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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沙拉 ...

  •   然而一路平静,本以为会跳出来生事的敖桓也没有出现,宗潼不言不语地缩在角落,对此事毫不意外。

      敖桓现今应在赤水之野,没空来这里找事。

      只是心里仍旧有些忐忑,不知道洞穴再度开启后,他们将会面临什么。

      很快,洞穴再度震颤起来,闷雷声隐隐,大海带精宗潼甩出叶带捆住摇摇欲坠的棺材,感觉整个洞穴重重一顿,碎石块稀里哗啦落下来,砸在棺材上,碰撞出密集的细碎声响。

      到地方了,一游三千里的鲲鹏吐出肚里成堆的洞穴,摇头晃脑地扭了几扭,像条肥墩墩的带翅膀胖海豹,胖海豹眨眨眼睛,用鳍似的翅膀捂住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对这堆不能消化的东西彻底失去了兴趣,就地一滚,变成一个怪模怪样的人身怪物,鱼头鸟喙。

      忙忙碌碌的虾兵蟹将拥上来,路过时自动自愿地避开他几尺,像被猎豹追赶的羚羊群,短暂地形成了一只流动着的巨大眼睛,孤零零的瞳仁,便是呆愣愣的鲲鹏。

      鲲鹏眨巴一下他呆板的鸟眼,感觉胃里突然火烧火燎的一阵翻腾,他面无表情地锤了自己的胃袋两拳,没管那些自发让开道路的虾兵蟹将,慢吞吞的举步往前走。

      上回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把胃烧坏了,还没好彻底,他暂时对这些坚硬的甲壳食物没有兴趣。

      这是海底的最深处,没有鱼群,没有丛生的珊瑚,深黑的海水与起伏的砂岩构成了这里的全部背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和寂静。

      当然,这种寂静的前提是忽略那些闹哄哄的虾兵蟹将与鲲鹏的一大堆呕吐物。

      鲲鹏的人身与他的原型类似,是一脉相承的高大,有三米来高,生着一头深灰色的鸟羽,老远看去,像肩膀上担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羽毛球,豆子大的鸟眼嵌在他呆滞的鱼脸,看起来像个孔武有力的弱智。

      弱智走起路一摇一摆,两条腿压根不打弯,他就这么支棱着腿摇摇晃晃的走出去三百来米,整个人周身忽然一亮,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只剩一串里出外进的脚印孤零零留在沙地里,两个虾兵见怪不怪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合力抬起一个水棺材,沿着脚印跟了上去。

      -

      隔着洞壁,宗潼听见外面稀里哗啦一阵乱响,还有杂乱的人生,因为不清楚外面什么情况,他没敢乱动,伸出叶带敲敲盛哪吒的棺材,隔着荡漾的清澈水波,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哪吒和其他水棺材的内容物没什么区别。

      宗潼的脑子里,哪吒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见了。

      宗潼请他拿主意:“出去还是等着?”

      “出去。”哪吒说,又嘱咐他,“小心一点。”

      宗潼神色有点古怪,没回他这句关心,只点点头,舒展叶带卷起放在顶上的一个棺材,高高举过头顶,整体造型很像是个举着寿司的深绿章鱼肠。

      哪吒用余光瞧见这一幕,觉着有趣,唇角弯起来,几个小气泡摇摇晃晃从他嘴角泄出来,像沾在苍白嘴唇上的几颗珍珠。

      章鱼肠举着两百来斤的沉重寿司卷,蠕动到一侧,艰难地腾出一条叶带碰触灰白色的石岩,石岩遇着叶带,好像见火的冰,倏然间从相接处开始往四周飞快退去,不消一会儿,露出能容人通行的不规则圆洞,宗潼踟躇片刻,鼓起勇气抬棺出门。

      与他想象的戒备森严重重楼阁不同,这里只有杂乱堆积的洞穴与忙碌如工蚁的搬运工,洞穴约有数十个,堆满了一大片沙地,东边一侧的洞穴门户大敞,里头镇守的海带怪正与虾兵蟹将通力合作,一个将水棺材拖出洞穴,另外两个适时接上,扛起往某个方向走。

      可奇怪的是,满地搬运的杂乱脚步都会止步在某个看不见的边界前,工蚁们来来往往,都对这样的诡异现象熟视无睹。

      宗潼瞟了一眼,慌忙收敛心神,尽力装出一副灵智未开的浑噩模样,也是曾经从这一步过来的,他装得毫无破绽,几个空手的虾兵蟹将见宗潼破壁而出,立刻跟到宗潼面前,见它把沉重的棺材直接扔在地上,而不是递到手中,皱了皱眉,互相对视一眼,嘀咕道:“这个是不是特别呆?”

      “可能那边没教好。”虾须一晃,虾兵不在意地说,“听说最近这些东西消耗地挺快,要知道现在灵气一天比一天稀薄,就算是他们,能用的也比之前少了。”

      “老祖宗不是给了法子,据说成活率挺高的,十个里面能用两到三个。”蟹回头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偷懒,便放心大胆的接话道,“要我说,这些东西好用是好用,就是太蠢了点,还好有这招,不然搬个东西也搬不好。”

      一边说话,他伸出钳子,在宗潼的头顶按了一下,青灰色的大钳之中有亮光噼啪跳起,宗潼一滞,十几条柔软的叶带陡然僵直,把自己硬生生抻成只张牙舞爪的大海胆。

      虾嗯了一声,满意地看着宗潼动作里最后一点柔软灵动也消失了,异常僵硬机械地抬起方才放在地上的棺材,交到二人手里,又马不停蹄地蠕动回去,扛起一只新的水棺材,才道:

      “石先生说这些蠢物他也有作用,让那边下手轻一点,再说了,其实那法子也有风险,据说之前害死敖广的那个水草精,就是那里头出来的,你说稀奇不稀奇,别的东西都在里头死去活来,唯独他在里头获了好处。”

      蟹附和:“这么个叛徒东海出一个也就够了,可别再出第二个。”

      棺材交到手里便不能再偷懒了,虾蟹二将一前一后把棺材抬着,闭上嘴沿着来时的脚步走了,留下宗潼机械地在原地搬东西,一趟又一趟,像个没有AI的半自动机器人。

      很快,洞穴搬空,宗潼垂着叶带仍在重复空荡荡的搬运动作,直到开始收拾残局的一个章鱼兵发现了仍在往返的宗潼,他叹了口气,也伸出足腕在宗潼头顶一抹,见这可怜又倒霉的海带再度炸成一只大海胆后,终于停在了原地。

      章鱼兵也走了,留下终于醒神的一条海带孤零零在原地,麻木地拖着步子跟上了其他海带。

      至于哪吒会如何,他已经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了,就算他死在这儿了,也得等这阵痛过去,宗潼才能打起精神来给他收尸。

      自从离开那地方,这种非人的痛就在宗潼的脑子里落了尘,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一起被他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谁都有那么一尺的悲春伤秋,只是看你拿不拿它当一回事儿。

      宗潼觉得,只有像哪吒那样的小孩儿才会把过去受过的痛苦挂在嘴边,日日夜夜地翻看,让它日以剧增的明晰,如此,那反复品味咀嚼的痛苦将永不褪色。

      可人总要向前看,过去没法改变,难道就为了那些苦痛,连现在和未来都要赔出去?

      这买卖怎么算怎么不合适,宗潼不做赔本买卖。

      依他的看法,痛苦这东西既已经受了,就别让它折磨自己第二次,所以他从不回头,一直昂首阔步地向前,下决心自己要当个人,别再被当作死物看待。

      宗潼的字典里没有过去,就像哪吒的概念里不存在未来。

      这疼痛亦是如此,若不是今日重逢,宗潼几乎要把它忘记了。

      海带们灵智未开,没法用语言沟通,一群惯会压榨奴役的水族们便想了个缺德的好主意,借助灵力,将命令直接灌输到海带怪们的头脑中。

      这招很没人性,一是粗暴,好像有人拿把叉子在脑子里乱绞一通,二还是粗暴,在抹去这段灵力之前,他们连最基本的生物本能都会丧失,只会机械地重复这命令,直到自己死去。

      也正是这样,在水底捞尸的海带才会把宗潼和哪吒一起捞走,他们和死物没什么分别,更不会晓得分辨活人死人。

      宗潼和海带怪们挨挨挤挤地堆在一起,心事重重地看向杂乱脚印的消失方向,终于腾出余力想起哪吒,也担忧起自己的生命安全。

      哪吒即使受了重伤,想来从这逃脱也没多大问题,自己可没他那个能力。

      他心中忐忑不安,却见一个虾兵凭空从脚印消失处出现,边走边大声地说:“挑一只过来!”

      这要求在众人意料之中,闻言,其他虾兵蟹将齐刷刷退开老远,腾出足够的空间给那个虾兵选菜。

      鲲鹏自从被哪吒烧了胃,就爱在正餐之余,佐点清淡有嚼劲的小菜,有点灵力又不会挣扎的水草怪们是他最近的心头好,只是偶尔兴趣来了,还会用它们卷上来送菜的虾兵蟹将一并送进嘴里,号称这是人间十分时兴的海鲜沙拉。

      时不时兴他们不知道,要命是真的。

      因此纷纷退开老远,幸灾乐祸地观摩那个倒霉虾兵挑自己的配菜。

      虾兵气得虾须直颤,阴沉的小眼睛来来回回扫过这堆麻木不仁的海带们,半晌,他的目光在宗潼身上缓缓落定,从他身上依稀残留的灵力中认出它是谁。

      是方才那个傻的出奇的海带。

      虾兵盯了宗潼一会,伸出钳子把它捞在手里,一转身,盯着同僚各异的目光,大踏步地走入那空白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摸鱼把结局写了,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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