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旧事》余咸咸

7、第七章

　　宋辞常年居住在北方的乡下，他们那里过年时有一个习俗，就是要炸制丸子、鱼块、鸡块、麻叶等等，宋辞爷爷还在世时经常帮老人家打下手炸东西，也就学会了这门手艺。
　　只不过那时可以用煤气，但现在只能少土灶，宋辞心想，少不了又要麻烦赵二郎帮他烧火了，这些活一个人可弄不过来。
　　从赵二郎的肉铺离开后宋辞去买了几包白芝麻，回家后抓了几把面粉加水调成面糊静置一夜醒面，准备明天中午炸制年货！
　　刚刚在赵二郎那里吃了东西，回来的晚，没给小猫热猫食，毛毛抓着宋辞的裤腿挠来挠去，宋辞赶紧给它热了小鱼捣碎做成的猫食，还趴在床上陪它玩了许久才哄好小猫儿。
　　哎，狸奴真是没尊严啊。
　　晚饭时分宋辞去了赵二郎家，准备请他明天帮自己烧火。
　　宋辞拍拍他家的门，“赵二郎在家吗？”
　　完了又拍拍自己的脑袋，怎么迷糊了！二郎明明说今晚去找他那南下的朋友，想必此时应该还未归家。完了，是不是下午睡太久睡傻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开门，这回开门的是个婆子，想来是赵二郎家请的“家政服务”。
　　“赵二郎出去喝酒了，没回来呐，不如明日再来寻他吧。”婆子道。
　　宋辞作个揖：“好的，我知晓了，有劳您了。”
　　宋辞踱步回家。
　　其实他也可以去牙行寻个杂役帮他干些杂活儿什么的，只是他这里只有一间卧房，再说了，也没有多少活需要干，最多的活计...可能还是烧火。好得是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青年，请个人专门烧火，也怪不好意思的。
　　哎，家里只有一个人还是不方便啊。
　　还有点儿...孤独。
　　宋辞搂紧了小毛毛。
　　不如出去走走吧。
　　先把毛毛喂饱哄睡着，关好门窗后宋辞披上大氅揣好银两出门去。
　　汴京繁华盛极一时，百年之后仍有人无法忘怀。清代诗人陈维崧写道：“北宋繁楼，缥缈见彤窗绣柱。有多少州桥夜市，汴河游女。一统京华饶节物，两班文武排箫鼓。又堕钗斗起落花风，飘红雨。”
　　临近新春佳节，夜市的街道上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男男女女摩肩擦踵，各有所乐。
　　人多到什么程度呢，多到不经意间垂首便能发现妇人小姐们不小心遗落的首饰珠宝。宋辞便捡到了一只红玛瑙耳坠儿。
　　正红色的，精雕细琢，华贵雍容，想来这耳坠儿的主人来历非凡。
　　宋辞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在一处胭脂摊前的姑娘，主要是那姑娘一身华服明丽照人，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走近一看，果然是她，华贵的红玛瑙耳坠儿只剩一只挂在左耳上。
　　“这位姑娘，你的首饰掉了。”宋辞两根手指捻着耳坠儿放到那姑娘眼前。
　　“啊！怎么掉了？！多谢公子了！”华服姑娘又惊又喜。
　　“无碍，人流拥挤，姑娘小心为上。”宋辞作个揖离去。
　　赵祎盯着他的背影，眼珠一转，喃喃自语道：“看起来和兄长蛮般配~”
　　......
　　宋辞一路走到繁楼，准备试试这与太白楼齐名的酒楼，卖的酒味道如何。
　　宋人爱喝茶，无茶不欢，也爱喝酒，饮酒如水。有多爱喝酒呢，根据宋朝的法令规定，一般的脚店没有酿酒权，用酒需要从正店批发，繁楼便拥有朝廷划定的三千户脚店酒户，也就是说每日可以有三千家小酒楼、酒铺来繁楼买酒。就连宋朝的女子也喜欢饮酒，没事儿就与姐妹们小饮几杯。每年汴京城光酿酒用的糯米就要用掉30万石左右，这个数字可不算小了。
　　繁楼有三层高，占地甚广，雕梁画栋宛如仙界之物，光雅间，也就是“包厢”就有三百间，每日可接待“VIP”客人上千人，当真是“有酒如海糟如山”。
　　宋辞不是“VIP”，也不讲究什么排场，进门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拒绝了陪客的歌姬，招呼小二点了两壶葡萄酒，一盘花生米，一盘卤牛肉。
　　一楼的大厅非常宽广，但爱喝酒的宋人还是几乎将这里坐满，桌桌摆着酒壶酒杯，客人们把酒言欢，推杯举箸，有男子亦有女子，充斥着谈笑声和歌姬的琵琶声。
　　不一会儿小二就把他的酒送来了，甚至还精心地把银酒杯换成了淡青色的琉璃杯，虽说透明度不高，杂质颇多，但是衬着淡红色的酒液确实漂亮。
　　“客人慢用！”小二放下酒菜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宋辞倒了一杯酒，色泽微红，质地清透，芳香扑鼻，喝一口含在嘴里，味道微甜，酒精味儿没多重，但是口感很好。
　　夹一筷子卤牛肉，一定要放上面一片葱排一起入口，牛肉味道不错，肉质柔韧，味道深厚，回味无穷。
　　对了，宋辞蓦然想起一个生财之道。
　　以前他和爷爷都爱吃，又没人给他俩做饭，所以两个光棍儿整天不是研究专业知识，就是研究吃的。他们村有一个卤肉做的特别好吃的，据说是祖传的手艺，但是儿子不愿意学，传不下去了，宋辞就花了点钱把方子买了回来，从那以后他跟爷爷吃卤味都是自己做，干净，而且味道是真的好。
　　正好如今他与赵二郎熟识，可以从二郎那里便宜进货，自己做成卤味卖出去。除了卤味，他会做的吃的还多着呢，会做好几种火锅酱料，还有南北方各种风格的糕点，或许还能鼓捣出来西点...
　　宋辞越想越兴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跟喝饮料似的。
　　然而雄心壮志才有了这么一回儿就消散了。主要是他从来没做过生意，没经验，也不想受那个累，更关键的是宋辞没那个心思，就喜欢优哉游哉的生活，没事儿逗逗猫，喝喝茶，研究研究菜谱，诌几句酸诗烂词，这样的生活多舒服啊。
　　那不如就直接把方子卖出去吧...但是，又感觉太亏了。
　　“哎！”宋辞叹口气，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突然有一丢丢遗憾为什么自己没穿成个富豪之子。
　　“兄台为何叹息？”
　　宋辞抬首，才发现这桌原来两位客人已经走了，来了一位形容潇洒的客人。
　　怎么个潇洒法呢，别人都簪着发髻，这位仁兄披头散发，长发披肩，这么冷的天气，大氅里面只穿着飘逸的长衫，胸膛都露出来了。
　　“兄台可真不怕冷。”宋辞回道。
　　稽修延却哈哈大笑，“今日总算是遇到个有趣之人！我请你喝酒！喝甚葡萄酒，我请你喝最好的鹿胎酒！”
　　宋辞看他的脸色熏红，却原来是已经醉了。
　　宋辞摇摇头，“这就不必了，小酒怡情，烈酒伤身。”
　　再说了，他看这位仁兄虽然言行潇洒，但身上穿的用的可不算是好料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家财万贯的人物，还是不必增加他的财政负担了。况且，他是真的不准备喝什么烈酒，鹿胎酒可是名贵珍品，滋补得很，宋辞暂时是没有这种需求的。。。
　　稽修延却执意要点一壶鹿胎酒，招手就要叫小二，宋辞连忙拦下他。
　　小二却感官灵敏，几步就到了，“客官要点些什么？”
　　稽修延扬着手道：“上一壶鹿”
　　宋辞捂住他的嘴，对小二哥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能劳烦上一壶茶呢？普通的茶叶就行。”
　　小二一瞬间诧异，来喝酒的地方点茶？！但是小二哥专业素养够强，转眼就笑着给他们倒茶去了。
　　宋辞松开这位仁兄的大嘴巴，“兄台醉了，还是早点回家吧。”
　　稽修延是真的醉了，突然又摊在桌子上呜呜哭起来：“我没有家啊！我上哪里有家？我的小老虎走丢了！它怎么就丢了呢！我好难受啊！呜呜呜！”
　　宋辞接过小二送上来的茶倒了一杯，“喝了，醒醒酒。”
　　稽修延乖乖喝了茶，又接着哭，“我的小老虎啊，那么威武，两只眼睛金闪闪的，身上的毛也像老虎一样，软软的，就算它不会捕鼠我也喜欢它啊，但是怎么就走丢了呢！小老虎啊！”
　　到这里宋辞才弄明白，原来这位也是一个狸奴啊！
　　“我的小老虎啊，猫儿身短最为良，眼用金银尾用长。面如虎威声要撼，老鼠闻之立便亡！我亲自聘回来的小老虎啊！”
　　这位仁兄哭着哭着竟然又开始吟唱了！只不过刚才不还说自己的小老虎不会捕鼠，果然猫奴的滤镜都有8米厚啊。
　　摊上这么位同座，宋辞也只能自叹倒霉，忍者聒噪的号叫吃完自己的酒菜，宋辞把剩下的茶水给这位仁兄灌下肚。
　　“这位兄台，我要回家了，有缘再见吧。”
　　稽修延迷迷糊糊跟着他站起来，一把拽住宋辞的袖子：“兄台莫走！我还没请你喝酒！”
　　宋辞拽拽自己的袖子，没拽出来，无奈先把银子给小二，就这么牵着个大麻烦出了酒楼。
　　“兄台去何处？我们还没喝酒呢！”
　　宋辞扶额叹息，“你家住哪儿？赶紧回家吧，说不定你的小老虎今晚就回来啦！”
　　稽修延晃晃头，“对，兄台说的对，说不定小老虎回来了呢，我要给他喂饭呢！”
　　“对对，赶紧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