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杂货铺》从0

3、赎罪3

　　应寻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甜香的味道。

　　循着香味走到小厨房，就看见那位围着小兔子围裙的实习助手正从小锅里往外盛粥。

　　桌子上摆了一小碟咸菜，还有两只黄澄澄的煎蛋。

　　应寻惊讶得挑了挑眉，出声问：“这都是你做的？”

　　他把碗筷放好，擦了擦手说：“红糖薏米粥，尝尝。”

　　“不错啊，短短时间，进步这么大。”
　　应寻夸了一句，拉开椅子坐下，舀了一勺子粥尝了一口。

　　“怎么样？”青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里分明写着“快夸我”三个大字。

　　应寻有点艰难的把粥吞了下去，开口道：“看在你愿意学做饭的份上，还行。”

　　粥是苦的——她也不知道红糖粥为什么能做出苦味，或许这就是他的绝学吧。

　　她又夹起面前的煎蛋，想着至少这东西不会有问题，可谁能想到这表面黄澄澄的煎蛋另一面却是乌漆麻黑的焦炭呢？

　　应寻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他道：“想不到你煎的蛋还有两幅面孔。”

　　青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杨志那边怎么样了？”

　　“晚上就知道啦。”应寻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卫生间，“别浪费食物，这一桌子都归你了，一定要好好吃完哦。”

　　-
　　杨志是在自助银行里过的夜，和两个流浪汉一起。

　　讽刺的是，流浪汉还有一块破棉被，他却只有一堆脏衣服。

　　和一张根本不可能中奖的彩票。

　　这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别人送你一张彩票，它就刚好中了大奖？

　　再说了，如果那个女人真的那么确定它能中奖，那她为什么不自己留着，送给他干什么？

　　很明显，她就是把他当猴子一样在耍而已！

　　可是，杨志几次动手想撕掉这张让他被人愚弄的彩票，却都忍不住停下了手。

　　——万一呢？

　　他杨志这辈子吃了那么多苦，一丁点儿的好日子都没过过，万一老天爷终于发了善心，要给他一个翻身的机会呢？

　　彩票被他仔细放进了裤兜里。

　　这一整天的时间，也忽然变得难熬起来。

　　尤其是到了下午，离购彩截止时间越近，他就越是焦躁难安。

　　他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有些冲动的念头——想把身上剩下的几十块，拿出一些来买这号码。

　　毕竟如果只中这一注，就算是头等奖也算不上多。

　　可要是买了以后什么都没中，他很快就要连馒头都吃不起了。

　　他纠结不止，在最近的彩票站外面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

　　直到晚上七点五十，距离购彩截止时间，还剩最后十分钟。

　　杨志终于忍不住了，脑袋一热，摸出二十块钱拍在了柜台上：“老板，就这个号码，再给我来十注。”

　　如意杂货铺的待客厅里养了一缸小鱼，应寻撒了把饲料，指甲盖在玻璃上点了点，轻轻道：“看来这次也能吃得很饱呢。”

　　人类的欲望啊，果然是这世上最难填满的无底洞。

　　“我们看到，第一个红色球号码已经揭晓，它就是03号球……”

　　“03,03……”杨志急忙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彩票，在看清那个数字的一刻，整颗心都瞬间提了起来。

　　是03——第一个号码，真的中了！

　　“第二个红色球号码是……”

　　“17！”
　　他的声音，与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完美重合。

　　心脏开始怦怦直撞，仿佛要从他的喉咙里一跃而出。

　　“28……对，没错！”
　　“06！”
　　“13号！”

　　一个接着一个，电视里报出的数字，都与彩票上的一模一样！

　　杨志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喉咙里干得难受，连呼吸也因紧张而粗重得好像马上就要窒息而死。

　　最后一个红球……

　　“25，一定要是25！”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双手合十捏着彩票，一声一声的求着“菩萨保佑”。

　　“好，今天的第六个红色球号码是25号。接下来，我们看看蓝色球。”

　　彩票站的老板，不知何时走到了杨志身后来，和他一起紧紧盯住了屏幕。

　　“今天产生的蓝色球号码是……7号！”

　　“7号！！！”

　　杨志腾的一下跳起来，激动得发出一道震耳发聩的大叫。

　　半个月后，地处偏僻，道路崎岖的平安村，竟然开进了一辆崭新的豪华轿车。

　　它以龟速慢吞吞的从村口进来，一边往前开，一边卯足了劲的不停按喇叭，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来了似的。

　　几个在附近玩的小屁孩最先围上来，好奇地凑到车窗前往里面看。

　　车窗便在此时摇下，几十张红彤彤的票子“唰”的一声从里面扔了出来。

　　杨志探出个脑袋，趾高气昂地大声道：“这是你们杨志叔给你们的，拿去买糖吃！”

　　很快，这动静就引来了一些大人。

　　小孩子不见得认识他，但这村子里的大人却没有一个不知道杨志的。

　　有几个围在附近议论纷纷，还有几个走过去跟他搭上了话。

　　“这不是杨志吗？怎么这么快就发大财啦？做的什么好生意啊？”

　　杨志故意坐在车里摸了根雪茄点上，才慢悠悠的打开车门走下来。

　　那一身做工极好的西装，被他穿着就像套在了猴子身上一样滑稽，而他却浑然不觉。

　　他如同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似的扫视了众人一圈，才得意洋洋的说道：“运气好，赚了点小钱，这不马上就回来造福乡亲了嘛！”

　　说话间，后座上又下来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站在了他身边。

　　没等人问，杨志就炫耀道：“这两人都是我的保镖，怎么样，够壮的吧？”

　　“保镖都用上了呀？”有人问：“怕是赚了好几十万吧？”

　　杨志嗤笑：“几十万？几十万算个球，老子光这车都一百多万呢！”

　　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志越发得意，回头从保镖手里拿过一只大提包，伸手往里一掏，接着手臂一展，就挥出了一大把红钞票。

　　那些钱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确实比不值钱的雪好看多了。

　　他大声道：“这些都是给你们的，还有，谁去把我那几个穷亲戚叫过来，我给他一万！”

　　短暂的静止过后，好几人都飞奔起来。

　　一万在城市里算不上大钱，可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子里，却是很多家庭半年乃至一年的收入。

　　为了这笔钱，他们争先恐后地奔跑着，甚至有人把鞋都跑掉了也没有停下。

　　也有人没去，却都急急忙忙的捡着地上的钱，就像一群抢米的鸡。

　　其中两人还碰巧捡了同一张，为此破口大骂，还差点儿动起手来。

　　杨志看得直乐，又回头对一个小孩道：“给我搬张椅子来，我给你五百！”

　　椅子搬来了，他往上一坐，翘着二郎腿快活地哼起了小曲儿。

　　没几分钟，那几个亲戚就被人叫了过来。

　　只是他们人人都说是自己叫来的，为了那一万块钱吵得不可开交。

　　杨志掏了掏耳朵，从包里抽出厚厚一沓钱在手里拍了拍，大声道：“行了行了，老子懒得听你们吵，拿去分！”

　　他说完一扬手，又落下了一阵钞票雨。
　　人们一拥而上，疯抢起来。

　　除了那几个亲戚。

　　杨三叔最先走过来，笑问：“你小子是真发达了啊？咋回事啊？”

　　杨志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嘴角一扯，面露轻蔑：“三叔啊，你们的电话怎么全都打不通了？想给你们拿点钱，还非得我亲自回来一趟啊！”

　　几人一听，脸上的笑就有些尴尬了。

　　杨三叔搓了搓粗糙的手，干笑道：“志娃还是有心哪，发达了也没忘咱们，这大老远的回来一趟，就为了给咱们送钱啊？”

　　杨志嘿嘿一笑：“那是，虽然你们不肯接济我，可我还拿你们当亲戚呢。”

　　他说着，把手边的一大袋钱往前一扔，昂头道：“这里面有个三四十万呢，我身上还有几张卡，每张卡里五十万，全都是你们的。”

　　他顿了顿，坐直身体，视线左右一扫，果然就看见这几个穷亲戚各个眼冒精光。

　　杨志冷笑了一声，接着道：“不过呢，我有个条件。”

　　他向自己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一指：“喏，只要你们一人在我这鞋上舔三下，那钱就都是你们的了。”

　　几个亲戚的脸色，这一刻可谓是精彩纷呈。

　　其他人捡钱也捡得差不多了，全都围在四周，听到杨志这话后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有人骂他，也有人跃跃欲试表示自己可以上——只不过是舔三下鞋子而已，就能得好几十万呢！那可是在这穷乡僻壤半辈子也挣不到的钱啊！

　　此时此刻，杨志的虚荣心和报复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弹弹烟灰，抖着腿得意洋洋地笑问：“怎么样啊，三叔，要不您先……”

　　“杨志！你他娘的还敢给老子回来！老子今天就要你给我女儿赔命！”

　　一道愤怒的大吼声从人群外传来，打断了杨志的话。

　　听到那声音，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想起身后还有两个高大雄壮的保镖，才安下心来。

　　他回头吩咐道：“等下把人给我拦好了，他要是伤到了我，我可不给你们结工资啊！”

　　话音未落，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已分开人群，提着刀直奔而来。

　　两个保镖倒也敬业，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拦在了他面前。

　　男人虽然拿着刀，但并没有见人就砍，此时无法靠近杨志，他便破口大骂道：“你这不得好死的杀人犯！你全家都死绝了，老天爷怎么还不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