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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过了一年,拂瑕得一子。资质不错,只是并未如他所愿超过阳步。浮瑾安慰他:“日后超过那人却未必成问题啊。”

      归来的阳步,觉得终于能够自由呼吸。他幼时渴望父母的爱而不得,后来不习惯与人亲近,再到被父母膈应,现在巴不得离他们远远的,好似迟来的叛逆。见到过得滋润的乔霜,刻板的眉目终于舒展。

      只不过他又开始揪心了,他发现乔霜只是圆润了些,并未有喜。于是腆着笑脸问乔霜:“你们什么时候让我抱侄子侄女?难道,那小子不太行?”
      乔霜只是笑着答他:“你怎么老问我不问他。想抱娃你倒是赶紧成亲生一个呀。”

      阳步扶额道:“我逃回来就是因为被说怕了,你可别再提了,你知道我一个人惯了的。”
      乔霜打趣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阳步好气又好笑:“跟谁试?谁敢跟你哥试?”
      乔霜笑道:“你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啊,怎么不学学离堰。”

      阳步点点她的脑门,“得了吧,别告诉我你也觉得那种花花公子好。”
      乔霜把玩着桃花枝,“我可没说。”
      阳步教训起她来,“不是我偏爱徒弟,你哥是真的觉得没有人比悬雪更好了。”
      乔霜随口应道:“是是是,真可惜他是男子,不然我一定撮合你们。”

      阳步怔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瞧你这话说的。他可是你夫君。”
      乔霜笑道:“我知道啊。但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娶我。”
      阳步心里一沉,“什么意思?”
      “好歹相处了那么久,他对我什么感情,我清楚着呢。”

      “他?那小子待你不好?”他心中竟有惊怒以外的情绪,他为自己感到羞愧。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当然,对我更好。所谓相敬如宾大抵莫过于此。但喜不喜欢是另一回事。不过这样我反而没那么有负罪感。”
      “什么……”阳步有种窒息的错觉。

      乔霜放下桃花枝,小声道:“就算拂瑕告诉我,救了我的是悬雪,我后来发现,喜欢的还是他。我也没有办法。”

      竟是如此。那这桩婚事岂非……

      “如果我早点告诉你这件事,是不是就会改变?”一字一句,怎说得如此艰难。
      “我想不会。那并不影响我从他们两个身上感受到的东西。”

      阳步明白了,大概女子都仰慕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人物,恰是热血的少年们想成为的英雄。
      可世界从来不会待谁温柔。哪有那么多少年能过尽千帆还守有本心走到最后?

      而且……“其实悬雪和拂瑕,追求的东西有何不同呢?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或许吧。”她并没有赞同。
      看着那一抹桃花,他心里酸涩蔓延开来,欲起身离去。
      “你不喜欢桃花吗?”
      “喜欢……”

      “我也是,看他近日总捧一袖桃花瓣回来,便问他要一枝来栽。他知道我不好酒的。所以他酿的那些酒应该是留着赠你吧?真是有心啦。”
      “嗯……”他随口应了一声,忽然回头问:“什么?”

      “终于见你开心了一点。有什么忧心事别自己担着啊。难道我嫁出去便不是你妹妹了吗?”
      他叹了一声,摸了摸乔霜的头。“知道了。”

      他走到昀灵山旁边的小山上,突然想见他的灵木和桃树。却看到前方已有一白衣人伫立,并且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波动。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是他为数不多的梦境中频频出现的面容,他竟有一丝慌张,不敢与之对视。

      微风拂过,白衣轻扬,那人的衣带似是宽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移开目光,看到悬雪旁有颗流转着白色灵力的木苗。
      “见此处有株灵木,心生怜意。便不时来看看。”悬雪垂眸,语气里有些生疏。“是师尊种下的?”

      “嗯,本来是要送给你的,你那时候跑走了。”他感到不自在,无意识抬手摸了摸后颈。
      悬雪见状莞尔,似不经心地说:“师尊怎地不避开悬雪了?徒儿这一年,可有好好反省呢。”

      “哪里话。为师……临时接到任务。”他将目光移至脚下。
      “师尊怎么得到这颗种子的?”悬雪敛了笑容,不再追问。
      他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失落。

      “我父亲在一次任务中得到的。”
      “什么任务?”悬雪认真地看着他。很少见悬雪那么执着地追问什么事。
      “信里和你说过的保护灵木,虽然最后任务失败,但留了几颗种子,没准日后能长成新的灵木。”

      悬雪皱眉思索,“师尊似乎说过,灵木种子有化灵的可能。”
      阳步敲了敲脑袋,“瞧我这记性……确实如此,但没有人亲眼见到过。”
      “是不是灵一问世,必有大乱?”

      阳步察觉到什么,凑近他低声道:“不好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料悬雪翅膀硬了,不动声色地挪开一小步,置若罔闻,“如果灵被宗门寻得,下场如何?”
      “这……应该是归为宗主所有。”
      “像历史上记载的那位一样,助宗主飞升后沦为牺牲品吗?”

      阳步觉得悬雪的语气有些冰冷,叹道:“历史上的真假是非,不是我们三言两语就能判清的。如果你知道灵的下落,不要包藏,那可是大罪。”

      悬雪摇摇头,“时候不早,悬雪该回去了。师尊?”
      阳步揉揉他的头顶,开玩笑道:“没想到徒儿竟然惧内。你先回去吧,我下山逛一会儿。”
      “什么时候才有师母来管管你?”悬雪口吻嫌弃,却不躲闪。
      “谁敢管为师?”
      悬雪笑着摇摇头:“别喝大了。”
      阳步松了一口气,所幸徒儿还是徒儿。

      待悬雪离开,阳步蹲下打量那木苗,也给它灌输灵力。
      悬雪忽而停下回头,问:“那一天师尊为何如此生气?”
      阳步愣了神,收手站起,但没转过身。心中不快再次涌起,却说:“都过去这么久了。没什么。”

      “那次的任务较紧急,见师尊未醒,又担心师尊宿醉难受,便去找苍休了。”
      “你……”他回头,看见悬雪笑而不答,突然明白自己是怎么回屋的了,移开目光,负起手,若无其事道:“你快回去吧。乔妹该等急了。”

      “嗯。”出走一年,果然是为此事吗?悬雪长叹,刚落到实处的心却又被悬起。

      那天做任务时他便想起来阳步说的是什么坛子了,但阳步既已为他们安排了这门婚事,他便不得不知分寸了。
      可阳步的举动实在让他介怀……那天回来后他坐在阳步门前等候,却久久不见开门。甚至修炼了一晚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到次日傍晚才回乔霜那儿。没想到阳步这一走就是一年。

      如果阳步当真如此在意……
      他看着眼前晦暗不明的路,细细摩挲着剑穗。

      这天夜巡的拂瑕遇到一个在宗外鬼鬼祟祟的短发少年,后脑勺留了一条细细的辫子。感知到的气息竟有几分熟悉,他的印象中却分明没有这张人畜无害的面孔。少年看到他也不警惕,还走到他跟前打量了一番。

      拂瑕发问:“你是何人?”普通人迷路可不会迷到这昀灵山上。
      “无名小卒。师父让我把它交给昀灵宗宗主。”少年呲牙一笑,露出两颗调皮的小虎牙,递给他一团金色丝线,似是被揉起来的网。

      “……这是什么?”拂瑕直接接过。
      “缚天,随你怎么叫。把它交给你们宗主就好。”少年说话时小虎牙若隐若现,不知是不是拂瑕的错觉,那双眼睛好像闪过了一丝狡黠。

      “我凭什么信你?”说着,拂瑕向前了一步,正要抬手按拿住少年。不料少年飞身后退,拂瑕只够着他残影。

      “你信不信,与我无关。反正后悔的绝不是我。”笑声与少年身影一同远去。

      拂瑕十分受挫,有些愤慨地拿着那团线回家,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玩意。他将此事告诉浮瑾。
      “真是,怎么说你好呢。”浮瑾哭笑不得地接过,尽管已经从徒弟变成孩子他爹,拂瑕很多方面还是一点没变。她细细检查,感知其中构造与灵力流动,却少有地敛了笑意:“快,马上去找宗主。”

      阳步回宗时,发现自己屋内灯火通明,入门便被一股浓郁的花香包围,脚步也变得更飘飘然。

      桌上有酒一坛,酒樽两只。桌前白衣人半倚,衣襟微敞,抱臂,歪着头眯眼含笑看他,似是问他惊喜否。

      “我早就知道了。”阳步得意地拍拍他肩膀,“这次量够足啊。没让为师失望。”刚拿起开了的那坛,斟一杯,却发现坛内只剩一半了。

      他微微仰头,点着那人鼻尖教训:“好啊你小子,识得酒的滋味了,便和为师抢酒喝?看在你辛苦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
      悬雪笑而不语。

      摇了摇飘着粉瓣的酒,饮尽。唔,比起以往更浓烈香醇,让人在这甜美酒精中毫无知觉地愈陷愈深。

      阳步尚在回味,唇上突然划过一抹酥痒,只见悬雪把玩着一片沾在指尖的花瓣。
      玩味的神情,漆黑眼瞳中跃动着的灯影,让那稍纵即逝的触感鬼使神差地溜入了阳步心底。

      “师尊这一年都做了些什么,怎消瘦了如此多?”

      阳步啧了一声,心虚地答道:“也不知是谁不会照顾自己,一袭白衣跟挂在竹竿儿上似的。”

      悬雪却直直地看着他,前所未有的认真,“师尊不在,徒儿过得很不习惯。”说着,将花瓣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喉结滚动。

      阳步心跳莫名加速,扭过头胡乱地说:“花的气味都浸入酒中了吧,有什么好……”

      他的脸突然被捧过,未说完的话语被兀地封了回去。悬雪的眼睫掠过他脸庞,他先是一滞,直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自己才想起来呼吸,完全乱了分寸。
      阳步从未与谁有过如此近的距离,顿时心跳如鼓点。
      刹那间,侵入的不只是香甜——溢满了他心底一直不敢承认的期待与渴望——还有熟悉的苦涩……一如离开酒便缠上他身心的那般滋味。阳步已分不清此番感受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却终是没敢抱住咫尺之人,只握紧了那洁白衣袖。

      原来,让他沦陷的,从来都不只是酒。

      可是,这种感情……

      “没想到阳步真有断袖之癖,连自己弟子也不放过。”
      “怪不得拂瑕愤然与之断绝关系,悬雪这辈子算是毁在他手上了啊。”
      “悬雪不是和乔霜成婚了吗?没想到他们竟然……”

      鬼魅般的话语忽然刺入耳中,他如梦初醒,悬雪也似是酒醒了,睁大双眼往后退去,眉头紧锁,再不看他。

      唇边已无一丝温存。

      就是再贪恋这温柔,阳步也无法接受悬雪就此离去。就算渺茫的幸运眷顾他,他又怎能容忍心上人承受污名?

      悬雪深吸一口气,似是有了决意。

      “为师……”他抢先一步开口,没有知道的勇气。可此时,他再说不出第三个字。

      忽然,渐渐放大的嘈杂声开始揉碎这一切,那袭白衣在眼前幻灭,意识被残忍扯回黑暗之处。下一秒感受到强光照射,阳步抬手遮挡,睁眼,头痛欲裂。他扭过头看向窗外,猛地坐起身,已经正午了?

      桌上没有酒坛,酒樽的位置也不曾挪动。

      原来,一切都没有发生吗?甚好,甚好……

      阳步双手捂面,却阻止不了泪水肆流。他想要嘶吼,但力气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抽空。他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面对这一切,最后一层纱就这样被揭开了。

      门突然被敲响,他惊得跳离了床,胡乱地用力抹脸,随即听见乔霜的声音:“宗主突然出关召开会议了,你快起来。”

      他清了清几乎发不出声的嗓子,应了声“就来。”声音沙哑到自己都认不出了。
      “怎么了?”乔霜听到忙问。
      “无事。”他的腿一阵酸麻,险些被自己绊倒。

      他深呼吸几口,将脸埋入冷水,快要窒息了才起来。
      镜中那个贪妄又怯懦的人,多么可笑可悲啊。

      阳步开门看见担忧等候的乔霜时,内心仍掀起不小的波澜,差点冲破他的面无表情。

      他抿紧了唇,抬手轻轻摸了她的头发。“走吧。”

      “大热天的,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乔霜摸了摸他额头,并不烫。

      是啊。这炎炎烈日,为什么让人背脊发凉呢?

      “可能没睡好吧。”阳步负起手,若无其事地走向议事殿。

  • 作者有话要说:  qwq迟钝终于到了头,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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