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影子》顾见月

51、51

　　裴泽家中。

　　柳玉和丈夫在回去的车上，已经新有默契地商量好，他们分开和两个孩子沟通。

　　因而等裴泽和王楚凝一进门，柳玉便道：“阿泽，你跟你爸爸聊，我跟楚凝说说话。”

　　“妈？”裴泽吓一跳，紧紧地握住王楚凝的手，对母亲道，“我想，我跟你们解释比较好？这件事……”
　　他不放心让王楚凝一个人面对母亲。

　　但是王楚凝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按过，看向紧张的男人：“阿泽，就听妈妈的话，你跟裴董聊。”

　　“但是……”裴泽为难地看了看母亲，再看看她。

　　柳玉和裴知谦相视，摇摇头。
　　儿子这种表现，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裴知谦说：“阿泽，听你妈的话。”

　　一家三人都在等裴泽松手，裴泽晃了晃牵住王楚凝的手，不情不愿地松开：“妈，有什么话，你……”

　　“妈妈知道。”柳玉拉住王楚凝另一只手，“走吧，我们去花园里走走。正好这几天热起来，花都要开了。”

　　裴泽忐忑地看着他们走出落地窗。

　　裴知谦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阿泽，来吧，我们父子俩也好好谈谈。”
　　一眨眼的功夫，小儿子肩背都如此有力，是个能担当事业家庭的成熟模样了。

　　裴泽被父亲推着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腿上，两手十指交叉，在父亲面前低头，极为诚恳地说：“爸，其实我们本来就有计划要告诉你们，而不是等你们发现，只不过阿峰……还在叔叔面前这么说，一定让你们觉得很难受。对不起爸。”

　　裴知谦接过小七送过来的茶，沉默不语。

　　等小七离开，裴泽才继续道：“是我追求的……”
　　他本脱口而出要说“大嫂”，但及时住口，改口道，“是我先追求楚凝，她本来没有答应，是我……是我一直想跟她在一起。”

　　有关于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不断地闪过，流星一般，每个瞬间都那么特别而富有纪念意义。

　　就连裴泽都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记忆中存储了如此之多与她朝夕相处的细节，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嗔一娇。

　　裴泽交握的十指不自觉地揉搓，滚烫的掌心与泛白的骨节显示他内心的焦灼，但抬眸看着父亲时，透亮的眼眸中只有真诚与笃定。
　　“爸，我想跟她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这么明确过要跟她在一起过一辈子。如果不是她，我宁愿一个人。”

　　不过三言两语，他竟然不自觉地赤红了眼眶。

　　裴知谦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儿子这幅模样，依稀记得是他说要去念艺术，念设计。
　　他们父子俩也是这样对面对坐着，彼时的小儿子的眉宇间满是少年英气，口中说着“爸，你相信我，我选择的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做好，绝对不给裴家丢脸，不给你和妈妈、大哥丢脸。”

　　时过境迁，小儿子褪去十七八岁时的青涩，脸庞上多了成年男性的坚毅。

　　裴知谦放下茶杯，缓缓道：“阿泽，我跟你妈前几天就知道了。没跟你们聊是觉得没到时间，怕我们介入，让你们觉得有压力。”

　　父亲的语重心长让裴泽越发愧疚，低头，几近哽咽，道：“谢谢爸。”

　　“但是不说不代表我们不担心。尤其是楚凝。”裴知谦重重叹气，“就算没有这件事，楚凝这些年在公司承受的压力已经很重。”

　　作为裴家的长媳在丈夫去世后，在裴家担任重要工作，对外界而言本身就充满了各种揣测。

　　“我知道。”裴泽道，“所以我很感谢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她比我的牺牲更多。”
　　她是那样从不开口主动提自己多累的人，仿佛所有坚若磐石的难题到了她面前，都会被她轻巧克服。

　　裴知谦轻叹：“楚凝最难得，是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孩子。”
　　工作场合，生意场合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和韧劲，裴知谦能放心让王楚凝管理偌大的分公司，甚至放出财务权利，就是对她最好的信任和肯定。

　　“是。”裴泽认同。
　　她身处在混杂的俗世里，每天与人人鬼鬼打交道，偏偏她却又是个再通透、干净的人，一双锐利的眼眸看透无数人与事，知道什么该说，懂什么不该说。

　　裴泽看向父亲，从他的眸光中看到了慈爱与祥和，想到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自己又要跟大嫂在一起。
　　他鼻尖有些发酸：“爸，对不起，是我让你们为难了。”

　　“有什么为难？人活一辈子，不过是遇山开路，逢水架桥罢了。”裴知谦望向花园里的太太和王楚凝，“好好对楚凝，她也不容易。”

　　裴泽听到这里，问道：“爸？你这是同意的意思吗？”

　　裴知谦笑了：“嗯，同意。”
　　他们往后的路还很长，要面对的难题很多，父母的同意左右不过是一件小事。

　　裴泽道：“谢谢爸！”
　　他欣喜之余，侧身转向窗外，去寻王楚凝的身影，想同她立刻说这件事。
　　不过，母亲或许也正在与她谈，他搓了搓手，在父亲面前笑得质纯如少年。

　　小七送茶来，笑着问：“你怎么这么高兴啊？有什么大喜事吗？”
　　她年轻轻，整日乐呵呵，看到主人家开心，便也跟着眉开眼笑。

　　裴知谦也笑，难得打趣：“是有大喜事。小七啊，你跟你男朋友怎么样了？我跟太太是不是要给你准备嫁妆了？”

　　裴泽喝着茶水浅笑。

　　小七抱着托盘摇头晃脑，嘟嘴：“先生，我跟他生气了。我再也不要理他，他的电话我都不想接。”

　　裴泽问：“为什么？怎么惹你生气了？”

　　小七嘟嘴：“叫他不要给我买礼物，他非要买。”

　　裴泽笑得咳嗽起来：“你这是往我们这儿秀恩爱呢？”

　　小七吐吐舌尖：“才没有！我去忙啦~”
　　她转身一拐一拐地往厨房走。

　　柳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你们逗小七干什么？”

　　裴知谦摇摇头：“明明是她逗我们。”

　　裴泽起身迎向母亲和王楚凝，在母亲眼皮底下拉住王楚凝的手：“妈，你们说什么了？”

　　柳玉道：“没说什么，你回头问楚凝。我累了，去休息吧。今天裴峰吵得我头疼，我最近都不想看到他。”

　　裴知谦一听这话，怎么跟小七一个调子，扶着太太上楼：“走吧，那去歇会儿。”

　　裴泽见父母上楼，便揽住王楚凝往花园走去。

　　等道月下，他才问：“怎么不说话？妈跟你说什么了？你不高兴了吗？”

　　王楚凝仰眸：“说过去的事情，也说未来的事情。”

　　裴泽心下一沉，她的过去是他大哥，未来是他么？
　　“是说大哥和你？”

　　“嗯。”王楚凝慢慢地沿着花圃走。

　　裴泽连忙跟上去，半抱紧她：“你跟我说说？别沉默，我会担心的。”

　　“没什么特别。”王楚凝道，“主要是我想清楚就行。妈妈是支持的。”
　　她其实在裴峰家中就知道，柳玉和裴董都已提早知道，并且不反对。

　　裴泽还是有些惶惑：“那……具体说什么呢？”

　　王楚凝淡淡道：“说我当时跟你大哥结婚的时候，妈妈第一次见我的印象什么的，都是旧事情了。”

　　裴泽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低眸对上她的眼睛：“再具体点？”

　　“喂！”王楚凝轻斥，“小孩子吗？非要知道那么清楚？”
　　她用指尖揉了下他的手腕，“妈妈不会说重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也想知道妈妈对你的印象。”裴泽心切地问，“还有，还有你跟我大哥……”

　　王楚凝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别墅二楼的灯，语气有些果断地说：“我不想说，阿泽，我不想对你解释我跟裴瑾的事情，我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裴泽陡然警醒起来，之前是他不愿意提大哥的事，从不知道原来她是不愿意说的。“是有什么我不可以知道的吗？”

　　“没有。”王楚凝往他怀里靠了靠，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脸颊贴在他的肩上，“阿泽，没什么是你不可以知道，只是说了也没什么意义。而且你大哥不在了，与你说他的事，多少不好。”

　　越是这样越是让裴泽心里不舒服。“总有可以让我知道的部分？”

　　王楚凝握住他的手，捏着指骨缓缓说：“嗯，可以让你知道的部分就是，妈妈说你大哥当时挺喜欢我，是一见钟情。”
　　说完，她浅笑，“满意了？”

　　裴泽抱紧她：“你故意气我吗？”

　　“你看，我说实话你又不爱听。”王楚凝踮起脚，在他光洁的下巴落个吻，“好了，不回去了吗？要住在这里？”

　　裴泽此刻才想起中午的事情，可是现在一搅和，早就没那份心思。“回还是要回去。我去跟爸妈说一声。”

　　“去吧。”王楚凝抱着他推了推，“我好像没吃饱，你回去给我弄点东西吃怎么样？想吃溏心荷包蛋了。阿泽？”

　　裴泽拍拍她的后背：“知道了，就回去。”

　　他们回到客厅，裴泽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跟父母知会一声。

　　柳玉反叫住他：“阿泽，你跟楚凝认真点，别朝秦暮楚的知道吗？”

　　裴泽听着这话，对着母亲笑了：“知道，我一定只暮楚不朝秦。”
　　说完关门离开。

　　柳玉倒是一愣，才想到自己一不小心顺带上了王楚凝，难怪儿子这么说。

　　裴泽又敲门进来，问道：“妈，过阵子我去给大哥扫墓，行吗？”

　　柳玉摆摆手：“去吧。跟你大哥好好说一声。”

　　裴泽这才放心离开。

　　回去的路上，裴泽时不时去看后面的白色宝马。
　　他们下班时开了两辆车去裴知廉家中，现在还是得两辆车回去。

　　他随时抬眸都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影子，满怀安心。

　　到家后，裴泽从后备箱取出一个拎袋。

　　王楚凝停好车，走过来看到纸袋，跟中午他给自己的巧克力是一款，伸手去拿：“什么？吃的吗？”

　　裴泽换一只手拎着，另一条胳膊揽住她的肩膀：“不是，是我自己的东西。”

　　王楚凝看他一脸神秘莫测，却道：“安全用品啊？”

　　裴泽没想到她居然猜中了：“你怎么知道？”

　　王楚凝耸肩，去按电梯：“我怎么不知道？”
　　眼尾上挑地斜睨他。

　　裴泽抱紧她：“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兽性大发，就是先准备好。”

　　两人笑着踏进电梯。

　　不过他们今天跟打仗一样经历，谁也没心思往那方面想。

　　裴泽一进门将东西放进自己房间，就挽起袖子去厨房准备宵夜。

　　烧一锅开水，将冰箱里的小馄饨热水下锅；另起一个平底锅放油，打两个鸡蛋撒了碎葱末，摊薄成鸡蛋饼切丝备用；再煎一个溏心荷包蛋，用剩下的油煎一把新鲜的小青菜。
　　等小馄饨起锅，将其他食材放上去，齐齐整整。

　　王楚凝从餐厅兜进厨房，正见两碗馄饨热气腾腾，她快走两步主动去端：“好香啊，真饿。”

　　外面吃得再好，都不如在家里简简单单一顿来的熨帖。

　　两人坐在餐桌边，一个接一个地吃小馄饨。

　　王楚凝咬一口溏心蛋，金色的蛋黄淌出来，赶忙吮一口。
　　看他只为自己做了一个，她问道：“你没有鸡蛋吗？”

　　裴泽吃着小青菜：“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非要吃荷包蛋。”

　　王楚凝默默地吃荷包蛋，好吃就行，才不跟他计较。

　　吃过馄饨，王楚凝回房间洗澡。

　　两人共用一间大书房，她裹着睡袍弯腰打开电脑，听见脚步声，随后是有力的臂膀抱住自己的后腰。

　　裴泽将下巴靠在她肩头：“真的很忙吗？”
　　温热的唇贴在她后颈白皙的肌肤上。

　　“唔。”
　　王楚凝嗅到他身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沐浴乳味道，薄荷味很重，带一点乌木厚重的气息。

　　这种味道好像结合了男人的荷尔蒙后，变得更加富有魅力和吸引力。

　　王楚凝忍不住地眯了眯眼，往后用薄肩蹭了一下他的胸口：“别闹，我先把文件看了。”

　　裴泽拉开椅子，先她一步坐下，抱她落到自己腿上：“我抱你会儿，你忙你的。”

　　“你……”王楚凝心道，这我怎么忙？
　　她扭头看他一眼，想起有一次她和陈老板去看一场男装秀，男模特们个个英俊挺拔，陈老板当时说如今男色当道，她没什么感触。

　　此刻，王楚凝才知道男色在眼前是什么心境。
　　她反手在他手腕上掐一把：“那你乖点，别乱动，我很快。”

　　裴泽满脸被冤枉的神色，脸颊贴住她的后肩：“我哪儿动了？明明是你动我。”
　　他双臂在她腰上收紧，“贼喊捉贼。”

　　王楚凝笑了，胸脯微耸，曲线越发迷人。

　　裴泽也怕真的打扰她，影响效率，只不做声地靠着她想自己的事情。

　　等王楚凝关掉页面，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
　　她见他默不作声，问道：“睡着了吗？”

　　裴泽道：“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嗯？”王楚凝扶着椅子扶手，转身重新坐回他腿上，面对面地捧起他英俊的脸颊，“没说过吗？”

　　“嗯。”裴泽点了点头，“没有明确说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很在意这种话。

　　未免矫情，但的确是他需要的。

　　王楚凝亲了亲他的唇角，贴近他的胸口，轻声道：“因为我没说过，心里很难受么？”

　　“嗯。”裴泽坦然地承认。

　　王楚凝心疼地摸摸他的眉尾，再碰碰他的耳朵，专注地凝视他的眉宇，双臂抱紧他的脖颈，鼻尖贴着他的鼻尖，慢慢道：“我想亲你的时候，就是喜欢才亲的。”

　　“我知道。”裴泽已经动容，偏偏坚持，“可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王楚凝难得扭捏，低眸不看他的眼睛，脸上浮起红晕，浑身都开始发烫，声轻如蚊吟地启唇：“阿泽，我喜……”

　　后面的字被他的吻封住。

　　裴泽只要知道她愿意说就行，只要她愿意看向自己，只要她对自己表达出一点点的欢喜，他就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我喜欢你，王楚凝。”裴泽吻得她不停喘气，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说，“是长久的喜欢，也是永远的喜欢。”
　　他亲吻她的耳垂，看她在怀里轻轻地扭动。

　　王楚凝吻住他的唇：“别说了。”
　　顿了顿，她推他的胸口，“我要去睡了。”

　　裴泽还没来得及抱紧她，她就像是小鱼儿滑过手臂，轻轻落落地站起来。
　　他依恋地拉住她的手，“真的去睡了？”

　　“嗯。”王楚凝咬住水润饱满的下唇，抽出自己的手，踮起脚尖快步往书房外走。

　　“就这么把我留在这里？”裴泽哑然，转过椅子去看她的身影，“来真的？”
　　未免太残忍。

　　她的身影微微迟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片刻过后，她才轻声说：“那你还不快过来？”

　　裴泽心跳速度猛的飙升，起身时椅子往后滑靠上书桌发出砰的一声，他弯腰抱住她，将人打横抱起来，直截了当地问：“我房间还是你房间？”

　　王楚凝捂住眉眼：“随你。”

　　裴泽爽快道：“那我房间吧。”

　　王楚凝拍他一记：“别说话了，蠢死了。”

　　裴泽将人抱进卧室轻轻地放到床畔，单臂撑在她肩头的位置，低头问道：“真的很蠢吗？”

　　没来得及开灯，只有露台的月光灼人。

　　朦胧之中，王楚凝别过眼不看他，手指捏住身下的床单，羞涩难当地“嗯”了一声，忍不住吐槽：“谁买那个还买那么多尺寸？不是蠢是什么？”

　　裴泽一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吻住她伶俐的唇：“今天以后就不会了。”

　　王楚凝听他总是这么温柔，心里暖融融，双手圈住他的腰，回应他的吻。

　　滚烫的身躯相拥，温度却还是不受控制攀升。

　　裴泽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发高烧，他和她的身体可以烫到如此地步，以致于理智被击碎，只剩下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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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要完结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