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玫瑰》叶七三

16、归了

　　“好的，谢谢你，入江大人。”

　　沢田纲吉掐断通讯，将手中U盘的信息资料全部拷贝到彭格列总部，这才和六道骸从第三层下到了大厅，与此同时，酒店的各个入口各有十几人冲进，陆续向中央的首领报告。

　　“这里是一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二队也没有，已经进行过搜身。”
　　“三队同上。”

　　沢田纲吉从桌边拿了杯红酒，细细地抿着，装作不在意地听着伊亚特家族的对话，他正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六道骸忽然伸出手，把他的杯子抢了过来，殷红如血的液体顷刻被倒在了地上。

　　沢田纲吉：“......”

　　“骸，”他转过身，温和的笑容有一丝裂痕，“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意见，也谢谢你的关心，可是你能先把你的手从我的腰上放开吗？”

　　从第三层走到大厅，一路上六道骸跟强力胶似的搂着沢田纲吉的腰，任彭格列首领如何挣扎，硬是不放手。人少沢田纲吉也就随他去了，而今人多眼杂，沢田纲吉并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特别是当他看到山本在不远处正向他招手。

　　六道骸似笑非笑地看着沢田纲吉：“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怕你这个白痴迷路才好心地指点你一下，你不愿意对我来说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盘在腰间的手渐渐放下，沢田纲吉深知六道骸的别扭的性格，只好笑地看着他。但下一秒，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认真地补充道：“骸，我不会再消失的。”

　　这双深蓝色如同辽阔海洋般的眼眸绚丽而亮着光，坚定的眼神让六道骸一时恍了神，他将靛蓝色的发丝拂到一旁，漫不经心地回道：“谁知道呢。”

　　顺带一提，从走廊出来的时候，沢田纲吉已经将相貌重新变回了伊藤仁辉。

　　“拿到手了吗？”不知何时山本武和库洛姆走到了沢田纲吉身边，两人的表情算不上好看，面露担忧之色，“说是出任务，我却不太清楚步骤，把这么重要的担子给你，抱歉。”

　　库洛姆则是在看清沢田纲吉身边人之后，立刻睁大了眼睛，“骸大人，您不是在总部吗？”

　　“没事，现在我已经把资料传到入江大人的手中了。”沢田纲吉回道。接收到库洛姆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他会和六道骸在一起的眼神，他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和六道骸大人是刚才碰上的。”

　　六道骸玩味地看着努力撒谎的沢田纲吉，恶趣味地搭上沢田纲吉的肩膀，仿佛两个人是亲密的好兄弟，“嗯，他说的没错。待在总部无聊透了，这边的玩具要有趣得多。”

　　事前沢田纲吉已经将自己的计划告诸于六道骸，对方明面上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赞同，所以沢田纲吉并不确定他会不会突然来个兴趣当场把他拆穿——他是打算在伊亚特的首领出来之后再进行下一步。

　　人员已经部署好，沢田纲吉来到米兰之前就已经派遣了一部分彭格列的A级干部驻守此处，如若Xanxus那边的胜利已经确定，那么这边也会相呼应地对伊亚特家族的总部发动攻击。

　　毫无疑问这会是一场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战争，纵使沢田纲吉还保持着那份天真与善良，今天也绝不会再软下心来了。

　　毕竟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几人交谈间，大厅忽然传来几声惊呼，紧接着热闹的会场顷刻安静下来，连交谈声都销声匿迹。

　　——伊亚特的首领来了。

　　沢田纲吉注意到山本武和六道骸两人的表情瞬间发生改变，眼底翻滚着的深深的暗光犹如无数把锋利的刀剑，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刺骨而明显的杀气漏气似的往外放，感受不到杀意的下限。

　　“两位大人，请别冲动。”沢田纲吉小声劝道，但两人像是没有听到，继续释放着那可怕的杀气。

　　伊亚特家族的名字取自他们的首领，也就是伊亚特本人。虽是首领，这人却不太出面，沢田纲吉见过他的次数也寥寥数几。

　　“没找到？”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众人循声望去，伊亚特正被数位家族成员保护在内，只露出一张脸。

　　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二十来岁；黄色的头发黄金似的发着光，灰蓝色的双瞳不见感情波动，察觉到彭格列这边释放过来的杀气，他也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同家族属下谈话。

　　沢田纲吉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但他也来不及细想，隐藏在耳朵里的通讯器发出几丝有规律的电波响——这是事先沢田纲吉和Xanxus约定的信号，如若沢田纲吉接收到这条消息，也就意味着在总部的战争已经胜利，并且他正带着彭格列主力赶往米兰。

　　打到伊亚特家族现在的兵力显然不够，而Xanxus到达这里即使用炎压传送系统也要十多分钟，也就是真正的主力战将在十分钟后进行。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清清场——牵连到无辜的人显然违背了沢田纲吉的本意，他总是如此。

　　“Start.”他轻轻说。

　　“轰——”

　　入口、窗户，甚至从天花板上都有如潮水般涌来的彭格列人员，大门被打破，人群犹如鸟兽状四散逃离，一分钟时间，整栋大楼只剩下彭格列与伊亚特的人员。

　　山本武有些惊诧地看着数量众多的A级干部。战士的本能让他迅速拿起了背后的武士剑，大厅不知不觉被分成两派，战争一触即发。

　　六道骸故意贴着沢田纲吉耳边说道：“这就是你的计划？”

　　“嗯。”
　　沢田纲吉略有不适地推开六道骸，他走上前，和山本武维持到同一个水平线，“山本，我们再坚持几分钟，Xanxus会来支援我们。”

　　山本武虽有疑虑，却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往角落里瞥了一眼，云雀恭弥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笑了笑，方一转头，伊亚特就从层层保护中走了出来，一系列变故之后，他仍旧面不改色：“资料也是你们偷走的吧？”

　　没人应他的话，伊亚特倒也不在意。他的视线毒蛇般的在几个人身上徘徊，最后定在沢田纲吉身上。

　　“你看起来很弱，”他说，“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似乎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呢。”

　　话音刚落，六道骸和山本武两个人便挡在了沢田纲吉面前，两人神色都不好看，特别是六道骸，那眼神像是要把伊亚特生吞活剥了不成。

　　“真是令人可怕的杀气，”他称赞地拍拍手掌，语锋一转，灰蓝色的双瞳如同染上了一层毒液，散着精明的光，“——难道你天真的以为我就什么也没布置吗？”

　　沢田纲吉仿若有所感应似的向下看去，可超直感还是晚了几秒，一束汹涌的火光从地板蹦出，挡在沢田纲吉前方的两个人顿时被一阵强烈的巨流扑倒，与此同时分布四处的炸弹和装置瞬间启动，从沢田纲吉以上的七层区域连续爆破，巨大的碎片与琐屑物如排山倒海般从上方倾斜。

　　六道骸被飓风远离了沢田纲吉，情急之中他下意识地喊道：“沢田纲吉——！”

　　电光火石间，两道橙色纯度极高的愤怒之火从双枪喷出，直奔沢田纲吉上方将要跌落的巨大墙壁，可火焰只在上方挡住了一秒，防御壁便顷刻塌陷，苍穹之顶瞬间破碎，Xanxus充满不甘的话语与另一人焦急的叫唤同时传了过来。

　　“切，晚了一步吗。”
　　“十代目——！！”

　　山本武被爆炸掀起来的巨流差点飞到后方的墙壁上，幸好他及时抽出时雨金时，将刀鞘狠狠地定在地板上，同时抓住他身边的库洛姆，让两个人牢牢地定在原地。

　　“轰隆——”

　　自第一层到第七层，沢田纲吉所在位置瞬间被无数碎屑物淹没，几位没来得及逃离的彭格列干部也跟着被埋在废墟之下。

　　“十代目！”

　　狱寺隼人目眦欲裂，方要不顾一切地冲到废墟里面，山本武却突然拦住了他。

　　“喂，你干什么？！”

　　山本武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那堆似乎已经沉寂的废墟。

　　三叉戟在方才的爆炸中被削去了尖头，可六道骸没有一丝在意，他只是看着前方，一股自七年前再无有过的暖意重新浮现心头。

　　“咚。”

　　一声极小极小的声音从废墟里传来，仿佛在瞬间，巨大的碎屑物之中突然被强大而又纯粹的大空之焰灼烧，无数的灰尘飘落空中，所有人看见被淹没的地方出现了微微的凸起，而后愈来愈大，一个少年自火焰中站起，右手爆发出的火焰融化掉了从上方掉落之物，以他为中心，数十米都再无东西掉落，绚丽又纯粹的金橙色火焰同时保护了那几个差点被埋在废墟之下的彭格列成员。

　　褐色柔软的头发随风而舞，似有灼灼烈焰的双瞳里亮着金橙色的光芒，额头上跃动着一抹纯度极高的大空火焰，少年的双手亦是燃烧着，蓝黑色的手套上，象征着罪与罚的彭格列徽章晕染其间。

　　——彭格列十世，沢田纲吉。

　　“...阿纲？”
　　山本武的嗓子犹如被沙子层层磨过，喑哑异常。

　　站在他身后的库洛姆双腿一软，幸好六道骸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让女孩倒下去。

　　“骸大人...是BOSS吗？”

　　六道骸的声音淡淡的，却染上了浓浓的笑意：“我亲爱的库洛姆，你没有看错，这并不是幻术。他确实是那个可恶的彭格列。”

　　狱寺隼人怔怔地看着那一抹自黑暗中生气的温暖的、真实的火焰，眼角微湿，他恨不得立刻上去抱住少年，但眼下的刻不容缓的战斗却让他生生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圆润饱满的小黄鸟叽叽喳喳地在空中盘旋片刻，最后亲昵地立在沢田纲吉的肩膀上，用小小的嘴轻轻地啄着少年的侧脸，整只鸟似乎都乐开了花。

　　云雀恭弥一言不发，但他眼中汹涌的剧烈的感情却犹如大江巨浪，炽热而又浓烈。

　　场面安静了将近一分钟。

　　少年自废墟中走出，温暖的橙色火焰包容一切、渲染一切、吞噬一切，他的表情虽是冷淡的，那双眼睛却包含了真诚与善意。

　　他缓缓道：“如何，来比一场？”

　　伊亚特那伪善又波澜不变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大声地指着沢田纲吉，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怎、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确认过你的死亡，你不可能还会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如果不信，尽管一试。”
　　沢田纲吉不想与他过多言语，他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大空火焰，利用推进力飞到了伊亚特的身边，在他周围人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右手伸到伊亚特的颈边，灼热的温度将后者烫得痛呼出声。

　　“现在外围全是彭格列的人，你所依仗的里奥·莱德也就在刚刚死去，投降还是就范，你们选择一个。”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说道，虽是向着伊亚特，但起家族成员也同样听得一清二楚。

　　在沢田纲吉挟持伊亚特的同时，彭格列也与伊亚特家族展开了斗争。Xanxus和瓦里安反应其快，几个守护者在一瞬的怔愣过后，也很快加入了战斗。一时间遍地成血，哀鸿遍野，彭格列或许在从前还会因为首领的缺失而失去了向心力，而此刻，他们依旧是那个里世界独一无二，强大而又团结的彭格列。

　　——简直是压倒性的胜利。

　　而这之中，只有六道骸独立于战场之外，没有参与进去。

　　为什么伊亚特没有反抗？

　　六道骸不由得看了被沢田纲吉挟持的男人一眼，他的脸上尽是震惊，并且这种震惊并不是普通的感到不可思议，而是一种似乎超越了他的认知，完全击碎了他的三观的那种震惊。

　　他望着沢田纲吉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个怪物，一个令他感到可怕的、畏惧的强大的怪物。

　　战斗顺利得超乎所有人的意外，或许是因为伊亚特没有丝毫抵抗之意，他的家族成员也节节败退，很快便由彭格列占尽优势与上风。

　　将最后一个敌对家族成员歼灭之后，沢田纲吉平静地命令道：“把他送到我们的地下基地，先不要动他，我自有打算。”

　　彭格列的几个干部立刻上前，按照沢田纲吉的指示将伊亚特押了下去，而黄色头发的男人只是神情恍惚地盯着沢田纲吉，嘴里不断念叨着不可能。

　　如若是平常实力的伊亚特，或许这里还会有一场大恶战，可伊亚特的不同寻常让这场战斗结束得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沢田纲吉皱着眉想着，金橙色的火焰渐渐自他的额头上熄灭，随之而来的是一双温暖柔软的棕褐色眼睛。

　　一场进行了十多年的战争，竟如此草草结束，众人感到蹊跷的同时，更被另外一种无比伦比的欣喜所覆盖。

　　——他们的首领，彭格列十世，没有死亡，没有离开。他站在这里，笑颜如温和的风。

　　沢田纲吉退出死气模式，他所有熟悉的人都站在不远处，或有欣喜、或有不在意、或有不屑、或有冷漠，但无论是完整的还是残缺的，只要存在这里，只要还能看见他们，就已足够。

　　他露出一个笑，很平常，却熟悉得不由让人掉眼泪。

　　没有人去过问他为什么假死，没有人去过问为什么这么做，没有人去指责没有人去怪骂，此时此刻，只要能看见他，只要还能看见他的笑，就已足够。

　　开心的、幸福的、伤心的、难过的，是与你在一起的时光，便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光。

　　沢田纲吉看着狱寺隼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张开双臂，温柔地问他，“要抱抱吗？”

　　狱寺隼人几乎是少年张开双臂的下一秒，便冲上去，用力地抱住了彭格列十代首领，他的力道像是要把沢田纲吉揉进身体里，一滴滴滚烫的热泪自他的眼角流出，赤诚、炽热。

　　沢田纲吉只是一下一下摸着银发青年的头发，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示意自己的确存在。

　　“山本，”沢田纲吉笑着问道，“你要抱抱吗？”

　　黑发青年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从背后抱住了沢田纲吉，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小首领的颈窝，去闻他淡淡的体香。

　　他有些苦涩地笑道：“阿纲，答应我，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商量好不好？”

　　“好。”沢田纲吉答应他，“好。”

　　不用沢田纲吉再问，笹川了平大喊了一声极限便冲上来抱住了三个人，库洛姆犹豫了一下，也上前轻轻地抱了一下。女孩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沢田纲吉只得温声温气地哄着她，但似乎效果相反，女孩哭得更加激烈了。

　　“哦呀，把我亲爱的库洛姆惹哭，彭格列你知道后果会严重吗？”

　　六道骸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四个人能肆无忌惮地抱着沢田纲吉，但他又放不下面子去抱，只能不着边际地胡乱嘲讽，以此引起沢田纲吉的注意。

　　几个人察觉到他们的首领似乎还要做些什么，便陆续松了手。

　　“谢谢你，骸。”
　　沢田纲吉说，不等六道骸再出声说几句，沢田纲吉便越过了他，走到云雀恭弥面前，像是壮士一样伸出了手。

　　沢田纲吉闭上眼，等着被云雀恭弥一拐子打飞，而那位俊美冷淡的学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单薄的少年揽进了怀里。呼出来的热气染红了沢田纲吉的耳朵，青年看似威胁却温柔得过分的话语萦绕耳边：

　　“下次要是再这样，就把你咬死，哪都不能去。”

　　六道骸：“......”

　　沢田纲吉乖乖地点点头，瓦里安的每个人一眼不眨地盯着小首领，虽然一口一个“我才不要”“我一点都不喜欢”“赶紧滚”，但当沢田纲吉抱过他们每个人之后，脸都像是熟透的番茄，似乎挤一挤都能弄出果汁。

　　由于Xanxus身高过高，沢田纲吉只能仰着头去抱他，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男人只是看了沢田纲吉一眼，便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毫不怜惜地往自己怀里送，直把彭格列十代首领弄得差点喘不过气。

　　一圈过后，沢田纲吉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果不其然，已经成为废墟的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手持绿色手枪，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的少年。

　　他缓缓走到沢田纲吉面前，黑曜石般的眼睛似有星河流转，“Ciaos，”他说，“欢迎加入彭格列，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家庭教师Reborn。”

　　“哈哈哈，还是小鬼有意思。”
　　“十代目，您能够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沢田，我极限地很想你啊！京子她也是，你有时间记得去看看她！”
　　“喂喂喂，你们这群吵闹的苍蝇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很烦的。”
　　“骸大人...你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一群垃圾，都给我滚——！！”
　　“......”

　　沢田纲吉看着又打成一团的人，头疼欲裂。他的老师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黑黝黝的眼睛里不断有暗光闪过。

　　沢田纲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无翼天使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子弹上膛的声音在沢田纲吉听来宛若丧钟敲响，恶魔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去阻止他们吧，沢·田·纲·吉？”

　　“......”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