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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神经 ...

  •   雨应该下得很大,以至于头顶的铁皮都在发抖,哭出了嚎叫。
      “叶笙?”
      魏洌鶄忍住那种血腥味带来的呕吐感,扯起一个笑来:“解开绳子,好吗?”
      蹲在白炽灯照不到的角落里的女孩的头朝他这里偏了偏,示意自己在听。她啃着大拇指的指甲,从撕开他嘴巴上的黑胶带时,手搭在他侧颈时就一直在啃,窸窸窣窣的,令人联想到老鼠,阴沟里的老鼠。
      那时说完话后她就走了一会儿,回来时就蹲在角落里,唯有啃指甲的声音提醒他,这人一直都在。
      声音停止了。
      “不行。”
      叶笙并没有站起,而是用手掌支撑着向他一点一点地爬过来。她说:“不行,你会逃跑。”
      手掌进入了白炽灯的光线范围,大拇指那块的皮肤污着黑血黑肉,以及白森森的指骨。
      “你会再次抛下……我的……”
      她将脸搁在他的脚上,仰起头看他。魏洌鶄强忍着不适才没把她踢开。
      “我……”叶笙的鼻翼张开又收缩,“还记得你……你也……还记得我……”
      “但是,只有你知道我是叶笙啊。”
      系在她头上的绷带晕出了血,又快速地暗淡下去,变成了墨水流淌在她削瘦苍白的下巴,在鞋子上积成水洼,在地上开出花朵。
      “亚蒂斯安娜,”她将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向上支撑,“每个人都这么叫我,叫我小姐,叫我瞎眼盲女。我的小猫被管家做成了肉羹,牧师不愿意分糖给我,其他的小孩也不愿意跟我说话……但是……我应该……”
      她的额头紧紧贴着他的刘海:“承认你的记忆,对吗?”
      魏洌鶄还没从她绷带的味道回过神来,便感到一声闷响,额前疼得两眼发白。
      “我不会这么做的,”她的双手摸上他的侧颈,“我才不会这么做!”
      “无论是叶笙还是安娜——我都不是!”
      她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狠狠往后面地墙上撞去。
      黑框眼镜飞了出去。
      血,真正的鲜血从他头上流下,但是他像是没了痛觉似的。
      在笑。
      “对不起。”
      “如果这可以让你好受些……”
      “我去死,可以吗?”
      煎熬的沉默发生了。
      叶笙楞了好一阵子,才记得自己要干什么。
      那就是把眼前这个男人杀死。
      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不论多少女孩的皮都换不来的,自由。
      “但是,”魏洌鶄费劲地咽下一口血痰,“不要伤害其他人了,比如那个……”
      “不是那个,”叶笙指正他,“是那些。”
      他不笑了,发呆。叶笙也不再揪住他的头发,开始十分亲昵地抚摸着他的面颊,鼻梁。
      “是很多很多哦,阿洌,”她又变得像刚开始那样的柔声细语,变成魏洌鶄记忆里胆小又温柔的女孩,“我是子觚还没有写完的一本书中的角色,没有维护的话,她之前给我的封禁是会松动的。大城堡很棒,歌舞剧也很棒,但只有这些的话,是我也会腻的。”
      “别说了。”
      “阿洌已经是警察了,所以是要把我抓起来吗?”她装作一副很头疼的样子,“可是,没有尸体做认证的话,很难直接定罪吧?”
      “你?”魏洌鶄瞪大了眼。
      “那些人呀,”她依旧是十分无辜的表情,如每日放学后跟他诉说她的委屈,“皮扒了后的肉黏糊糊,软软的,好恶心啊。所以我把他们喂到管家的肚子里了。她是个坏女人,应当受到惩罚,对不对?”
      魏洌鶄感到她的手指甲在割自己的脸,很轻,不疼,但足够恐怖。
      “管家的胃口太小了,所以我得在这里把他们打成泥喂给她,”她解开他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撑死她。”
      “阿洌会帮我的,对吗?帮我杀死那个女人……”
      忽然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死,她还是想看着他的眼睛。但是割开他喉咙的欲望叫嚣在每一块骨骼,令她的血沸腾起来,可蒙上他人皮肤的脸颊依旧苍白,流着墨血,嘴角向下。
      纽扣也解到了第二颗。
      “你喜欢哪种?”这是她最后一句类似叶笙语气的话,“窒息?服毒?还是割喉?”
      “还是直接进去那个机器里面?”
      眼前明明是鲜活的少女。
      但是他如同沉入水下一般发生了视线波折,他看到的是在河面上漂浮的肿胀的,发白的,带着一团褐色水草的……浮尸。
      “你要哪个?”红发男人五官立体,“我可以把她的椎骨给你,用来当钥匙扣。”
      “她的骨头相当美丽标准……”他笑着呵出一口气,“你的朋友如果能当大体老师就好了……但是这里的人肯定不会同意,对吗?”
      皮肤黝黑褶皱的男人与女人都在捂住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的眼睛,白发苍苍的老妪转着黑色的珠子,嘴里念念有词。
      阿妈说着“一定是水鬼替身了”,叫他不要下河。
      到死也无法离开大山的叶笙。
      是被她的阿爸亲手摁在水洼里淹死的。
      “皮肉泡的发烂了,真是可惜……刀子下去挖的都是泥……”
      “找不到线索……只能判定自杀了……”
      水面下十分浑浊,有鱼,有虾,没有水草。
      他继续向下潜去,直到鼻尖触碰到泥沙。肺在收缩成一团,马上就要炸开了,但是他不想上去。
      不如与水永远化为一体,冰凉,清润。

      世界上死的人多了去了。
      易生跟我说这句话时,薄唇紧抿,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文艺青年的感觉了。他喝酒也不像之前那样一口闷完,而是开始轻轻地啜上几口。老板掀开厚重的门帘上了道红菜,时刻提醒着大家这是一个酒楼,而非一个茶室。
      米染跟荣恩在抢剩下的河鲜——在冬天这玩意可难得了,也不能再上第二盘,所以喜欢的人自然是要抢,争。玫纱轻轻剥着水煮花生,笑着回着易生,是多了去了,但咱们活着呀。
      对啊,活着就好。他看着抢到了菜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米染,皱眉,似在嫌弃。明星的讣告谁先发表,谁的钱就多,但是有些昧着良心。
      昧着良心挣钱?我打趣。
      昧着良心又找不着合适的,他深吸一口气,我是真心难受。
      荣恩没抢到河鲜,只能偷一把玫纱的花生像嗑瓜子那样吃。他说我们太傻,不懂降低标准。玫纱啐他像他那么写迟早有一天要进局子,她可不想被易生追着上头条。
      我说,你那种写法岂不是他们要一直做一直做?你练密宗呐。
      反正他们不记得。而且,不搞怪力乱神,荣恩反而举起右手发誓,你们萨希儒自己玩去。
      觚姐好像还挺关心自己的角色?米染笑嘻嘻地问。
      都是受苦的人啊,我叹息,起码在书里的时候能有个好生活。
      那你会在遇到合适却没到时间的时候,会下手吗?
      易生看着我的唐刀。是权刀样式的,拔不开,做仗仪用的。
      我哈哈笑了声,说,你猜。

  •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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