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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恐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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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被围攻了。
因为他本身所掌握的灵化之术是可以让灵魂离开身体的S级灵魂忍术,将自己灵化成活的灵魂,无视距离穿梭并杀害敌人,亦可以控制对方身体和进入他人精神世界。
灵化之术被誉为最强刺杀之术。在村子中也属于核心战力。
在历次战争中,断以此术夺走了无数敌人的生命。
以至于他在黑市的悬赏甚至比三忍还要高,论价格在战争忍者里就排在奈良和旗木后面。
但这个术有一个缺陷。
灵化之术确实很厉害,可是一旦加藤段使用这个术,本体就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和山中家族的精神控制术类似——如果施术者在释放忍术过程中被攻击,那结果几乎可以说是回天乏术了。
毕竟忍者大多数都是高攻低防,伤害他人的方法那么多,对于保护自己的生命却没有什么好办法,脖颈,大脑,心脏,被刀捅到要害一样会死。
在混乱的战场,一动不动就等于送死的靶子。
基于这一点,加藤段每次使用灵化之术时都会有五个以上的上忍在他身边守卫,以防止敌对忍者拿到了情报前来刺杀。
这些守卫的忍者里甚至有宇智波日向等一众大族的人,可见加藤段身边防守的严密程度。
可就算这样,他这次依旧出事了。
敌人派出了本应该在正面战场上的精锐力量找到这里,砂影村是铁了心要杀加藤段,只要能完成这个目标,就算用人命堆砌也可以。
那么孤身前去救援的我受了伤也是可以理解了的吧?
毕竟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是潜在、突发且不可预测的,我也无可奈何。
难不成这就是我刚刚太嚣张的报应?还是来自被我做梦砍了几千遍的宇智波鼬的恶意?
「这里还要再提他一次真的对不起了。」
我脑袋里冒出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身体,好轻。」
额头上流下来的血好像浸入了眼眶,我的视线开始发红,怪异的数据从我手心浮现出来,手肘被火燎的发红,但疼痛已经消失了。
这时候我想,我不该把指甲剪掉的。
那样的话,就算没有刀,我徒手接个豪火球还是没问题的。
……还有,为什么这个「光希」还有那么多朋友啊?明明都是一个人,明明都被环境畏惧着,我的朋友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人,说不定我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而「光希」……
如果不算深交,她朋友就很多。
比起我,好像有点太受欢迎了。
这次换我恰一百个柠檬了。
我真的酸了。
为什么我就不行?
说到底也没什么不一样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都是「我」啊?!
我苦思冥想,翻来覆去的对比着,排除了十几条理由未果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关于我们最大的区别。
——难道是因为我两辈子都没能长大成人?!
别吧,补药啊!
就在这种不在状况、思想跑毛甚至有些神游天外的短兵相接中,我感受到了一种失去依凭似的、快要消散的轻盈。
有一个瞬间,我没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梦该醒了吗?」
“光希……”
好像有谁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
很熟悉。
咬字浅浅的,声音也是浅浅的,如同一片被风暴裹挟着的羽毛,不由自主地摇晃飘飞,等风停了,就又慢又轻地落在了灰尘里。
然后下起了雨。
上浮又下沉,哀伤而沉重。
我想看看是谁,可又睁不开眼睛。
等我从一片昏昏沉沉中醒来的时候,耳边只剩下寂静沉凝的风。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有月光潜入,暗淡的灰白的光透过窄窄的窗户铺撒在房间里。
乍然见到光亮,我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视线一偏,就看见了旗木。
他安静地垂着头颅,呆呆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月光稍稍照亮了他的小半边脸,就像轻笼着一层藕灰色的薄纱,我看到他的嘴角紧绷成向下的一条线,发着亮的眼泪不停的从低垂的,深色的眼睛滑下,濡湿了略显颓唐的、灰白的睫羽,然后顺着脸颊的弧度汇聚在鼻尖与唇珠,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滴落在我的侧脸。
淡淡的味道在我唇齿间弥散开,又苦又涩。温热的眼泪似乎是在往心流,变成了酸的、苦的。
他在哭。
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是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明明没有声音。
却让人觉得比哭号出声更可怜。
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他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又伤心又哀愁,悲伤的感觉太过强烈,好像用自己的整个生命也无法倾诉一样。
一滴、两滴,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
他像一个在夜幕下遍体鳞伤快要死掉的野犬那样哭。
“……朔茂。”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话头便在这里停住了。
感知也渐渐恢复起来,我发现我正枕在他的腿上,四肢还是柔软无力的,于是我只伸出指尖碰了碰他贴着我脸颊的手。
细小的水渍消失在手掌与皮肤相接的缝隙里,我感觉到他的手指条件反射似的抽动了一下。
“不要哭。”
我说。
像是猛然惊醒,旗木朔茂整个人震了一下,努力睁开的眼睛有瞬间的失焦,尔后循着呼唤看向了我。
他浸泡在泪水里的眼睛,就像包裹了一层清澈透亮水膜,折射出一点星子似的沉重忧郁的光,墨黑的眼于注视着我的刹那迸发出了我难以描述的色彩。
惊喜。
期待。
恐惧。
彷徨。
复杂的情感在他眼中交织,沉沉积压在眼底,如同燃烧过后一碰就散的灰烬,但偏生又不露出来一星半点尘埃。
我于是仔细去看他。
白发青年的脸上还有斜斜的一道划痕,就像沾了点朱砂的笔尖随意往惨白的宣纸上一画,细微的血珠冒出来了一点点,又因为无人理会而凝聚起来,变成更深的血褐色,一沾即离似的,随意涂抹在皮肤上。
我注意到他惯常松松扎在脑后的低马尾散开了,横斜着从肩膀滑下,微微支楞起来的末梢蒙上了一层狼狈的灰尘,搭在眼睛右边的一小撮头发还有被利器削断的整齐样子,连带着眼睑下的一道血痕。
他像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的血腥气,伤口都来不及包扎,疲惫来不及擦拭,只是固执地抱着我。
就这样等我醒来。
或者永远醒不来。
见旗木只是怔怔地看着我,我疑惑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
“朔茂?”
这下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我听到他后知后觉地喃喃说:
“……太好了。”
似乎是很久没有喝水了,他的声音又干又涩。
迟钝有时即为美德。
即便看透了对方的某种行为或想法的动机,也需装出一副迟钝的样子。这是与人相处的诀窍,亦是对人的怜恤。
尼采如此说过。
「先贤说过的话之所以流传至今,就是因为其本身具有正确性。」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又在最后慢慢想到: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基于如此,我只是伸手一点点擦拭掉他的眼泪。
指尖顺着脸颊的弧度按上眼角,我看着固执地一直睁着眼睛的白发青年,说:“闭眼。”
听到我的话,食指指腹边细而长的眼睫轻轻地抖了一下,慢了半拍似的,然后顺从地闭上一只眼睛。等我擦完了,又交换着闭上另一只眼。
就是不肯合上双眼。
执拗地让人无可奈何。
哎呀。
真是没办法。
“战况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朔茂和纲手现在在这里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因此我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思维像跳跃的山羚似的跳着跳着落在了别处:
“我想坐起来。”
我感觉我在床上躺的骨架子都要散了。
“局势已经稳定。”白发青年回答了我的问题,拢住我的指尖,另一只贴我着脸颊的手轻轻松了下来,像抚摸一直抗拒着洗澡水的猫似的摸摸我的头发,“再躺一会儿吧。”
“想走走。”我试图再次挣扎一下。
这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对方听到,却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伤了一样,轻轻地吸气声从心脏传到嗓子眼,又从鼻腔吐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句子在发飘,那种什么东西即将破碎的感觉。
像是在挽留着什么似的。
“再等等吧……”
「……等等我。」
听他的语气我就知道现在大概是起不来了。似乎我再说点什么,他就会像满载的水桶一样无法承受了。
我心下叹气,静默几息,想了想,问:
“断怎么样了?”
“很安全。”
“嗯,那就好……纲手呢?”
“在门外。”
“门外?……千代的毒已经没问题了吧?她还有时间来这里。”
“她很愧疚。”
我停顿一瞬,便偏过头去看紧掩的房门。
我好像能透过那一层不厚不薄的木板,看见一个埋下头去的背影似的,就这样凝视了两秒。
但我心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我已经把该做的做到了。」
「有点累。为什么在梦里还要拯救别人啊?我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至于后续怎么样,不关我的事了吧。」
我伸出手稍微活动了一下,五指张开用力伸展,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上面跳跃的数据也恢复了正常,看样子已经完全愈合了。
没问题了。
但问题又很大。
按照我的计算,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身体状况会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像这次一样的情况出现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
存在感变得稀薄。
手脚变得透明。
阳光会穿透我。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就像童话故事里变成了泡沫的、母亲的小女儿,没有什么痕迹能证明我存在过。
而在我离开之后,这个梦境会继续编织下去,还是倏然崩塌,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了。
但在决定离开之前——我依旧要做完“我”应该做的事情。
对于“我”来说,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它拥有价值?
旗木凝目注视着我。
月光灰白,他自肩膀倾泻下的斜斜的影子,在堆叠的被子上弯弯曲曲地拉长。
他看见我投注来目光,不由垂下眼睛,更加的低下头来,脸颊轻轻贴着我的额头。
……感觉脑子里就像塞了一团乱麻,理不出一点头绪。
白发青年早已不会因为刀光的锐利而发抖了,就算面对再怎样强大的敌人,他的灵魂也不会有一丝瑟缩,就像静谧又安稳的火。
可他现在在发抖。
细微地、不住地颤抖,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如同溺水,坠入深海。
因为他意识到了,或者说终于不在欺骗自己了。
那种「果然如此」的,无可更改的悲剧宿命感。
——借来的幸福,似乎已经到归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