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您有喜了》苏小凉

65、065.享年十八

　　宫中宴会便是如此，不论尚阳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到了这儿，大家都是和和睦睦的模样，加上还隔着太妃寿辰，谁也不会去触这霉头。

　　蔡小花从后台到了前边儿，戏台子前坐满了人，二楼的主座中间是空的，两侧已经有人入座，常太妃坐在皇后身旁，正笑盈盈的说着什么。

　　回廊内站着的都是侍奉的宫人，蔡小花绕了过去，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朝戏台上望去，耳畔有低语声传来。
　　“适才我瞧见卢夫人去了皇后娘娘那儿，出来时脸色憔悴的很。”
　　“我也瞧见了，好像是卢大人得罪了人。”
　　“卢大人得罪谁了？”
　　“你还不知道啊，就是那硕家堂的事，查处了好几个官员，西街勾栏的瓦子都被封了好几个。”

　　蔡小花微侧了侧身，两个宫女躲在扶栏小帘旁，时而往看台那儿瞥一眼，说着悄悄话。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方姑姑的侄女在德妃娘娘那儿当差呢，前两日还有求见德妃娘娘的。”
　　“这回不知要判下多少人了。”

　　话音刚落，台上一声长呵，吸引了两个宫女的目光，在看过来时，她们注意到了蔡小花，二人连忙分开，自顾着立在廊中，不再言语。

　　蔡小花收回了视线，锦衣卫办事素来狠厉，对大魔头而言这也不算是快的，只是私盐一案牵连到了数人，恐怕这不安稳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皇上驾到！”
　　远处传来高声，廊里内外，包括看台各处的人纷纷起身行礼，很快金黄銮驾出现在小径上。
　　上了二楼看台入座，片刻后蔡小花才起身，从柱子边上侧目过去，皇上端坐在那儿，与常太妃交谈着。

　　太后在皇上大婚没多久后就病逝了，太后生前与常太妃交好，又因为常太妃生的两个女儿都远嫁在外，皇上便留她住在宫中。
　　蔡小花入宫这么多年也只见过常太妃几回，她深居简出，莫说是与皇上要求什么，后宫妃子前去问候都让她给拒了，整日吃斋念佛，善和的很。

　　所以这回寿辰，她也只应了多添两场戏，旁的庆贺一概不要。

　　因为皇上的到来，看戏的画面更显安静，使得戏台上的声音越发的响亮，今日这一出将门虎子，正演绎到最精彩的部分，书生披战甲上场，代父杀敌，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戏楼内传开去，人心都跟着振奋。

　　蔡小花的视线也跟着定在了戏台上，她认出了穿着战衣戏服的人，就是刚刚才后台意外撞见的戏子，只是此时的他并不像刚刚那样看起来的羸弱，举枪时举手投足间，都充斥了一股厉色。

　　阳光从戏台上的屋顶照耀下来，透到了走廊这儿，站在柱子边上的蔡小花正迎着光，被刺的睁不开眼，于是她抬手挡了下阳光，退后了一步。
　　手掌落下时，视线定在戏台上的蔡小花微微一怔，重新抬起手，遮挡在了自己眼前，缓缓往前推开去，视线内，她的手掌遮挡了戏子半边脸，只露了他一双眼睛在最上面，越看越觉得熟悉。

　　“咚”的一声闷鼓敲响，蔡小花猛地震醒过来，看着舞枪的戏子难以置信，是余琅！
　　他怎么会混在戏班子里入宫？
　　他想做什么？

　　几个想法同时从脑海中闪过，不等反应过来，戏台子旁边敲锣打鼓伴奏的人群中，忽然有什么飞射而出，直往二楼看台中间。
　　惊呼声随之响起：“护驾！”

　　暗卫迅速出现在了皇上周身挡下了偷袭，射出的利刃被击飞，吓的众人大惊失色。
　　转眼间，原本在戏台子上舞枪的人已经冲下了戏台，数十人迅速汇集到了他身后，手执武器，三路分开朝二楼戏台冲过来。

　　“护驾！护驾！”
　　“保护皇后娘娘！”
　　“啊！！！”

　　前来看戏的皆是女眷，莫说是反应不过来，便是反应过来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遇上这样的事大都很慌乱，朝走廊内避去，直接将从二楼戏台下来的路给堵住了。

　　夫人小姐们拥挤在一块儿，胆小的看到有人受伤倒地直接吓哭了，周边侍奉的宫人有些也都直接避了开去，蔡小花仰头看张贵妃适才坐的地方，座位早就空了，二楼看台如今只有侍卫，皇上他们都被护在了身后。

　　一个刺客被从二楼掀翻掉落下来，重重的摔在了走廊外，吓的夫人小姐们更加的往里挤，可走廊就这么小，有些便直接被从扶栏上给挤了出去摔在了外头，混乱之中，不小心跌倒在地的被人接连踩了几脚，可谁也不顾不上谁。

　　“别出去！”蔡小花及时拉回来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吓的脸色煞白，看着走廊外摔着的人，浑身都是抖得。
　　“谢……谢谢！”扭头与蔡小花道了谢，这位小姐扶着柱子站稳，不过片刻功夫，就被从楼梯口方向的人给挤的朝外走，蔡小花看她实在是走不动，扶着她往另一侧避去。

　　刺客目标明确，是冲着皇上而来的，再乱的场面，这些夫人小姐们只要不胡乱冲，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蔡小花抬头找寻余琅，心中还来不及去叹一下他们沭河人何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入宫行刺。就看到余琅整个人吊在二楼檐上，翻上了屋顶。

　　皇上身边的暗卫随之跟了上去，阳光刺眼，瞧不见打斗，就看到瓦砾落下，其余那些刺客根本近不了皇上的身。
　　巨大的炸裂声从戏楼后方响起来，余琅一身戏服从屋顶翻下来，快步后退到了两个刺客身后，哨声一阵，他们朝着元阁方向撤去。

　　几乎是同时，二楼看台内传来怒斥声：“抓活的！”

　　大批侍卫集合追捕，戏楼这儿一霎安静，摆放桌椅的地方凌乱一片，戏台之上，留下的几个戏子全数是懵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快把人扶起来！”
　　不知谁说了声，大家这才有所反应，到廊外搀扶摔倒受伤的人，皇后的声音，常太妃的声音，还有各种各样汇聚到了一起，蔡小花在人群之外想到了什么，往另一处快步奔去。

　　余琅入宫行刺皇上定然是为了报复，对沭河人来说，公主留在这儿的任何东西他们都会想要拿回去。
　　那副画！

　　蔡小花心中越发着急，加快脚步，跑的腿都麻了，这才到了花园那边。她抬头望了眼荷花池方向，咬牙继续跑。

　　荷花池内这几日的荷花开的特别好，今日的宴会，到傍晚时也会有人到这里来赏荷，可此时蔡小花经过时无心欣赏，她提着双腿跑着也不敢停，怕停下来就再也跑不动。

　　跨上了台阶，一口气都来不及喘，蔡小花推开门，心中那“门没被打开”的欣喜只维持了片刻功夫，就被面前拿着蜡烛的人吓到。
　　“住手！”蔡小花大声呵斥，思绪一闪而过，下一刻就冲上前去双手直接抱住了余琅手中的蜡烛将其掐灭。

　　“避暑山庄内到处都是侍卫，皇上身边还有暗卫，你带来的这些人一个都走不出去！”蔡小花张开手护在墙上，阻止他靠近画，吓唬他，“你最好现在就离开。”

　　刮了胡子的余琅脸上没有半分过去的善和，他冷冷看着蔡小花：“你们没有资格留公主的画。”
　　“你也没有烧毁它的资格，这幅画当年是你们公主请求别人画下来，带回尚阳城的。”

　　话音未落蔡小花就被他给拖开了，朝后退了好几步，看到他拔出匕首要直接把画割裂，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腰，狠劲道：“你休想！”
　　蔡小花成功拖住他不让他继续往前，可力量悬殊之下，她被直接拎起来了，这一回余琅并没有客气，将她拎出了屋，捏着她的衣领将她悬吊在荷花池边上。

　　“你放开我！”蔡小花还在试图看他身后的画，画上的人依旧是那个姿势，遥望着远方。

　　蔡小花整个人又被拎了起来，站在了荷花池边，反应过来后余琅已经进了屋，他飞快从墙上将画取了下来收卷，迈出屋时侍卫追了过来。

　　不能让他带走画，那是老爹画的，那也是老爹很重视的东西。

　　“快抓住他，他要带走画！”蔡小花跟着追了上去，在回廊另一头拦住了他，伸手要夺画，“你把画留下。”
　　余琅看了眼身后，低声道了句：“对不住了。”
　　下一刻，蔡小花就被他扛上了肩。

　　五脏六腑都颠废了的感觉，蔡小花恍惚间有了个可怕的意识，这家伙对避暑山庄很熟悉，他们离开戏楼明明去的是元阁方向，才多少的时间他就出现在小屋那边，而现在他带着自己，身后尽管有侍卫追着，他跑的地方却都是避暑山庄内最为僻静的路。

　　“你……你以前来过避暑山庄。”蔡小花被颠的想吐，说话断断续续，“你把画……给我，这，你不能带走。”
　　话说完没多久，蔡小花眼前场景飞快掠过，人便出现在了避暑山庄的护河旁，从这儿出去就能出避暑山庄了。

　　“小兄弟，无奈之举，对不住了。”
　　蔡小花将将站稳脚步而已，错愕间，就听到余琅说了这么一句，下一刻，他的手掌击中了她的胸口，将她推到了护河之中。

　　落水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余琅脸上露出了讶异，随后凉意淹没了她。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蔡小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享年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