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苏零

2、二 朝日

　　二朝日
　　一路奔逃。
　　太阳在身子的前方直晒，把身体的影子划出长长的一线，伴着漫地沙丘起伏。
　　身后似乎有活物在不断追赶，回头只看到在热浪中扭曲的空气。
　　耳畔却有莫名的沉重呼吸声，一下一下敲击耳膜，伴着热气在耳廓边回荡。
　　手指忽然碰触到冰冷的物体，不知是什么，下意识的抓在手心，想借此降低身上的热气。

　　柳汀接过琴儿递过来的湿巾，小心的擦拭滚烫的额头。
　　落弦伤在背后，一鞭子抽下去皮开肉绽。似乎伤了有一段时间了，好不容易结了痂，结果一跑又裂了，脓血流了一大滩。
　　请了大夫处理伤口，上药包扎闹腾了好久。
　　看着那个瘦弱的小孩疼得眉头紧缩冷汗直流，却是咬紧牙关不出一声的倔强，柳汀叹息，这孩子还真要强。
　　背后的伤口压不得，于是只能让落弦趴着，背脊朝上。外加伤口发炎，烧得迷迷糊糊。
　　“小姐，您真的打算让这小——丫头留下来？”琴儿接过湿巾，放到温水里揉搓。
　　琴儿依旧很难置信那个脏小鬼居然是个丫头，在她眼里，走投无路的小女孩一般都会像她一样卖个有钱人家做个丫鬟侍婢之类的，哪里会流落街头风餐露宿整天在别人的拳头棍棒底下过日子。
　　可惜都证实过了，没把就是没把，再怎么不信也没有用。
　　“恩。我说了用她自己来抵那架摔坏的琴，难道要我出尔反尔不成。更何况，她又不是得了什么要死的瘟疫。”手背上忽然传来火热的触感，随后右手被一把抓牢，柳汀一愣，却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把那个手掌打开，“大夫说了，这烧一两天就能褪，背上的伤基本上一两个礼拜也够她恢复的了。等她好的差不多了，自然有得是替我卖命的机会。”
　　明明是温暖的弧度，却因为背光轮廓不甚清晰。
　　琴儿闻言背脊发冷。
　　床上的人没来由的抖了抖，不知道是梦到了啥，还是听到了啥。

　　门外有脚步声。
　　刻意放轻的步子，略略浮乱。
　　居然有人胆子那么大，一大早的带人来抢地盘！
　　“谁！给我滚——呃——”气势汹汹的怒吼吼了一半噶然而止。
　　之前下意识的想挣扎起身找斧子砍人，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小脸疼得皱成一团。
　　“你还真有精神，想要谁滚？”带笑的声音，和初见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惊讶的转头，却被门外倾泻而下的阳光耀花了眼，一瞬的星星点点。缓了好一阵，才看清倚着门框站着的柳汀，身体背着光站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乱成一团的脑袋这才理清了大概的头绪，她是被这个叫柳汀的人救了，然后柳汀还说啥，要她用她自己抵债，然后还给了她名字，叫落弦。
　　落弦……很好听的名字。
　　一个白瓷碗忽然递到到眼前。
　　白底的滚花瓷碗，墨黑浓稠的药汁，衬着拿着药碗的手，白皙纤细。
　　落弦想到了自己的手，满是割划的伤痕，有的甚至已经留了疤，常年不退。更不要说散布着薄茧的手掌，被咬得坑坑洼洼的指甲。赶紧往被子里藏，省得对比着尴尬。
　　“怎么突然傻了？让你喝啊！”白瓷碗递得越发的近，“难道要我喂你不成。”
　　柳汀只是说说，她再怎么也是个千金小姐，哪里有照顾人的习惯。只是听在落弦的耳朵里不亚于惊雷，红着脸赶紧挣扎着撑起身体，接过药碗一口灌个干净。
　　“你常常喝药？”柳汀被落弦的迅速小小的吓了一跳，接过她手里的碗，扶着她躺下。小小的身体依旧有些热度，只是相比起之前的滚烫好了不少，衣衫微微汗湿。
　　落弦摇头。
　　药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东西。如果要自己采的话就要到城郊的荒山上，那山上经常有野兽出没，而且落弦也没这个机遇遇到某个高人教她识些草药。
　　那些深深浅浅的绿草在她眼里压根长一个样。
　　“你不会觉得苦？”
　　苦？落弦看着柳汀，眼里满是不解。
　　“昨天，吃的，更奇怪。”
　　“奇怪？味道奇怪？”柳汀的眉头越皱越紧，“你吃了什么？”
　　“包子。”
　　“包子为什么会味道奇怪？”虽然天气确实比较闷热，可要让包子味道整个变掉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藏了十天的包子。”
　　“为什么藏了十天！”
　　“因为，因为上次偷钱被抓被打。如果把铜板留在身边会被人摸去的，换成包子就好多了，尤其是时间藏得久了的包子——”落弦终于发觉她对着柳汀说话可以不紧张，可以把一连串想说的说完。
　　虽然远远比不上她曾经的伶牙俐齿。
　　“你就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什么？”落弦不懂柳汀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说不出来的感觉，满满的压抑。
　　“偷东西。偷成了买吃的，被抓了就挨打。养好伤继续偷？”
　　“……恩。”点头。
　　落弦从来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错。她偷来的钱不仅养活她一个人，还有一干的三鬼四鬼，他们更小，连以偷盗维生的能力都没有。
　　还有他们的老大，本来这些天落弦的伤还没好，都是老大负责他们的吃食。可老大昨天出去了就没有回来，四丫头去打探消息也还没个回音……
　　心下急切，不知那群小鬼怎么样了。挣扎起身。
　　“你干嘛？伤口还没长好，大夫说会留疤的。”柳汀一惊，赶紧伸手把落弦按住。
　　“我，我要去看看我的同伴。他们，没得吃会饿死的。”柳汀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毕竟年龄差距在，身高差距也在，落弦受制一时挣脱不开。
　　疤？那是什么东西？落弦从来不在乎。
　　“同伴？”
　　“我要去看看他们，小七还病着呢。”扯到了柳汀以外的人，落弦连一点结巴都没有了，赶紧把身上的单衣裹紧了四下找外衣。
　　“你的衣服脏的不成样子了。我让人给你订做了，可还没做好。”
　　“啊？”落弦急得都快冒汗了。
　　“你告诉我他们在哪，我派人给他们送点吃的用的去。”

作者有话说

　　我要在开头死命温情。。。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