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云》给我一口糖

5、寻香城

　　卖货郎道：“那时的寻龙城常年干旱，寸草不生，鸟来了都不见得能拉屎，可这位想寻龙的仙人是将要在此定居的，他便想了个好法子，也没人知道是什么好法子，寻龙城开始偶尔下那么一两场雨了，也有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在此安定，可说也奇怪，只要是常年在这里住的，都活不过五十，往往是在睡梦中就去了。”说到这，他收敛笑容，深深地叹了口气。
　　清羽问道：“那为何还要留在这里？早早另寻他处不好吗？”
　　卖货郎回道：“小郎君，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世道艰难，何况换个地方也不见得能活到老，这里没有税收没有奇奇怪怪规矩，日子过得轻松自在，更别提自从如今的城主夫人来了以后，这雨下的更多了，粮食也长得快，城主和城主夫人那都是善人，尤为照顾我们这些年龄大的，你看，我这饼，城主夫人每日都要买上一些呢，真是心善，心善啊。”
　　戚清琅心生疑惑：“城主夫人不是这寻香城的人吗？气象乃天定，又怎会因人而异呢？”
　　卖货郎激昂道：“夫人是十几年前被城主所救，嫁给城主，才在此定居的，自从她嫁给城主，一年总要多下许多雨水，你们看到没，这路边的鲜花，都是成婚那天夫人随手洒下的种子，雨水一多，连花都开的特别好看！”说起这个，他表情更为兴奋，“夫人那一定是神仙转世，下凡保佑我们寻香城百姓的！她每月月中月末都会在西门施粥，义诊，连药都给我们抓好，分文不取！我侄儿去年咳嗽就是夫人给治好的。夫人心善，定是老天爷看在她的面子上，留条活路给我们百姓的！”
　　卖货郎此时呼吸急促，面颊涨的青紫，神色异常激动，像是打心底景仰这位城主夫人，将她当做神仙一般。
　　戚清琅跟清羽对视一眼，心思微动。
　　卖货郎也回过神，稍稍平缓：“公子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戚清琅道：“没有了，多谢大哥。”
　　卖货郎喜滋滋的捏紧那块银两，道：“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又慢悠悠的挑起扁担，吆喝起来。“城主夫人最爱的如意饼嘞，卖如意饼嘞，香甜可口的如意饼嘞。”
　　清羽低声道：“听他的意思，这位夫人倒像真的是神仙下凡啦。”
　　戚清琅瞥他一眼：“百闻不如一见，去见见不就知道了。”便先迈步往那最大最豪华的宫殿走去。
　　一刻钟后，城主府外。
　　凶神恶煞的护卫敬职敬责的守在门口，正瞪着一双铜铃眼，死死的盯着路边树荫下的两人。

　　他们方才刚接近城主府，就被伫立在门外的护卫拦下，说什么也不让进。剑宗也有规矩，不得随意伤及无辜之人，恐遭天谴。护卫不过是凡夫俗子，又不能出手逼迫他们，只能另寻他法。
　　倒也说得通，两个陌生人，随随便便就说要见城主夫人，没将二人抓起来都算得上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了。戚清琅不能断定那夫人有问题，实在没借口强行进去一探虚实，只得先回去再想想法子。
　　清羽瞅着戚清琅面色不愉，提议道：“要不，咱们硬闯？”
　　戚清琅道：“不行，凡间有凡间的规矩，硬闯岂不是丢剑宗的颜面。”语气倒是平静。
　　清羽道：“那怎么办？”
　　戚清琅道：“凉拌！”
　　清羽一愣：“啊？师兄你饿了吗？也是，你都忘了吃早饭。”
　　戚清琅道：“回吧。”
　　清羽道：“回去吃饭吗？”
　　“......”吃你个大头鬼！
　　返回途中，戚清琅看到方才经过的庙宇，心头一动，倒是有些想逛一逛了。这庙透着几分怪诞，不似寻常庙宇建在荒僻幽静之处，反而建在人群喧闹繁华的街道旁，从外看，整体只有两种颜色，暗红色和翠绿色。名字也古怪，赤色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香香庙。
　　百姓祭拜神明，多是菩萨罗汉之类的，倒是从未听过这等名字。
　　甫一进门，清羽干呕一声，道：“什么味道！又香又臭！”
　　浓郁到极致的花香扑面而来，可浓郁的花香下，还有若有若无的腥臭，像是盛开的鲜花，藏在土壤里的根茎却一定是溃烂腐烂的。
　　可来参拜的百姓却好似什么都闻不到，他们虔诚的跪在蒲团上，紧闭双目，双手合十，脸上一派肃穆。
　　戚清琅扭头去看被跪拜的金像，那像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个女子，形态纤细，眉目温柔含情，神情却又悲悯怜惜，斜卧在巨大的花苞中，指尖还虚坠着一株未绽开的花朵。
　　看样子，这“神仙”定是爱极了花。可戚清琅明明记得，剑宗藏书阁里，是没有关于花的神仙！况且真正飞升成仙的人，五根清净，说一声无情也不为过！只有妖才会如此多情，格外偏爱一件事物，这些百姓祭拜的或许是个妖！
　　戚清琅凝视着金像，心如鼓擂。
　　一旁等候的清羽早就忍受不住，将口鼻捂的严严实实，声音模糊道：“要五，舞梦粗去哇”
　　这下什么心思都没了，他有时候真想敲开这傻师弟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都是浆糊，封闭嗅觉不就行了，还笨到用衣袖去捂，无奈道：“出去罢。”
　　清羽连连颔首，十分干脆的转身就走，背影仓促，脚步酿跄，跨过门槛时，还差点跌倒。
　　戚清琅心道：“这不会是熏傻了吧，味道好像是有些提神醒脑。”暗自笑完，才不紧不慢的跟上去。刚出庙，远远地就瞧见清羽被师姐扶着，整个身子紧贴师姐，嘴角还藏着一丝笑意。清眠则驻足在一旁打量着这间处处透着古怪的香香庙。
　　清羽本来头晕目眩，四肢发软，匆忙出庙正好碰到师兄二人，趁势装得更加难受，好靠在师姐的肩上撒娇诉苦。
　　戚清琅走近时，清羽还虚弱无比的依偎在师姐的怀里，嘴里撒娇道：“师姐，我好难受啊，头好晕，好想吐，那个味道太难闻了，师姐你可千万别进去。”
　　清薇摸狗崽一样摸着他的头，道：“好好好，多谢师弟提醒。”
　　这充斥着母爱的画面哽得戚清琅嗓子眼的话都说不出。
　　清眠抬首示意道：“这间庙是个阵眼，整座寻香城，被人设下阵法，以吸食人的灵气来改变这方天地的因果，压制旱灾，这阵法邪门，倒是从不曾在记录石上见过。”
　　万物皆有灵，人乃万物灵长，哪怕是凡人，也是有灵气的，修仙之人，修的无非就是灵气的多少。但凡人的灵气一旦不足，少则亏损寿命，多则直接丧命，这阵法果然恶毒。
　　戚清琅心下一沉，将昨晚的所见所闻和今日碰到那卖货郎所述，细细说与三人。
　　清眠道：“依你昨夜所见，那雾气必定是吸食灵气后再散于城主府上空，可方才我与清薇按照山川河流走向，房屋位置推算，阵眼是这间庙宇没错了，莫非，有两个阵眼？这就难办了。”
　　清薇皱眉道：“咱们剑宗破除阵法，都是靠蛮力捣毁阵眼，一剑破万邪，可两个阵眼，万一触动反噬，满城百姓岂不是必死无疑。”
　　世间阵法，皆顺应五行八卦，阵枢为定军，有了阵枢压制，阵法才算成型，才能正常运转。一般的小型阵法杀伤力不足，也没有反噬这一说，所以是不需要阵枢的。而这个邪阵似乎有两个阵枢，靠外力破阵就行不通了。可剑宗并不精通于阵法，他们也并未学会破阵，倒是棘手。
　　戚清琅思前想后，总觉得重点不应该是破阵，道：“如果那卖货郎没有说错，这大阵必然已经开启数百年，咱们都能看出来，那为何剑宗却无人来清扫。这寻香城的古怪，只怕不是阵法，而是花！”
　　清薇道：“花？”
　　戚清琅笃定道：“对！就是花！花是城主夫人撒下的，寻香城的雨水也是她来后变充沛的，必定与她有关。”
　　清羽好容易缓过头晕，站直身撇嘴道：“可咱们怎么见她？那门口可还有护卫呢，又不能硬闯。”
　　清眠哑然失笑，道：“你们两个呀。”
　　清薇也跟着笑道：“咱们可是剑宗亲系，拿玉牌给那护卫通传一声不就得了。真是两个呆瓜，这都忘了？”
　　清羽哎呀一声，道：“这下真忘了，玉牌还能有这个用处呢？清琅，你怎么也给忘了。”
　　戚清琅头次下山，哪里知道这种门道，想到刚刚站在树下被人防贼一样盯了半天，内心很是无语，暗自想：“难不成自己真是在山上待傻了？”偏还要挽回颜面，坚决道：“肯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不然我...我早就想起来了。”
　　清羽揶揄道：“哦~原来是没睡好呀，我还以为是你饿了呢。”
　　清薇干咳一声，道：“咳，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都知晓清琅脸皮薄，偏生清羽还总要逗他，只能伸出援手，维护师弟那颗易碎的玻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