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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回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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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怎么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从正大门进去?”戴了个大帽檐的孩子坐在墙头,指了一处地方,“那里没有人。”
“没人?”李全柳一听把头探出墙去,“诶呀还真是。”
彼时还有几束手电乱飞的大门空无一人,她干脆大咧咧地走进去了。
“你在这坐一会儿,别动,”她绕了一圈到了那处墙脚下,“慢慢下来。”
李全柳在过来时就看到墙角有一个水缸挡住的角落,刚刚好能容纳两三个人的样子,便直接把人夹咯吱窝下快速地走过去。期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为什么会有水缸啊?山路太崎岖水管铺不进来吗?
这个机构已经偏僻到这样了吗?
而且这个院子里盖的还是瓦房!?真的不会漏水吗?
在进来之前,李全柳在远处根据灯光疏密及多少把整个院子有几栋房几处地给摸清了,现在就是每一个房子都要探一遍,然后提前找到证据让其无路可逃。
别问她为什么这么熟练,问就是在市队手下的那段日子,钟大队长太不做人罢了。
其实还有点怀念……
忽然一旁的子筝拍上她的肩,示意她往上看。
她正对面是瓦房的窗户,往上一看是透着纱网与防盗钢管呈现的一张约十五岁小孩的脸。
大眼瞪小眼。
小孩似是站在这里挺久了,半分都不惊讶,而是压低了声音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对啊,怎么回答啊?
要是这个人叫人过来怎么办?
子筝脑子转得比她快,在他说完时直接反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的声音又飘又冷,直接诠释了什么叫七月遇鬼,大街上绝对不敢回头的存在。那小孩有点慌,但还是说了:“我们要跑。”
我们?
“盛哥,”一个不同于他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再贴到窗户上,也是一个孩子的脸,大概十三四岁,“怎么不开窗?”
往下看到李全柳她们时吓一跳,就要叫出声,又被盛哥捂住嘴去。正好这时那群人回来了,但就一个在门口巡逻,另外几个倒是嚷嚷着让人听不懂的方言进了靠近后门的瓦房。
李全柳没有多想,直接抱住子筝一个下伏,待人声平静只剩草虫鸣叫时,她才抬起身。子筝只是理了一下歪掉的帽子,一句话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怎么跑?”
并不是好奇,只是感叹现在的小孩能确保自己在山里不迷路吗?
“我知道路,”盛哥貌似对她们放下防备,“所以,你们来干什么?”
李全柳含糊过去,表示想进去房子里看看。
因为这几栋瓦房都是差不多的结构,看清楚一套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他们俩对视一眼,算是答应。叫盛哥的那个打开纱窗,将防盗网上的钢管卸下几根,就变成一个可容成年人钻过去的洞了。
大缸这边是门口的盲角,但是可以看到门口乱晃的手电来推断那个人在什么位置。李全柳先是把子筝给塞进去,再自己爬进去,其动作干脆利落,令盛哥不禁联想到学校坐自己周围的翘课王者翻墙而去的身姿,故不得站直了些。
进去后,李全柳瞪大了眼。
本以为只是外面是瓦房而已,没想到这表里如一啊!
大梁垂直下的柱子将一间屋分成几块,月光透过瓦缝投下,使里边隐隐约约有些光亮,不至于那么黑暗。李全柳数了下人数,除了盛哥和站他旁边的以外,还有一个跟子筝差不多大的姑娘及一个初中男生。其中以盛哥年纪最大,貌似是其中的领导。
从表情上看他们都不解李全柳为何进来,但是都对她选择保持沉默。
“啾啾,你伤怎么样?”盛哥问起最小的女生,“跑得动吗?”
“跑,你们跑多快我就跟上,”她挺起肩,“一定跟得上。”
他们说话声音很小,李全柳听不太清,便凑前一些去。
“只有你们了吗?”
他们连呼吸声都有些静了。
“……不止,”盛哥回答,“还有一个,关在黑屋里。”
说到最后,他似下了决心。
“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他看向别处,“之前我进去过,我害怕她根本跑不动……要是她被抓住会没命的。”
这时他抬起头,十分恐惧而迅速地举起手来。他周围的小孩看到后全都回到各自的铺位上,包括他自己。
周围都是只有套被褥没有床具的地铺,他们钻进去时如花面馒头蓬松发起,没有一点声音。
没有柜子。
防盗网也接回去了。
蟋蟀鸣叫中掩饰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区教官走进学生住的房子,开始列行检查。
实际上非常没有必要,那群小孩白天干那么重的体力活,到了晚上呼噜都打得比雷响,白天也没什么精神,焉了吧唧的,倒是影响他打牌的好心情。
最近又要到旺季,他又得拿起鬼画符一样的书本装模作样,再念叨念叨什么“求学若望,达志广贤”之类半通不通的屁话,不能拿手机了,所以他可逮着劲玩。
他推开门,悄无声息地。
孩子们睡得很熟,像死猪一样。他打着手电无规律地划动,又一个上抬看向大梁。
有一些学生爬到上面躲出操,然后会没站稳摔下来的,就是他的麻烦了。如果还有人……
一双赤白赤白的脚掌从宽大的裤脚探出,一荡,一荡。
区教官的手电定在那里,不会动了似的。
这个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与深蓝的、宽大的校服裤子对比鲜明。脚指头盖不是健康的粉白色,而是被泥土掩盖过的样子。
手电筒再也没往上移动,而是向下、甚至移到相反方向,再摔落置地上。
女孩的脖子以上惨白得像漆粉,以下红得像晒伤。笑起来时皮开肉绽,点点浓绿又鲜红的水珠子就此渗出。
又矮又胖的女人在房间来回渡步,在她面前是在帮老吴搽药的任。
“我们做完这一期就辞职吧,”她对他们说,“今天来的人估计是个记者,再之后可就闹腾了。刚好也到一期了,就走吧。”
余烬在这,会认出这里三个,一个是她的老师,另一个是她的老师,剩下那个还是她的老师。
老吴没吱声,任将药棉装好:“你怕啥?多赚不是赚?到时候敲上面的一笔,有多了……什么声?”
吱哇的音,是区教官的。
任将门打开时,就看到看门的与区教官一齐奔来将他推进去再把门重重关上。
“佛……佛堂,”区教官弯着腰喘气,“佛堂门……开了吗?”
任发脾气,矮胖女人岔开话题:“你们去佛堂干什么?”
看门的先喘过气,直起身说:“有脏东西。”
话音未落,便安静了。
静得不像话了,蟋蟀都不叫嚷……
脚步声。
老吴第一个起来开门,抄起一根棍子就跑。
学生们已跑出校门,四个人影在灯下拉得很长,又高低不均。
只有矮胖女人与任留在原地,其他人都追了出去。
她是坐着,秃掉的头皮反光,忽然拍案而起。
“坏事,”她对任说,“还有关着的一个,家长来了怎么办?先放人吗?”
任擦掉鼻涕,去喝保温杯里的水:“先看看,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任拧着手电筒走出去,感觉墙头不太对劲。拿光去照,只见是今天晚上见到的记者正蹲在墙上要往下跳,被发现后依旧跳了,往外面跳。
他记住这个人长什么样了,打算之后告诉上边。矮胖女人在后面刚刚出来,并没有看到。
虫也不叫,太安静了。
折了又折,才到烦闷室前院,他却不走了。
一个女人跟一个孩子站在开了门的门口,听到声音看向他们,表情不怎么好。
烦闷室很小,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有什么,任却看不到应该在里面的宛结衣。
被藏哪了?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他指着大的,“快点离开这里,否则就……”
“那啥,”女人面色奇怪,“你干嘛背着个人?”
他瞬间冷汗狂出。
“剪个短发,还挺好看的,”她歪了下头,“你闺女啊?”
任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矮胖女人姿态不好,走起路来像只鸭子摇摇摆摆,一路过来,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背着她干什么?”
“你杀的人,你给我背也要背上去埋,”老吴敲着门板,“天就要亮了,你赶紧完事,等一下学生家长知道了我们就完了。”
女孩的躯体还是软的,双臂垂在脖子两侧,他回想着,忽然觉得空无一人的背有了触感。
冰冷,僵硬,与记忆截然不同。
机构里很少有这样的人。
父母厌弃到不愿意来,只乐意给老师钱,给老师下跪磕头感恩戴德。
但,就是有。
不是他的错。
“老师。”
不是他的错。
“老师。”
不是他的错。
“老师,”她在他耳后轻轻地说,带气的,丝丝凉凉,“您有后悔吗?”
他回头。
蛆虫爬出少女的眼眶,围起一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 爆更了啊家人们,不是我偷懒啊。
毕竟我记忆挺好的,记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