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赋》在清

1、第 1 章

　　十岁那年，悬雪和拂瑕才知道灵力和妖怪的存在。

　　某天，他俩在街头玩闹，忽然看到一群小孩子围着一只毛发稀疏的小黑猫，便好奇地走上前问他们在干什么。个头最大的那个捂着手臂说：“这野猫，我想和它玩，它居然挠我，不教训教训怎么行？”
　　“它可能只是太害怕了。小动物嘛。”悬雪有些不忍。
　　“管它呢，我血都流了，它怎么能不吃点苦头？”大块头让其他孩子收紧包围圈，黑猫弓身紧贴着墙，毛发悚立，发出嘶嘶声。
　　“可你不靠近它，它也不会抓伤你啊。”拂瑕对那人大喊。
　　“那你们现在凑过来多管闲事，就是想挨揍咯？”大块头怒极反笑，招了招手。

　　于是黑猫毫发无损地跑了，他们俩挂彩回家。娘倒是没有责骂他们，只是心疼地帮他们上药，抱着他们柔声道：“真是和你们爹一个样，但若实力悬殊，便要试着以智取胜啊。特别是你当哥哥的，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和拂瑕。”策阑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爽朗地笑着摸了摸他们头顶：“不愧是我的儿子。”之后，便教了他们修炼灵力的方法。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他们灵根的事情，他们还是兴奋不已。
　　数日后，他们汇聚灵力的小拳头竟能在古树上砸出浅浅的坑来。
　　悬雪看向拂瑕，得意道：“这下该他们绕道走了！”
　　策阑却正色告诫道：“不准去报复他们，但若他们再挑事端，就给他们点颜色。”
　　拂瑕瞪眼，“凭什么？”
　　“整天想着怎么与那些人周旋，最后只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剑身的银光映在策阑面部的伤疤上。

　　但两个少年到底没能听进去，偏偏又遇上了独行的大块头，于是将人揍成了猪头。大块头的双亲上门讨说法时，策阑和他们理论了一番，到最后只有悬雪和拂瑕挨了教训，对方一昧护短。悬雪和拂瑕自是不服气的，策阑只在送走他们之后说道：“如果我像那样纵着你们，你们现在就和那孩子没什么两样了。在你们反省之前，我是不会继续教你们修炼的。”

　　说到修炼，策阑对他们仿佛真的毫无期许一般，从来不督促管教，放任自流。他们则自己捣鼓着，觉得小有成就，斗胆在一次夜里偷偷跟随策阑出门。
　　先前他们一直不知道父亲去干什么，只知道邻里都十分感激他，不时会送一些礼物。直到这天晚上，他们看见灵力充沛的银剑，和一只只倒下的怪物，才终于知道缘由，也知道了父亲的厉害。不过没多久他们便被发现逮住，打得屁股开花。他们却是兴奋得顾不上疼：“爹！刚才那个好厉害啊，怎么做到的？”
　　策阑只打发道：“等你们到了练气五阶再告诉你们。在此之前，不准跟着我跑出来，小心妖怪一口吃了你俩。”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们两个扛回了家。

　　次日他们一醒来，爹早已出门。他们仍不放弃，因为是白天，策阑也已走远，娘亲便默许他们出去玩。他们沿着印象中的路探索，不知不觉进入了一片偌大的森林，天空被交错的粗大枝蔓网住，地表也都是凸起的树根，他们想找归路时发现四处几乎毫无分别，每条路都似是没有尽头，通向幽暗。

　　待到天色全黑，已无法靠太阳辨别方向，他们只能凭着感觉返回，周围只有星点的萤火，连月亮都吝惜自己的光，原来夏夜竟也能如此阴森。
　　忽而远处亮起灯火，似是有一间小屋。他们精神一振，走向那道微光。没走几步，拂瑕面前的身影突然消失。

　　“停！前面是断崖！”悬雪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他赶紧后退一步蹲下，小心摸索，碰到了悬雪扒在边沿的手，他抓住一旁的树干，另一只手拉住悬雪的手臂。但是他手心出汗，不住地打滑，整个人被一点点带向前去。
　　“快放手！你拉不上去，说不定下面是河流呢！”悬雪颤抖的声音却让他握得更紧。

　　“是河流。”身后凭空浮现一个低哑到有些破碎的声音，真把他吓得松了手。只听见扑通一声。
　　“可是他不会水啊！”他愤然转身，只看到一个比他矮小的身影，肩头还有两颗悬空的青色光珠。少年一抬手，光珠“飞”落，在地面上方一点点悬浮着，靠近他。他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往旁边退， “你你你快去救我哥，这是什么东西啊！
　　”
　　少年则不予理睬，脱了外衣，纵身跳下。
　　他身后不知道顶到了什么，退无可退，那个玩意便主动贴了上来，那一瞬间他毛骨悚然。然而触感却是毛茸茸的，他甚至还感受到它体内发出的呼噜声。
　　猫？！

　　——悬雪没想到真被自己说中了，可惜在林子里兜走了半天，此时扑腾了几下便无力地下沉，根本找不到可以抓住的东西，水不断灌入鼻喉，不如直接摔死呢……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无休止的下沉终是被打断，他被拉住往上拽。渐渐感觉到强硬灌入的空气，他被体内涌上的一大口水呛着，胸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得死沉，推不开。压抑不住咳嗽，他只能虚弱地偏过头。喉头还是辣辣地疼，除此以外全身冰冷，手脚发软。

　　身上的人抬手擦了擦嘴，起开静坐一旁，看着他。等他喘过气来清醒了些，少年起身淡漠道：“走。”
　　他半睁着眼睛望着少年，“去哪？”
　　少年不搭理他，站起来等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动，拽起他就走。那只冰凉的手硌得他吃痛。
　　被拖着走了好一会儿后，他开始打盹，脚步越来越慢。
　　“别睡。”少年警告完没多久，那个没用的家伙就往他身上倒了过来。少年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没有把人丢在原地。

　　突然，少年的脖子被勒紧，他当即给了背上的人一个肘击，把人甩到地上。可当他凶狠地看着那个倒地的人，却发现其不知所措，只捂着肚子闷闷地说：“我的腿刚才刺痛了一下，现在好像没知觉了……”

　　少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蹲下靠近他，眨眼间，捉拿了他身后通体青色的小蛇。被拿捏七寸的小蛇露出獠牙，用身子紧紧缠绕少年瘦小的手臂，最终一点点松弛，被丢弃一旁。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看他试了几次没站起来，才伸出手拉他，但自己也被拉倒了。

　　悬雪有气无力地小声道：“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少年面无表情地拉起他的腿挤压伤口，血慢慢渗出来，但两个人都看不清血的颜色。少年紧锁眉头，嫌弃地凑到伤口上吸出几口血吐掉，然后像之前那样支起他就走。
　　开始恢复知觉，小腿的疼痛让他有些哆嗦，他才发现少年没有穿外衣，皮肤冰凉粗糙，似乎无论他如何抱紧，都温暖不了。

　　终于到了那间亮着微弱灯火的小木屋，屋子简陋至极，里面只有一个残破的照明珠，充其量就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弟弟已经在一堆枯草上抱着一只黑猫睡着了，听到有人回来，黑猫动了动耳朵，跳下榻往他们脚边蹭来，少年把他丢在枯草上，将它抱起，放到肩头。
　　“两清。”暖灯下，少年轻轻抚摸着黑猫，声音清澈了几分，却不无冷冽。

　　悬雪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认出了这只毛发稀疏的小可怜，迷糊道：“谢谢。”
　　少年不解地注视着他，他则为少年精瘦的身躯上有新旧交错的伤痕所惊，他的左胸口上还有着类似胎记的东西。
　　“救不救它是我的事，我既然看见了总不会不管的。但你救了我，还是要谢谢你。我叫悬雪。这是我弟弟拂瑕。”尽管对少年十分好奇，他已按捺不住倦意。
　　少年摸着黑猫，不知有没有在听。
　　“你叫什么？我能睡这里吗？”悬雪说着，脱掉了身上浸透的外衣，少年伸手接过他的衣服到屋外拧干晾在树枝上，似乎没有回来的意思。

　　悬雪躺下才觉得拥挤，抬头问他：“那你呢？”
　　少年无声地走开了，虽然他想不到少年还能去哪，但此时他已睁不开眼了。

　　他被推醒时屋内仍昏暗，拂瑕说：“我们要回去了。出来了一晚上，娘肯定又要念叨半天。”
　　“嗯……”悬雪忍着浑身酸痛起了身，到屋外后喊了一声“我们下次可以来找你吗？”
　　拂瑕疑惑地看着他说：“你们认识？”
　　悬雪好笑道：“不是都进人家屋里来了？那只猫我们之前就认识呢。”

　　拂瑕挠头，然后想起来了：“哦，我们就是为它挨了一顿揍啊。说起来昨天晚上他们差点把我给吓死。”
　　悬雪笑他，取下外衣穿上。少年从屋后出来，黑猫跟着他。
　　“嗯。”少年并未抬眸看他们，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大部分脸，但黑眼圈在苍白的皮肤上还是特别显眼。他的声音也恢复了低哑，身形比悬雪想象的还要小一点，真不知道他怎么把自己带回来的。

　　“那个，回到上次的街区要怎么走？就是小黑被堵的地方。”悬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少年暗自翻了个白眼，走到他们前头带路。
　　悬雪却是看到了少年未换的衣裳和背后沾着的露痕和碎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谢谢。”
　　“别。”少年没有回头，悬雪听着却觉得这语气没有昨晚那么疏远了。
　　“真是个怪人。”拂瑕悄悄地和悬雪说。
　　少年顿了顿，然后拐个弯，看着前方，丢下一句“直走。”便招呼也不打地回去了。

　　次日少年外出的时间却大大缩短，他关着门安静地坐在屋内，抱着黑猫专心致志地寻找杂色的毛发，可惜直到这天结束他只拔了寥寥无几，也没有人来敲门。本来还担心要怎么应对他们，更不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现在反倒称心了。夜晚他却辗转反侧，入梦又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昨夜露宿，一夜无梦，可能只是个意外。
　　殊不知那两人回去后，被禁闭了一个月。无论他们怎么央求，娘都不心软放他们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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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取消了插叙，补充了一些细节，欢迎评论和建议，喷请轻喷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