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苏零

20、二十 手卷

　　二十 手卷
　　凌霄阁原本只是个普通的茶楼。
　　只是占尽了地利之便将碧湖的美丽景致尽收眼底。
　　细雨凭栏，视线微微迷蒙，却隐约可见远处青山的倒影荡漾在一片碧波潋滟之中。手边一壶新茶，清香弥漫鼻尖，另有微风相伴。轻抿一口，唇齿留香。
　　于是，盛名远播。
　　然后，当一座普通的茶楼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达官贵人富商豪杰，自然而然变得不再普通。连小小的一个角落都变得及其难求。
　　只是此时的凌霄阁多多少少有些生意惨淡。
　　之前几乎长达一个月的干旱缺雨对于殷城的影响虽然远远比不上那个已然荒废了的小村庄，可多多少少还是看得出点蛛丝马迹的。
　　最明显的，就是这碧湖。
　　如今的水岸线相较起往年此时足足低了二尺有余，水岸之上的土块只能隐隐看到水渍的痕迹，而岸上的芦苇地则距离水面空出长长的一截。
　　湖水也不复往日的清澈。风过，漾起层层碧波，却能看到荡起的水波带动水流，连带带动了湖底的泥沙。
　　柳汀上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半倚着红漆木柱对着面前的碧湖出神。
　　一旁的侍女微微欠身，欲开口通报，却被柳汀阻止。
　　夏舒涵一直不喜欢这一套，可碍于身份每次出门都不得不前呼后拥一大群人。柳汀也是最鄙视那些一口官腔的老爷子。于是每次见面，省了那些繁复礼节已是惯例。
　　“啪！”那柄精美的匕首被柳汀随意砸在桌上，锋刃微晃。
　　其实柳汀很想很有气势的随手一掷，然后看着匕首整个没入廊柱，也算给夏侯爷一个下马威。可惜，别说掷了，对着插也未必插得了多深……
　　只见衣摆轻晃，柳汀也没见到夏舒涵有什么动作，桌上的匕首已经跑到了他的手里。手指微微拂过锋刃，却是异常轻柔的动作。
　　柳汀一抖，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手指像摸在她身上似的，鸡皮疙瘩一地。幸好上来的时候把落弦留在了楼下，不然估计那丫头就要直接抖开了。
　　“还以为你会不来。”手指离开锋刃，却没有把匕首收回。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那么一点轻挑的味道。
　　“侯爷的信物还是相当别致的，小女子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原本一直背对着柳汀对的人闻言转身，微微挑眉：“原来小汀儿还有没胆的时候？”却是伸出手指，屈指轻轻抬起柳汀的下巴，“哟，这些年不见，小汀儿出落的越发标志了。”
　　“啪！”一巴掌拍掉夏舒涵的手指，柳汀一个白眼扔过去，“侯爷，把这副骗人的表象收收吧。小心哪天真遇上心上人，人家防你跟防狼似的——”
　　“除了小汀儿，还有谁有这个胆来防我？”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也连带勾起微微的弧度。
　　“麻烦侯爷快点告诉我找我来的缘由，也许侯爷很闲，可小女子很忙。”柳汀努力克制自己想一拳砸歪那张漂亮皮相的冲动。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夏舒涵舒舒服服地靠坐在准备好的垫子上，遥遥一指，示意柳汀坐到对面。
　　终于撤去了一直微笑的假象，夏舒涵眼里的深沉，却是几不见底。
　　“我不知道。没有人肯告诉我。”
　　“但是你猜得到。”
　　“猜得到的只是可能。难道许许多多可能就能拼成真相么？也许侯爷有这种才能，可小女子没有。”柳汀忍不住带上了微讽的语气。毕竟忍了好些天，多少有些怨气的，虽然不用脑子也知道夏舒涵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抱怨对象。
　　“但我相信，八九不离十。”食指就着桌面轻叩，清脆的声响，一下接一下，无休无止。
　　也许夏舒涵敲得无意。
　　却听得柳汀心里发毛。
　　“……跟我绕圈圈很好玩么？”柳汀忍无可忍，又扔了个白眼过去，“你会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东西的。我确定。”
　　“哦？”夏舒涵不置可否，只是伸出右手取过茶杯，微微掀开盖子。
　　淡淡的茶香在空气里弥漫，瞬间打散了原本沉郁的气氛。
　　“侯爷千里迢迢赶来殷城，自然不会为了提醒小女子注意安全，少管闲事之类——”
　　精致的白瓷滚花茶杯的边缘已经接近唇瓣，夏舒涵的动作却突然停顿。
　　“柳汀，对不起。这一次，我不是来帮你的。”突然低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直叩心底。
　　“我知道。我只是好奇，我要对付的人，不对，是整个柳家要抗衡的势力，到底是什么？还有，当初在我娘手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柳汀了解夏舒涵，就像夏舒涵可以轻易看透柳汀心中所想一样。
　　他们是知交，知之甚深。
　　夏舒涵不会轻易在柳汀身边安插人手，因为柳汀从来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不管那些人的目的是否出于保护。夏舒涵也不会轻易来找柳汀，因为他们虽然知之甚深，却时常把气氛弄得及其尴尬巴不得把对方一把捏死才算。
　　所以，他根本就是是迫不得已。
　　“你果然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你娘手里的是一份手卷，不出意外，现在在你爹手里。那份手卷其实是一种类似于封印的东西，你应该知道幽国有不少人，精通此术。”
　　“那个封印很重要？”
　　“是。你看这碧湖。仅仅一个月的少雨已经是这样的状况，如果真的天象彻底异常，又会是怎样？”
　　柳汀无言。
　　碧波之上，微烈的阳光斜斜倾泻而下，落在湖面上，粼粼点点。本是相当美好的景色，却没有风，看不到生命的痕迹。一片死寂。
　　“据说一个月前有人看到了那卷手记，抄下了其中的一小段，解了封印的一小部分。于是，天降大旱。”半眯着眼，夏舒涵微微叹了口气。随手拿过桌上的茶杯，随手倾撒。点点水珠瞬间在空气里飞散，落到地上，却只是润湿了很小一块，“如果彻底解开封印，势必生灵涂炭。”
　　“……”柳汀微愣，却是宋夫人的话回荡在耳边——那件东西，不值钱，却值命，“还有呢？”
　　“还有什么？”
　　“别装傻。如果百害而无一利，为什么还有人抢着要解这个封印？”左手手指不自觉的摩挲右手食指的指甲，那里缺了一小块。
　　这两天想的事情太多，一思考，忍不住开始剥指甲，不小心生生剥掉一小块。
　　“……我还真的很讨厌跟你打交道。”夏舒涵叹气，却是坐直了身子，“你也知道，这段时间各国战乱不断，损失都不小，可战局依旧不甚明朗，且上位者都不愿轻易撤兵。而彻底解开封印，就可以唤出深埋地底的一批不死军。”
　　柳汀微微张嘴，却是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知道这事有点荒谬，你一时不能相信很正常。其实一直有人怀疑这个手卷的力量，所以柳府自令堂去世之后才得以相安无事。可惜现在，那一小部分流落的手卷彻底打破了这个平衡，所以，很多人都在抢。”
　　“包括侯爷你？”
　　“包括我。只是就算我不插手这事，自然有人代替我。”夏舒涵说的是实话。他身后自然又是一股势力，且是一股平民根本无法抗争的势力。
　　“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逃，带着那卷手记逃到天涯海角，永远不会有人找到的地方。”
　　“……这可能么？”柳汀忍不住微哼。
　　“就现在的情况，很难。你应该当初离开柳府的时候带上那卷手记的。”
　　“然后，直接把它给你？”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不断扩大疆域只是部分人的心愿，像我这种胸无大志的人，只求国泰民安就好。不过，事到如今，你就算怀疑我，我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夏舒涵的眼神微微黯淡，却依旧撑着嘴角的那丝轻笑，“我只能说，一定要保管好那卷手记。还有，尽量保护好自己。”
　　气氛不自觉的变得凝重，无论是谁都听得出夏舒涵的弦外之音。
　　“我明天就回柳府。”柳汀低下头，语声有点低，微糊。
　　“我知道，我应该会比你早走一步。不过你可以放心，令尊现在安好无恙。虽然柳府已经处在重重监视之中，但那些人还没有动静。”
　　“……什么时候会动？”
　　“不知道，看哪方先打破这个平衡。”
　　“……”柳汀不由紧紧握住面前的茶碗，“不管怎么样，这次谢谢你。”
　　“谢我什么，如果真的交上手，我可不会因为你曾经分给我一块小小的糕饼而饶你一命。”
　　“原来你记得那块饼？”
　　“我还记得那块裹着枣泥的糯米饼差点甜掉了我的牙——”
　　“呸！你就活该被饿死！”

作者有话说

　　跟榜失败。。。于是彻底没有更文压力。。。就让我卡着吧。。。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