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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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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二,萧北洛与安华公主大婚。
萧家宾客盈门,且都是萧家的权贵姻亲故旧。殷长离与这些人并不相熟,好在萧北洛十分贴心,拜托了许宗臣多加照看。
有许宗臣这个京中世家子弟照应,殷长离自在了不少,看着萧北洛的婚宴如此热闹,殷长离也为他高兴。
毕竟成婚乃是人生头等大事嘛!
回到自家宅院,殷长离忽然想作画,便连夜寻了那丈二的大麻纸出来打起了草稿。
殷长离画的是萧北洛家今日的盛宴,他的设想宏大,既有萧家的亭台楼阁,又有他所见过的萧家重要宾客,一连画了几日,才定下线稿。
四月初七,殷长离正在给画设色,阿戎进来了。
殷长离放下画笔问道:“可安排妥当了?”
阿戎道:“公子放心,大公子与田管事亲自选的人家,定不会出差错。”
“落户可还顺利?有什么人查问吗?”殷长离又问。
阿戎道:“没有。我们都没有亲自出面,是暗中拜托黄鹂镇上的一位耆老出面办的落户,无人生疑。”
殷长离放心下来:“如此甚好,那八户人家原本就是定国子民,去岁便返回原籍居住,如今闹了饥荒投靠亲友想要落户在黄鹂镇,并非怪异之事。”
阿戎道:“公子放心,我们一路小心布置,没人会察觉的。”
殷长离却道:“费了这许多周折,定是要瞒住,莫要人把那几户山民与云海楼扯上关系,不然我们辛苦修就的栈道也就失了作用。”
阿戎知晓厉害:“是,田大管事行事最是小心周全,这些日子我们都是暗中瞧着,并未叫人察觉。”
殷长离又道:“阿戎,我想要你去守着,你可愿意?”
阿戎吃了一惊:“公子,这如何使得?我不想离开公子身边。”
殷长离道:“你好好想想,不着急做决定。阿戎,自我一入云海楼你便跟着我,难道要在我身边一辈子做跑腿?那处是栈道在定国内的出口,你当知晓其中利害。我想派你去,一则是信任,二则也是希望你能早日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
“公子,你身边一直少有人服侍,若我也走了那就再没一个放心的人了。”阿戎激动万分,但又很是不舍。
殷长离道:“你我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我自然盼着你有个好前程。你一直跟着我甚少出现在外面,除了藏月城无人知晓你与我们的关系。黄鹂镇那里没有得力的自己人我不放心,你去若能将此事做好,日后也是我的一大助力。”
阿戎还是不舍:“公子,往后你出来行走的时候只怕越来越多,身边没有心腹人手如何是好?”
“此事你不必忧心,我若出门定去寻二师兄。且我哪次出门不是带着大管事并神威局的护卫?”殷长离坚定地看着他,“阿戎,你愿意去吗?”
“好!我定不负公子厚望!”阿戎深深拜谢,忽地脸色一寒,“谁在外面?”
连殷长离都吃了一惊:这座宅院都是自家人,他从不做防备,何人胆敢在外面偷听?
进来的却是墨云。
他手上捧着新鲜的果盘,是早熟的樱桃与枇杷,被阿戎一喝,有些颤抖地走过来。
见他捧着果盘不知如何是好,殷长离便道:“放桌上吧。你何时来的,怎么不进来?”
墨云低垂着头:“我、我方到门外,听见有人在说话,故而迟疑了。”
阿戎冲殷长离点点头,殷长离这才放下心来:若要这不相干的人听去了与阿戎的谈话,倒是一桩麻烦事。
“你可有事?无事就去吧。”殷长离扫了他一眼。
墨云忽然跪下俯首道:“我已被公子赎出来多日,不知公子欲要如何处置我?”
心中暗骂萧北洛多事,殷长离也不想这么个不相干的人住在府上,便道:“你想如何?”
墨云依旧跪着,闻言抬起头来看了殷长离一眼,又垂首道:“墨云听凭公子吩咐。”
“你先起来。”殷长离见他还是一副谨小慎微的鹌鹑样,心中不忍,“你可有家人?我送你回家去吧。”
“不!”墨云闻言一惊,又跪下了,垂泪道,“我自小便被家中后母卖入白楼,早已不复清白之身,家人岂能认我!万望公子高抬贵手,不要将我送回去。”
原来还是个有来历的。
殷长离又问:“你本姓什么?”
墨云道:“我本姓祁,父亲原是祁氏药行的当家人。”
祁氏药行在启宁城也是排得上号的,却不知原来有这等污糟内宅事。
殷长离道:“你不必跪着。既然如此,那我与你一笔盘缠,你自去谋生如何?”
墨云脸色惨白:“公子不肯留我?既不肯留我,又何必将我从那泥潭中带出来……我这等身份,若无庇护,如何在这启宁城中平安度日……”
阿戎喝道:“混账!公子不必多说,从哪里来就送回哪里去,哪来这么多事?”
墨云面上一片死灰,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殷长离头疼道:“罢了,你别吓唬他。赎你出来本就不是我,我不是你在白楼中所结识的那些人,身边也不留无用之人,你还想在我这儿过以前的日子是不可能的。”
墨云一下子活过来了,差点又跪下:“公子容貌不凡,我并无非分之想。我已是弱冠之年,又岂敢再奢望以色侍人?我甘愿为公子府上奴婢,侍奉公子!”
殷长离正要开口,阿戎却道:“公子不要再管他,我来处置。”
阿戎把人给请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殷长离无心作画,忍不住埋怨自己:这样一件小事,怎么就不能干脆利落地处置了呢?
阿戎笑道:“公子不问问我如何处置的?”
“哎,你总不至于真把他送回白楼。”阿戎做事殷长离还是很放心的。
阿戎正色道:“他是一个伎子,籍契皆在公子手中,他的性命便是公子的了,公子何必听他聒噪?他的家人尚且能将他卖入那等污糟之处,公子何必有这么多于心不忍?”
殷长离叹道:“我知道了,以后若再有此等事,我直接交由你处置,绝不插手。”
“公子莫不是忘了,往后我却不能伴在公子身侧了——”阿戎一笑,又道,“公子无须为这等小事劳神,他能遇到公子,也是造化。”
殷长离道:“人这一生跌跌撞撞,何其不易。我不是救世主,不过若是真遇到了却也很难视而不见。人有高低贵贱,但顷刻逆转也未可知。谁又是天生的下贱种呢?”
阿戎满是钦佩道:“公子的话我记住了。那人我已送出府,他既是祁氏后人,我便送他去我们的药行做学徒,能不能熬得住就看他的本事了。”
此事揭过不提,此后一连半个月,殷长离都专心作画,直到月底终于大功告成。
阿戎已改换身份,成了那新迁入黄鹂镇的一个山民。身边常伴之人忽然离开,殷长离真真失落了几日,好在他平素许多事也是亲力亲为,倒不算难以适应。
把画装裱好,送与萧北洛,自然得他夸赞,便是安华公主也十分喜欢,直赞他有心。
眼看已是五月,启宁城诸事了结,殷长离正欲返回藏月城,却听闻高微他们从异域返回。
殷长离正要派人去叫他,高微却先来了。
近一年未见,殷长离望着眼前这个身形高大健壮、皮肤黝黑的青年,差点没敢认:他出一趟远门,怎么跟见风长的小树苗一样,唰唰唰蹿成了一棵大树?
“怎么,吓着公子了?”风尘仆仆的高微有些失落。
“长高了,更壮实了。”殷长离走近擦掉他额头上的汗,笑道,“路上吃了不少苦吧?我已吩咐了人,今天你就住我这里,一会儿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嗯!”高微喜不自胜,跑出去沐浴更衣了。
不一会儿,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过来,殷长离瞧过去,见他连唇上薄薄的胡须都剃干净了,果然清爽不少,不禁摇头好笑。
厨房备好了饭食,殷长离连连给高微布菜,像是要把他在外面落的亏空都补回来一般。
见他脸上难掩倦色,殷长离道:“要先睡一觉吗?”
“我不困。”高微笑道,“真跟做梦一般,居然能这么快见到你!”
殷长离道:“一路上可还顺利?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路上好得很!”高微自然报喜不报忧,“你若有空闲,我带你去见见那几个从异域带回来的人!”
殷长离笑道:“什么人值得你这般着急?你先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说。我去与你们管事商量,晚上一两日功夫,我与你们一道回去。”
高微道:“我不困!启宁城人多眼杂的,公子若无事,我们还是快点回藏月城吧。”
殷长离奇道:“你到底带了什么人回来?”
高微有些殷切地道:“你还记得去年我们说过造大船的事?”
“你真把人带回来了?有多少人?”殷长离十分高兴,看见高微比划的数字更是喜出望外。
“如此,我们明日便启程!”
殷长离正满心振奋,想着自己的造船大业,忽见田均来了。
田均送来一个消息,要请殷长离处置安排。
殷长离思忖良久,方道:“既是三师兄求援,想必是要紧事,我带人去接他吧。”
田均道:“三公子信上说的含糊,不知在昭国遇到了什么事,此行恐怕不太平。”
殷长离吩咐道:“无妨,田叔你随我走一趟。”
高微道:“我要去!”
殷长离笑道:“嗯。听话,去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