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不淑》奶黄球

15、15

　　15
　　我下了飞机才打电话跟爸妈说回家的事，他们听了很是惊讶，说要来接我，我告诉他们已经打上车了。

　　正好赶上节假日，我回来的时候爸妈都在家里，推开门见到是我，他们都吃了一惊。
　　我爸反应最大：“回家就回家，还化什么妆！”
　　我一愣，走进屋里，对着更衣室的镜子照了照，才发现自己黑眼圈重的像是化了个烟熏妆。
　　我妈显然更有见地，一针见血：“哪有这么化妆的人，熬夜熬的。”

　　刚才去照镜子，往边上挪了挪，就露出了搁在玄关的笼子。
　　我妈忙前忙后，又是帮我放行李，又是去客厅倒水。林狗蛋一晚上没吃东西，饿得叫了一声，她才注意到笼子里还装了活物，就在一边絮絮叨叨：“……好好一个人出门，回来就多了条狗。”
　　她顿了顿又道：“严止，你看看你，养活自己都成问题，还养什么狗？”

　　这话听得我就不乐意了。

　　我换完衣服，踩着拖鞋，上前两步把行李从我妈手里接过来，一本正经跟她说：“我今年都二十四了，您别担心，我不仅能养好我自己，还能养好你们，再多养条狗也不成问题。”

　　林狗蛋许是听不得我大言不惭，相当不给面子地汪了声。

　　我妈不喜欢带毛的宠物，我爸则一心想养一只哈士奇，可惜未能遂愿，如今退而求其次，养只土狗倒也勉强，就替我揽下了喂狗的活。

　　我爸喂了几口林狗蛋，也发现了土狗对于饮食的挑剔，啧啧称奇：“这么娇贵，别是女朋友养的狗吧。”
　　将近一年没有回家，半个卧室被征用成了杂物间，我正在屋里整理东西，听到这话，又想到林狗蛋在家里的超一线待遇，随口揶揄了句：“与其说是女朋友养的狗，不如说是女朋友。”
　　我爸就没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我收拾的差不多，去厨房拿垃圾袋，就见我爸正煞有介事地蹲下身，翻过林狗蛋肚皮一看，再抬头时，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林狗蛋是条公狗。

　　***

　　我花了半个下午把房子整理好，想到以后应该就在这里工作了，就出门办了张S市的电话卡，把原先那张手机卡拆了出来，联系人列表来了个大换血，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也不知道是我在外面吃多了谷氨酸钠，还是我爸妈年纪大了口味一年比一年清淡，总而言之，一顿饭吃得我食不甘味，到后来纯粹就是扒拉碗里的米饭。

　　正吃着饭呢，我妈突然抬了头，正色道：“严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嘴唇上伤还没好，破了块皮，以为她察觉了什么，心里一个咯噔，筷子都险些掉了：“妈你说什么呢。”
　　我妈把筷子往边上一搁，发出梆的一声，像是县太爷敲响了惊堂木：“你和林毓怎么回事？”
　　此话出口不异于一道惊雷落下，我心虚的差点扶不住碗，想到万万不能自乱阵脚，定了定神，强自镇定道：“什么怎么回事，你又是从哪道听途说来的？”
　　我妈眉毛一皱：“那林不予呢？”
　　我硬着头皮装糊涂：“又关林不予什么事儿。”
　　我妈声音一下就抬上去了，一段话说的抑扬顿挫：“那要问问你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今儿早上一醒来小予就打电话问你去哪了，刚才阿毓也打电话来，还是问你哪去了。你也真是可以，一年半载不回一趟家，一回家就准没好事！”

　　小时候我被送去给韩熙景陪玩，和林不予住在一个大院，吃穿都在一起，我妈出差去B市还替林不予开过家长会，两家之间都知根知底的，我倒是做得了缩头乌龟，却忘了还有爸妈这一茬。

　　我从饭碗里抬了头，小心觑她脸色：“那你跟他们说……我哪去了吗？”
　　我妈中气十足：“自己的事自己跟他们说去！”
　　我爸给她倒了杯水，让我妈顺顺气，尽职尽责唱起了白脸：“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考量，很多事我们做父母的不好干预，你妈也就是给你知会一声，让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儿，你要是想联系他们就联系，不想联系就算了。”

　　还记得大学毕业那会儿，关于我未来就业去向，家里三堂会审也差不多是这个场面。我妈虽然生气，想要我留在她们身边，但也绝对不会强制我做什么，再大的矛盾吵一架也就完了。最后我还是去了B市工作，她嘴上说不管我，逢年过节、甚至寒流来袭都会给我寄东西过来，生怕我冻着饿着了。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过得糊里糊涂，看到他们寄来的毯子，才知道该降温了。

　　想到此处，嘴里像是含了颗未熟的杏子，又酸又涩，没忍住道了句：“谢谢。”

　　为证明我已经有了完全的自理能力，并且将一腔感激之情落实到行动，吃完饭我就自告奋勇把碗筷收拾了，家里有洗碗机，我要负责的其实就是摆个盘子，但筷子是柚木的，得手洗。
　　大学四年外加毕业一年半，我基本不做饭，自然也不用洗碗，但基础性常识还是有的，至少知道筷子上的洗洁精得搓到没有泡沫才算洗完。

　　我自认为工作到位，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在北方住的久了，忘记烘干的结果是没两天筷子就发霉了。

　　吃饭的时候，我妈把筷子上的霉斑向我展示了一番，语重心长告诉我说：“严止啊，以后还是妈来洗碗吧。”
　　我爸仔细端详了一番筷子，也跟着叹气：“严止这个样子，也不交个女朋友，以后生活可怎么办。”
　　我赶紧纠正他的错误思想：“爸，话不能这么说，年代变了，女朋友不是全自动餐饮机，现在的不要我给她做饭拖地洗衣服已经谢天谢地了。”
　　说到此处，我不由一阵心酸：“你看看林狗蛋，就它那样的，脾气差，完全没有自理能力，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当祖宗似得给供着。”
　　我妈说话向来直切要害，当即便道：“所以你怎么想的？”
　　我道：“可不可爱不重要，我得喜欢对方吧，不说爱到死去活来，至少能让我有足够的耐心，不管人再怎么造作，我给他喂饭扫地铲屎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