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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秋去冬来,一转眼就到了年关。

      腊月十三是殷长离的生辰,云海楼中的诸位尊长自然不会忘记这件事,自他入云海楼每年都会为他庆祝。

      今年也不例外,整整一日殷长离都十分忙碌——如今他掌管的事务渐多,需要应付的人情往来自然变多,比不得年少时躲在师父及师兄姐后面轻松逍遥。

      到戌时末,殷长离才清闲下来。

      今日收到的贺礼不少,殷长离接过阿戎递上的礼单一一看过,记下其中一些要紧的,又道:“师父师兄姐们的你放哪里了?”

      阿戎道:“我办事公子还不放心?喏,依照你的规矩,早给你收进书房了。”

      殷长离心中高兴,像是等不及一般,立刻起身往书房去了。

      师父给他的是一盒上好的颜料,大师兄是一把檀香木折扇,二师兄是徐记的酥糖,四师姐是一件大红织金的斗篷,五师兄是一本琴谱,三师兄与六师兄还未归来,他们家中人也代为送了文玩摆件。

      这些礼物并不比方才礼单上的贵重多少,但殷长离却异常珍视。

      从前他的生辰也是腊月十三,可是从来都没有人记得。读书的时候他最羡慕身边那些有家人疼爱的同学,不论贫富生日这一天家中都是要各种庆祝;后来工作了,身边关系好一些的同事朋友每到生日也会呼朋引伴庆贺一番。

      只有他,从来不过生日。

      不是他记不得,而是从来也没有旁人记得。
      他从不会在生日到来之前明示或者暗示朋友,提前索要礼物或是发出生日宴邀约,往往都是他生日都过了,一年都过完了,才偶然有朋友想起来问一句:对了,你生日是哪一天来着?然而第二年依然没有人会在这一天记得,哪怕是送上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当然,以前也是有一个人记得的,不过那都是读书时候的事了,后来天各一方、各自忙碌,便连这唯一的记得也消失了。

      殷长离还记得初入云海楼时过的第一个生日,那天他根本没记起来是自己的生辰,一大早被换上了新衣裳,当日功课也免了,任他自由自在玩耍,午间则是师父与师兄师姐们一起给他庆生,他第一次吃到了自己的生日长寿面,第一次收到大家的礼物……

      第一次感觉这么温暖,这么快乐。

      “二公子怎么每年都送徐记酥糖?”阿戎不知他为何如此高兴,只当是他顾念同门之情。

      “要不然呢?兵刃刀剑的,我也不用啊。”殷长离真不爱吃糖,可长辈们总记得他小时候十分爱惜从长辈手中接到的糖,上次的松子糖就是师父他老人家给备的。

      “时辰不早了,公子安歇吧。”阿戎劝道。

      “嗯。”殷长离的目光扫过书房,很多日常用的东西都是尊长们的馈赠,他只觉得异常满足。

      两人自书房出来,行到院中,却见一个人影缓步行来。

      天很暗,那人没有提灯笼,直到他又走进了些,殷长离才看清来人。

      “是你?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傅辰安夜半而来,令殷长离吃了一惊。

      “无事。”傅辰安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将手中之物递给殷长离,“喏,给你的。”

      是一把匕首,殷长离很熟悉的雪刃。

      “这是你家中祖传之物,怎可轻易送人?”殷长离拿着雪刃有些为难。

      “你不喜欢?”

      “啊,不是。”殷长离想了想又道,“雪刃乃神兵,我又不会功夫拿着也派不是大用场。你还是留着雪刃防身用吧,多谢你的礼物。”

      “你就拿它削水果吧。”傅辰安不以为意,毫无收回礼物之意,见他收下雪刃便转身离去。

      “哎!你等等——”殷长离抢过阿戎手上的灯笼递给他,“拿着,下山回去时小心些。”

      回到房中,殷长离第一次仔细端详雪刃。

      整把匕首长约一尺三寸,刀柄乌沉沉的看着像是乌木,但实际上是一种珍贵的石料,极其坚韧;刀鞘亦是同等材质的石料,上面錾刻着金色莲花纹。抽出匕首,两边刀刃锋利,寒气逼人。

      鉴赏片刻,殷长离将匕首收好放在枕边睡去。

      腊月十九,殷长离正在陪四师姐核对账目,阿戎却送来了一份请柬。

      殷长离打开,却是吃了一惊:“孟绍怎么来了?”

      阿戎笑道:“六殿下已在望湖别院下榻,方才还派人送来一大堆东西,对了,还有一匹骏马。”

      “他倒是说话算话。”殷长离笑道,“你去回复吧,晚上我准时赴宴。”

      “小七,你何时与六殿下有如此好的交情?”
      四师姐边潇潇出身定国世家,免不了问上一句。

      殷长离道:“师姐以前可有听闻这位六殿下?”

      边潇潇想了想方道:“我已经好多年不曾回启宁城了,倒是以前偶尔听北洛说起过,不知为人如何,你自己体察吧。”

      “对哦!人家孟绍都来给我送东西了,萧北洛呢!上次都是他害我,不然我与师父在醒泉哪里有那等祸事!”
      一说起萧北洛,殷长离恨得牙痒痒——这家伙自出事后就神隐了,压根儿没出现过,只写来一封信赔礼道歉。

      “北洛也太不像话了,回头我说他。”边潇潇正是萧北洛的姨母,殷、萧二人交好起初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殷长离装腔作势道:“师姐,您一定要先帮我出气!过段时日他该迎娶公主了,成了驸马爷谁敢惹啊!”

      边潇潇笑道:“他成了皇帝我也帮你出气,谁叫他对不住你!”

      “谢谢师姐!”殷长离心满意足,转而又道,“他的婚期定在四月吧?师姐,我们一道去启宁城喝喜酒吧!”

      边潇潇淡淡一笑:“我哪里走得开,你帮我带份贺礼去就行。”

      殷长离想起师姐与家中之事,便也不再多言。

      傍晚时分,殷长离前往望湖别院赴宴。

      望湖别院乃是云海楼自己经营的产业,与楼中关系亲近的外客来访,多被安置在此处,也不知孟绍如何混进来的。

      冬日天黑得早,别院中已点上了灯火。殷长离被引入厅上,却见傅辰安已到了。

      不待两人说话,孟绍已经来了。

      桌上酒菜已布好,孟绍率先落座,招呼道:“你们坐吧,无须拘礼。”

      殷长离道:“多谢殿下赠与的宝马。殿下至此,原该是我做东道,今日却来赴殿下的宴,实在是失礼。”

      “无妨,来日方长。”孟绍亲自替他二人斟酒,举杯道,“多谢二位当日相救。日后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开口,我定当竭力相报。”

      一杯酒尽饮,殷长离看了傅辰安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殿下客气了。区区小事,无须挂怀。”

      “我承你的情。”孟绍敬了殷长离一杯,转而又看向傅辰安,“你定然不愿意承我的情,不过我还是要向你道谢,日后若战场相逢,我许诺放你一次。”

      “咳咳——”殷长离吓了一大跳:他知道傅辰安的身份?

      傅辰安终于淡然开口:“不必了。我若想要杀定国人,也定会战场上光明磊落地杀。”

      孟绍深深看了他一眼,赞道:“好气魄!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骨气的桓国人。”

      傅辰安眼风一凛:“我们桓国多得是磊落好男儿。”

      眼见得两人就要言语不和,殷长离赶紧出来打圆场:“哪国没有像你们这样的好男儿?还记得我们在岩穴中受冻挨饿的日子吗,那时候就想着要是有酒喝有肉吃多好啊!你们尝尝这道鲜鲥鱼,鲥鱼运到我们这里可是不容易。”

      孟、傅二人亦无意再争辩,便都收了气势。

      殷长离见气氛暂缓,便问道:“殿下这时候来藏月城,专是为给我们送谢礼的吗?只怕赶不回启宁城过年了。”

      孟绍又饮尽一杯酒:“我自请前往叶城戍边,只怕三五年都不会再回来。”

      叶城?
      殷长离去过那里,那是定国与成国接壤之处的一座小小边城,从启宁城出发一路艰险,恐怕要走一个月才能抵达。

      暗叹一声,殷长离道:“叶城风景绝异于启宁城,倒是纵马恣意的好地方。祝殿下此行顺利、前路坦荡!”

      “你是第一个觉得叶城好的人。”孟绍自嘲一笑,忽而又道,“我此次前来,还想找你们的神威局替我做一件事。”

      殷长离心下一凛,面上却不显:“不知殿下所托何事?”

      孟绍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定定望向殷长离:“我想请神威局护送我至叶城。”

      殷长离断然拒绝:“我们藏月城素来不涉他国朝政。且我们神威局也只是负责押送货物,此等重任恕神威局无法接受。”

      “我付双倍的价钱。”孟绍不放弃,又补充道,“萧北洛说天底下没有你们神威局办不成的事。”

      殷长离不为所动:“这天底下办不成的事多了去了,还请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若不打神威局的招牌,只借我几个好手,如何?”孟绍继续打商量。

      殷长离头疼道:“殿下这般惜命,何苦要去那凶险之地?”

      孟绍愤愤道:“我不怕死,但死在那些人手中太不值。你真不能帮我?”

      殷长离想了想道:“此行或有凶险,又不能用我们神威局的招牌,我只能替殿下问问,有没有人愿意随殿下跑这一趟。”

      孟绍又饮尽一杯:“如此,多谢。”

      一顿饭吃得殷长离胃疼。
      离开望湖别院,外面的街市正是热闹,殷长离看见王记馄饨便走不动路了。

      “你也吃碗馄饨吧?”殷长离招呼傅辰安坐下,扭头点餐,“老板,来两碗薄皮鸡汤馄饨!”

      “好嘞!”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馄饨便送来,老板认得殷长离,还附赠了两碗米酒炖蛋。

      清香四溢的美味馄饨安抚了殷长离憋屈的心情,爽口的米酒炖蛋更是令他愉快地眯起了眼睛。

      吃饱了,两人继续往回走。

      傅辰安突然问他:“你不高兴,为何不直接拒绝他?”

      “他是北洛的朋友,我倒无所谓,总不好跌了北洛的面子。”殷长离不是怕事,只是不想藏月城为这等小事卷进他国争端,“哎,那天真是倒霉,怎么就跟他穿了一个颜色的衣裳,怎么就那么巧碰到了呢?”

      “你对朋友可真够意思。”傅辰安自动忽略他的无厘头抱怨。

      殷长离叹息一声:“想他堂堂一个王子,居然活得这般艰辛,也不知这定国宫廷出了什么事。”

      傅辰安自然不会有答案,殷长离忽又侧身望向他:“那日你救孟绍,我真有些意外。你这一年倒是变了不少。”

      傅辰安闻言一笑:“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

      “你呀,明知故问!”

      殷长离收回目光,又说起了别的:“书院快放假了吧,你若无聊可以来楼中玩。过年也无需预备什么,你们主仆二人到时候一起去我那里,大家人多热闹。”

      傅辰安轻笑道:“你不也是主仆二人?”

      殷长离一愣,便道:“年节下到处饭馆都歇业,好心邀你来蹭饭,不愿意就算了。”

      傅辰安忽然像是真的高兴了:“我愿意的。不过我可是拖家带口,还有两只食量不小的鹰,小心到时候把你那仅剩的几尾鱼都吃了……”

      二人说说笑笑一道往山上行去,街灯将他们并排的人影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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