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赋》在清

16、第 16 章

　　第五天，天色未亮悬雪便又上来了。路上没见到那株翠木，只见装了越来越多妖怪的网旁有一个长发落地的小女孩，未着衣，正想伸手去触网。

　　悬雪慌乱地脱下外袍裹住女孩，将其抱到一旁。那女孩抱住他的腿不松手，抬头眨着眼对他咧嘴笑，眸子竟是浅色的。

　　他蹲下拢好那件外衣，用剑划去了多余的部分，并起双指放在她眉心，想让她安神，忘却眼前狰狞的妖怪，却发现她异常的灵脉流转着和红白灵力。

　　难道那灵木竟真的化灵了？

　　他取下自己的头绳，将女孩的长发挽起，抱着她走向山顶。
　　阳步感受到两股气息靠近，睁眼便看到悬雪和那小女孩。正思索她是不是乔霜和悬雪的孩子，悬雪一指原先灵木的地方，心中了然。
　　缚妖开始以来，总算有一件让他们欣慰的事了。

　　少女看到光罩里的人，笑容愈加灿烂，对他伸出双手。阳步却苦笑着不能接过她来抱。不一会儿他想起了什么：“你快带白晴离开，不要让宗里的人发现她。”

　　“白晴？好，我带她和乔霜下山住一段时间。”悬雪若无其事地离开，全然不提宗内见闻。阳步长叹，自己又何尝不是隐瞒了日趋衰弱的身体状况？只不过白晴的出现让他精神一振，应该是能勉强撑到最后的。若是真能完好地下来，他也不想再得到什么，只想远远地离开，带着白晴去无人认识他的地方终老，只告诉悬雪自己的行迹……

　　乔霜看着喝糖水的小女孩，神情复杂。听说她生辰是自己与悬雪的婚期，更是诧异。此时她有些不想去迎接哥哥。但是心跳突然加快，不安在心里蔓延开来。对正欲带白晴出门的悬雪说：“你还记得宗主说过缚妖过程中不宜分心吗，要不我们等他过了这最后关头再去？”

　　想起宗里人对着阳步的嘴脸，悬雪脸上的担忧和期待瞬间凝固。他即刻飞身而出。乔霜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妥，带着一无所知的白晴咬牙跟上。

　　这时光罩前已聚集了不少人，但气氛却少有的凝重。大概到了最后关头，他们也该识趣不敢那般放肆了吧。悬雪放缓了速度，却听见舜乾的厉声质问：

　　“没记错的话那灵木上有你和悬雪的灵力，你可知它下落？若是不将灵上交，可是死罪。”
　　悬雪不由一惊，躲在暗处木后。宗门确实有这条规定，只不过他不曾想过到这罪的缘由，亦不知此罪严重到高于缚妖大事。

　　“呵，不知。这山如今阴气甚重，它或许是夭折了吧。这种时候，也就诸位才有闲工夫管它了，问我作甚？”阳步仍是闭目状态，对答如流。可任谁都听得出他此时的虚弱。

　　“那我只得使些手段问问悬雪了。”舜浅将折扇一收，转身便走。
　　“你敢？！”闻见一声低呵，只见暗淡已久的光罩突然绽出强光，似是要撕裂黑夜，百怪哀嚎。
　　这时石开从山下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灵，已经被宗主抓获了，包庇它的人，也被关押起来了。”欣喜溢于言表。

　　“哦？正好，回程。我可要亲自去好好审问审问。”舜浅半回头看了阳步一眼。

　　光罩内突然笼上一层血雾，令悬雪看不清阳步脸色。金色的灵力开始剧烈波动，缚天出现漏洞，并且有扩大的趋势。那些人的心思都在灵身上，对此全然不知。

　　悬雪青筋爆出，把白晴塞给乔霜，咬着牙低声说：“马上带她走，躲得越远越好。”随即绕到另一条道飞上。接触到光罩的地方针刺般灼热地疼，他顾不得那么多，执意往前。殊不知自己已属幸运，闯进来的若是妖怪或有心魔之人，必受焚心之苦。

　　他进入光罩后马上给阳步输入灵力加持，气都喘不及。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贴近身后，枯竭的灵力在被填充，阳步猛地回头：“你不是被？！”来不及松一口气，看着浑身是血的悬雪还抬袖拭他嘴角，顿时心疼得怒不可遏：“就这么闯进来，你不要命了？！”

　　“我没事。定下心神，先把缚妖结束了再说。”悬雪看着他，那双熟悉的眼从未像这般，眼圈乌青，眼里布满血丝。他余光扫到光罩上往下淌的鲜血，胸口剧烈起伏，强忍着怒怨继续输送灵力。
　　“这里容不下两人，为师自己可以，你出去待着！”阳步担心悬雪也遭受反噬，便开始排斥。

　　可是晚了，悬雪咽下喉头的鲜甜，不再多言，将灵力强硬输入。阳步本就只剩最后一点精神力，难以抵挡，心似火燎，又如被利爪撕扯，万鬼啃食。那抹纯白也没能拉住他堕向黑暗的意识。

　　“师尊别睡！凝神调息！”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阳步却已听不进多少。他以前也私自用过家传的法宝，但未尝反噬得如此厉害。不过这法宝逆天，或许使用它原本就要付出更高代价。

　　看到阳步突然开始七窍流血，悬雪无措地捧起他的脸，强忍着不安到快要爆裂的心绪，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还有很多话没告诉师尊！我们不能折在这里！事成之后我们，我们就……”
　　悬雪的声音嘶哑至极，带着几分颤抖，他看到阳步对着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还是出不了声。

　　就算意识到心绪越不稳，反噬越厉害，但两个人还是难以自制地堕入深渊。

　　阳步很想抬手像往常一样摸摸悬雪的头，让他别担心，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也做不到了，只半推开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模糊的视野中，悬雪脸上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令他疼得几乎失去知觉。

　　他哪里不明白，多得是他拼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事。只是他原以为自己再无欲求，可逍遥半世，后来才知世上还有他求不得的……眼前人。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但连他的愿望都没能实现，真窝囊啊。

　　最后一丝金色灵力燃尽，他到底没能将悬雪推出这熬人心神的光罩。

　　悬雪正气愤地拿开阳步推他的手，却感受到阳步的气息突然消失，身子歪倒在他怀中。他的血液沸腾到快要迸裂血管宣泄而出，却仍然无法让阳步渐渐冰冷的身躯回温。他重新托过那血色已尽失的脸，刹那目呲欲裂，抱着鱼死网破的心，不顾一切瞬间掏空了所有灵力。

　　可要命的哪里是灵力枯竭。

　　在漏洞被填上的那一刻，缚天泛着浓郁血光，竟带着群妖凭空消失，地面随之猛烈震动，好些个灵者都没能站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灵力压制，把妖都封印在此处！”听到舜乾的话，众人才反应过来，立刻动作，破晓之时地面才重归平静。山顶的光罩已然消失，那儿则躺着两人，还立着一漆黑的身影。

　　“长老，现在？”石开惊疑地问。
　　“阳步、悬雪两人不负重任，献身大义，带回宗门安葬立碑，让后辈敬仰。”舜乾的语气仿佛是宣布日常任务完成，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但是听从命令的那两人被击飞至他身前。

　　舜乾转过身，与那冰冷而饱含杀意的眸子对视半响，眯着眼打开折扇，目光瞟过一旁的大树，转身， “罢了，由着他。你们一刻钟之后再来。”
　　乔霜此时还未离开，舜乾经过时她紧贴树干屏息着。好在那一行人径直走过，回宗。

　　他们一走远乔霜就冲出，看着地上她至亲的人，双腿发软，扑在阳步僵硬的身体上，感受不到心跳和呼吸，“哥，你别吓我……”
　　终是没有回应。
　　苍休站在悬雪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闷声大哭的乔霜。突然偏过头，抬手驾驭黑色灵力缠绕着白晴的脖颈。

　　“不要！”乔霜大喊，白晴是他们留给她唯一的牵挂了，那脆弱的细颈哪堪摧折？
　　白晴却毫无畏惧，伸出手拿捏那似有实形的灵力，苍休察觉到异样，松了“手”。
　　“灵？”

　　“对。就是我哥和悬雪的那株。”乔霜擦了擦止不住的泪，将白晴抱在怀中。
　　苍休死死盯着那天真无知的浅色眸子。“死，能复生？”
　　白晴转动眼珠子，眨巴了下眼睛，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把她拎到悬雪身前，“让他醒来。”
　　白晴茫然地对他伸出了手。乔霜看着凶兽一般的苍休，惊道：“你冷静点，这怎么可能……”
　　“不论代价，现在！”

　　万里晴空霎时暗如黑夜，乌云翻滚，惊雷阵阵。
　　享受着卿儿抚摸的黑猫顿时跳起，猫毛倒立，跳出窗外。
　　怎么突然变天了，这猫又是要上哪去？浮瑾起身关窗，怕窗外异象惊吓到卿儿。动作忽然静止。
　　在屋外看守的拂瑕也愣了神。
　　莫不是……缚妖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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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划掉
憋走！！还有大概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