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人》子觚Y

25、确认

　　沉入水底的窒息感。
　　死亡。
　　这两个字带着鲜红的气泡冒进他的脑海中时，他却只剩下了可悲。
　　狗尾草编成毛嘟嘟的小猫儿、小雀子，然后猫把麻雀吃掉了。
　　那年也是一个夏天，也是如今晚一般闷热不耐，却没有那时的星空，也没有那样好喝的酸梅汤。
　　以及清澈见底的溪流，和围绕着他脚底打转的白条。
　　他从凌乱的河滩边挑了一块最大的台石爬上去，向蔚蓝的淡然的天看去，再一跃而下炸进水底。
　　冰冷。
　　来自幽冥。
　　她穿着一条白裙，头发与水草混为一体，整张脸发白发涨，肿肿地，与平日里恬静的模样大相庭径。她的眼不带一丝眼白，漆黑黑地，唇里面的肉却红得似火。
　　“阿洌，”她笑，带着红色的组织液从眼眶里流出，“你怎么来了？”
　　这个笑令她的五官挤在一起，更丑了。
　　“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你。
　　他想说话，却说出一串的水泡向上飘去。
　　但是，你不是死去了吗？
　　肺里面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呼出去的每一口气都令喉咙发疼，四肢逐渐失去力气，如章鱼般在水里起伏。
　　注视着她的脸，看着她的手指如五个胡萝卜一样慢慢凑近他的脸。
　　“梦结束了，”她说，抚摸着他的脸，无尽温柔，“该是下一个梦了。”

　　易生看着短信上的内容，渐渐地推理出一个很恐怖的想法。
　　[短信提醒]朋友，如果你想救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你会怎么办？
　　余烬心里一颤，但顷刻之间，眼睛又亮堂起来。
　　[短信提示]能救多一个人，就多救一个人。
　　这小朋友接受能力挺高的，也省去他要哄孩子的一套说辞了。
　　现在，他握住铅笔，推一下理。
　　余烬在去年冬天到机构时第一个遇到的人是一个叫宛结衣的姑娘，姑且不论这家机构不害怕人跑掉所以安排她在那扫地，单单是她的笑容就特别有问题。
　　为什么对时间发生较近的虐待不怎么谈论，反而是刚刚开始那个笑，余烬的印象就特别深刻？
　　而且，余烬还与他的书人所附着的执念有关。显而易见……
　　这时他的脑海里闪过今天坐在后座的白发孩子的脸。
　　难道……这是墨水技能[魅惑]的副作用？
　　记笔记记笔记。
　　所以这个宛结衣是用墨水技能[魅惑]使余烬相信自己？但是目的是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但是易生有一点特别可以确定。
　　宛结衣一定是一个角色，而非一个真实的人。

　　“阿洌，你是叫阿洌吗？”她脸上眼睛的地方蒙了几圈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纱布，因为转圈的时候转得太急所以头发乱乱的，看起来很奇怪，“我是谁？”
　　魏洌鶄醒来后便发现这么一个场景：自己被牢牢地用透明胶带绑在椅子上，周围的环境是一个类似食品加工工厂的切割区，光线昏暗，细小的刀片整齐地排放着，在黑暗中反射白炽灯的灯光。而眼前，是以死去多年的好友。
　　“叶笙。”他想说，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张不开。
　　她歪了歪头，将他嘴上的黑色胶布撕掉。黑与白的强烈碰撞，令魏洌鶄迷惑了。
　　“你不是死了吗？”
　　在监控里看见与记忆中分毫无差的身形时，他笑自己看花眼了。
　　但现在。
　　嗅觉苏醒，一股水腥味和血发酵后的味道相互混合又泾渭分明。他差点吐出来。
　　“阿洌，”她喃喃道，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是谁呢？”
　　他看清了，她脸上的纱布染的东西正是发酵味道的来源。
　　“叶笙，”魏洌鶄心里已被恐惧占据，口不择言，“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少女的眼睛被纱布缠好，看不清表情，唯有耷拉着的嘴角显示她也十分迷茫。
　　“果然是吗？”
　　她上前一步，右手缓缓地抚上他颅颈交接处。
　　“是你吗？”她将额头贴在他额前，却开始笑了，“是你依旧在我死后顾念着我吗？”
　　“不管怎么样，”纱布上渗出鲜红的颜色来，又以不合常理的速度变暗、干枯，“谢谢你。”
　　“谢谢你的执念，让我继续活着。”

　　推理完毕。
　　《无忧纪》里讲述的是一个古时山鬼浪迹天涯最终却不得不回到深山的故事。当这个想法在易生脑中出现时，他便觉得这个角色一定要找一个深山老林里尸骨无人拾捡的孤魂野鬼。于是脑子一抽，说走便走去了一个深山老林。
　　利用萨满的神奇感应，他还真就找到了一处下葬绝对不会超过三年的新坟头，而且还是那种草席巴巴一卷没有墓碑草草掩埋的那种。埋的地方多，理应是个大人；三年不到，证明其魂魄还算有生前大部分的记忆；草草掩埋，连死都没什么排面，要么生前名声不好连家人都嫌弃，要么穷迫潦倒一生而死，不论哪种，人生经历都十分丰富。
　　当下即被喜悦冲昏头脑，用铅粉虚虚设问令该魂开口答应便写书去也。直到书要出版复印庆祝之时，他自豪自己的好运，忍不住将此事炫耀一般告知大家时，玫纱忽地提出一个想法。
　　“又是荒无人烟又是草草掩埋的，”女人蹙起好看的眉，“你该不会遇到凶案现场吧？”
　　好家伙。
　　因为太过顺利了反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吗？
　　算了算了权当无事发生。毕竟好几年过去，真有联系警察早就上门请他喝茶了。
　　《无忧纪》母本出现大段的空白，以及书里面没有看到主角。
　　顺着感应来到这家机构，还有与角色执念有关的人。
　　无论如何在今晚都要进去看看。
　　毕竟是自己的角色惹出事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