晃的明黄色帘子,耳边是颇有韵律的得得马蹄声,偶尔能听见李博衍不轻不重地甩一记鞭子。
      云谨言忽然觉得很岁月静好。
      到了玄冥山下,云谨言惊讶地发现山上新修了一条青石台阶的小路,自山脚蜿蜒而上。
      云谨言讶异:“这是……”
      “今年中秋三哥大婚,安排他离宫开府的时候,我沾他的光,也能提前建造自己的府邸了。年初拟定地址的时候我选了这一块,打算修葺一下那座山前的荒宅,再挂一块康王府的牌匾上去。工匠们已经开始干活了,这小路也是最近才修的。”
      “康王府?”
      “三哥封号为安,我为康,是母妃选的,寓意安康顺遂。”李博衍说着终于系好了缰绳,成功把马拴在了树旁。
      云谨言忍不住感慨:“日子过得真快。前两年师父还在愁不知哪里去找自己的顺王妃,年初就大婚了。不到一年,三皇子也要成亲了。”
      “二哥娶亲那日可热闹了,长街飘满了飞花和红绸,家家户户都倚着门窗来看,凡在路上说句吉祥话,都有银子可以领。不过顺王妃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户部尚书独女文蕴怡,听说不擅琴棋书画,却很懂经商一套,掌管着不少生意,缺啥都不缺钱,如此奢华的排场倒也可以理解了。”
      云谨言想起他们成婚后没几日,李博渚便带着顺王妃来云府做客。李博渚在屋子里和云谨言下棋,顺王妃在一旁看了会儿便犯困,没一会儿就出去和花想容唠嗑了。李博渚听着门外两人的轻声笑语,不屑地说了句“粗鄙村妇”。
      不过在云谨言看来,顺王妃着实与“粗鄙村妇”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毕竟顺王妃长着一双清冷的丹凤眼,薄唇尖下巴,怎么看都不像村妇。况且顺王妃人也不错,脸上常年挂着可掬的笑容,还带了许多云谨言喜欢吃的糕饼点心。
      “对了,那三殿下要娶的可是严家三小姐?”
      “那是自然,我三哥机关算尽才让父皇主动提的‘刑部严无求之女也是适龄’,他好不得意。”
      云谨言想象了一下向来老沉的李博渊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博衍斜了她一眼:“这有何可笑?为了中意的姑娘,别说是机关算尽,就算拱手让江山也是值得的。”
      云谨言听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又见满眼桃花灼灼,摇头叹道:“我就说你有做昏君的潜质。我倒希望皇上传位于你了,若是辽北一国之主如此爱美人不爱江山,那我滇南复兴有望了。”
      李博衍暗暗一算,云谨言到北都城竟已有四年之久。要不是云谨言此刻提起滇南,他几乎要习惯了她的存在,就好像她从来就是北都城里王公贵族的小姐一样。
      云谨言随口埋汰完他,先一步提着裙子往山上走去。
      四月底天气渐暖,春回大地,桃花已经开满枝桠,春风一吹,便借力离开枝头,在空中打着旋儿,沾了两人满身。
      云谨言仰起脸,阳光也正好,桃花瓣扑簌扑簌地蹭在脸上,酥酥痒痒的,她像个小孩一样原地转了个圈:“真好啊。”
      李博衍瞧着她鹅黄色裙角在空中划过蝴蝶蹁跹的弧度,笑道:“人面桃花相映红。”
      李博衍负着双手站在桃花雨中,粉粉白白的桃花瓣落得他满头满肩都是,可他只看着云谨言,笑出一对小括弧。
      李博衍道:“你跟我讲过,说滇南多雨,玄冥山上百十步就会设一个挡风遮雨的亭子,我已经找人去设计亭子了。”
      云谨言歪头:“可是辽北气候干旱,建了亭子也没什么大用处啊。”
      “就图个好看呗。从山顶望下去,八角尖尖的凉亭有致地错落在桃林里,应该很是赏心悦目。”
      “四殿下喜欢就行。”云谨言也没多想,继续蹦蹦跳跳地往山上爬去。
      下山的时候云谨言已经出了一身薄汗,春风一吹便冷得一哆嗦。李博衍将身上的薄衫脱下来递给她,云谨言十分自然地接过来披在自己身上。
      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李博衍无微不至地照顾,尽管从身份上来说,她是寄人篱下的质子,他是身份贵重的皇子。
      天色尚早,云谨言便提议去听雪楼坐一会儿:“我太想念唱曲儿的姑娘们啦!”
      李博衍道:“不过这两年,最火的倒不是唱曲儿的姑娘们了,而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说书老先生。”
      “这是为何?”
      “你去了便知道了。”
      云谨言便又坐着堂堂辽北四皇子亲自赶的小马车,听着得得的马蹄声,来到了听雪楼。
      听雪楼还是那个听雪楼,大堂内一如既往座无虚席,连过道都挤得满满当当。
      笑得一脸讨喜的小伙计哈着腰迎上来:“哟,二位贵客里边请!衍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雪媚娘可想死您啦!”
      云谨言:“雪媚娘???”
      李博衍尴尬地咳了一声:“最近比较忙。”
      云谨言问道:“你又勾搭上新的姑娘了?”
      李博衍语塞:“你听我解释……”
      云谨言:“这有什么可跟我解释的?”
      李博衍:“……”
      小伙计忍不住插嘴:“嗐,就是一年多前衍公子出手揍了几个非要我们雪媚娘摘下面纱的流氓,然后我们雪媚娘就对他芳心暗许了。”
      李博衍感激地丢了一锭银子给小伙计,小伙计收了小费,更愉快地领着两人去了上好的包厢。
      从二楼的包厢望去,可以看到书生模样的老先生一手执着一块惊堂木,一手捋着花白的胡子,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司马泽瀚大战乌/尔/克的故事。
      没想到司马大将军有一天会以这种“传说”的形式出现在她身边,云谨言喝了口茶压惊。
      她仔细听了会儿,问道:“乌/尔/克又是谁?名字很熟悉,可我一时想不起来。”
      李博衍道:“西疆大名鼎鼎的‘杀神’啊,我外祖父、我舅舅,都和他打过仗。”
      “怎地北都城里忽然讲起了这些?”
      李博衍叹了口气,道:“如今我大辽四境局势不稳,西疆越来越凶悍,朝中除了我舅舅无人可与之抗衡,舅舅已经快被奉为战神了。”
      云谨言道:“司马逸投军西疆边境也快一年了,他偶尔写信回来,倒是写了不少西疆的风土人情,没提战事。”
      李博衍:“战事报给朝廷,风俗讲给朋友,原该如此。”
      此时司马泽瀚和乌/尔/克的故事已经讲完,说书台前的老先生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喝了盏茶润了润嗓子,居然开始讲司马少将军孤骑入敌营。
      云谨言听得目瞪口呆:“司马逸当真一个人烧了敌军的粮草?还活着回来了?”
      李博衍帮她合上了下巴,点了点头。
      云谨言想起那个在云府院子里拿着木头做的刀剑长枪“哼哼哈嘿”乱耍的熊孩子,十分难以相信。
      李博衍道:“司马逸如今可是北都城的红人了,都城里到处可以听到赞颂他的曲子。雪媚娘最擅长的,便是一首夸他年少有为、英姿勃发的曲子。当然了,这些我都没告诉他,怕他一嘚瑟就尾巴翘到天上,毕竟骄兵必败。”
      云谨言咋舌感叹:“我原以为他是个好吃懒做又无敌厚脸皮的,一转眼少将军都能为国做贡献了。”
      李博衍想了想道:“唔,这两句评价倒是都没错的。”
      天色将晚,临走前云谨言丢了一片金叶子给说书先生。
      老先生不解,云谨言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笑:“听先生一席书,仿佛司马少将军就在眼前,活灵活现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病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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