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见其人》无水变干

1、烦人

　　天还是那样的天。
　　云却不知道早已经变了多少形状。
　　早晨的风裹挟着露水，湿润了迎风小跑着的人的脸。
　　少年的脸上不知是露水还是汗，略带秀气眉毛拧在一起。
　　少年的脚步虚浮着，落地越来越轻飘飘。
　　早知道就不懒那一下了，应该去买早餐吃的。林弈想。
　　突然脚下一软，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还有意识。实在不想动了，他突然想一直这么趴着。
　　太他妈累累累累累累累累了。
　　他闭眼又睁开，眼前蓝白的一片天突然多了一张倒着看也很帅但很欠揍的脸。
　　他的后桌。
　　那个叫李聿晞的傻.狗。
　　清楚了来人，他躺在地上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干嘛？”他问傻盯着他不走的李聿晞。
　　“你躺地上干什么？”
　　“和你有关系吗？”
　　“哦，和我没关系……”
　　“嗯对是这样的所以你快滚。”
　　“太无情了……”李聿晞突然把头偏向旁边大喊，“老师，林弈病了!”
　　林弈绝望地盯着缓步走来的监督跑操的老师，恶狠狠地瞪了李聿晞一眼：“我告诉你你他妈死定了。”
　　李聿晞笑着跑了。

　　——
　　“李聿晞。”林弈面色不善地把一瓶水甩到李聿晞桌上，后者盯着他的黑脸，忍不住大笑起来。
　　“怎样？病好了吗？”
　　林弈相当暴躁：“滚!你他妈才有病!”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无良李聿晞依旧在笑，“我也不知道……谁知道……死.狗一样躺那是怎么了……哈哈哈……”
　　“屁，谁信你。我累了躺那儿歇会儿不行？你故意的吧？”
　　李聿晞只是摊摊手：“谁知道呢。”
　　“……”
　　林弈黑着脸坐到座位上，没再理他。
　　下节课是老温的数学课。
　　林弈第一次看见老温，除了注意到他温和的笑，还一直忍不住盯着他的头。
　　实在是“油水光滑”。
　　虽然知道这词不能用在这里，但林弈还是觉得，没有更好的词能形容老温的头了。
　　秃得亮眼。
　　林弈努力让自己不要分心，老温写板书时暴.露在他面前的泛光的后脑总是吸引他的注意力。
　　好学生林弈总能把自己奇异的思绪拽回来继续听课。
　　但是在今天，除去了老温的光头对他听课效率的不利因素，还有另外的麻烦。
　　李厚脸皮用一支笔戳着他的后背，“喂，林弈。”
　　林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又干啥？”
　　“下课打篮球吗？”
　　虽然不想理他，但没有哪个热爱篮球的男生能抵挡住此等诱惑，于是林弈不计前嫌地回了一句：“好。”
　　不得不说，李聿晞人是贱了点，但长得很好看，个儿也高，篮球打得也很好，是上了球场就没有其他人什么事的那种。
　　林弈感叹着上天的不公，接住了迎面来的球。
　　他运着球，提防着其他人抢球，突然听见李聿晞叫他：“林弈!”
　　他循声转头看去，李聿晞正向他挥着手。少年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汗水顺着下巴滑进球服，高高的鼻尖泛着光。
　　真他妈帅。
　　他盯着李聿晞，终于知道为什么球场外那么多女孩要给他送水送毛巾了。
　　“……传球给我，你傻了啊？”耳边突兀地响起李聿晞的声音，他如梦初醒，下意识把球扔给李聿晞。
　　李聿晞伸手接住球，投了个漂亮的三分。
　　球场上响起女生们的尖叫。
　　叫屁啊叫。林弈在心里怒其不争地
　　骂着那群女生，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也跟个痴汉一样盯着人家看了好久，脸微微一红，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
　　他立时挎起书包走出球场。
　　李聿晞盯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

　　——
　　林弈在学校门口小吃店里嗦着面。
　　手机提示音“叮”地响了一声。
　　——今天怎么突然走了？
　　发件人是吴超。
　　林弈想起这事儿就一阵烦躁，回了一条。
　　——有事。
　　——哦。
　　刚把手机放下，对桌就坐下一人。
　　紧接着林弈深感厌恶的声音响起：“你也在这吃，太巧了。”
　　林弈还来不及张嘴表达他对于拼桌的拒绝，李聿晞很自然地聊起了天：“你每天都来这儿吃啊？好巧，最近我妈有事儿，我也在外面吃。以后咱们一起吧……”
　　林弈打断了他：“咱俩不熟。”
　　“……太狠了，”李聿晞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你不会还在生我气吧？那天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嘛，你怎么能记恨那么久？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林弈忍无可忍，“闭嘴!别乱加戏!”
　　李聿晞又大笑起来。
　　林弈被他气的顿时丢了筷子，没了胃口。

　　——
　　林弈觉得很奇怪。
　　他看见的李聿晞，好像没有哪一刻是不在笑的。
　　投篮投中了在笑，食堂抢到鸡肉了在笑，跑步摔了一跤在笑，被林弈怼的时候还在笑。最过分的是，微机课上放电影，看着那部让女生们哭得纸巾团满地是的《TITANIC》，他又在笑，还笑出了声。
　　林弈看见他一直憨笑，忍不住了:“你知道吗，你在这种场合笑得这么灿烂天真无邪，容易挨打。”
　　“哈哈哈哈……女生都爱看这样的片吗？”李聿晞咧着嘴问林弈。
　　“这样的片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李聿晞盯着林弈，“那些至死不渝的爱情神话根本就不存在的好吗？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哭成了狗。浪费纸。”
　　李聿晞的语气说不出的怪。
　　林弈觉得从李聿晞的狗嘴里吐出这样带着忧郁的文艺蠢话来，有些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吃错药了啊？”
　　李聿晞很快恢复了他的嬉皮笑脸：“嘿嘿。”

　　——
　　林弈推着他的自行车，走在那条有着破落修车铺的路上。
　　“嘿。”有人拍了他的肩。
　　他扭头，果然，是李聿晞那张欠揍的笑脸。
　　“又碰到你了。这叫什么？缘分!”欠揍的笑脸开口说话。
　　林弈保持着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是啊。四海之内皆兄弟。缘分。”
　　李聿晞笑了：“为了兄弟情谊，一起走啊。”
　　林弈丢给他一个白眼，低头推车继续走。
　　“林弈。”
　　林弈头也不回，“又干嘛？”
　　“转过来。”
　　“又犯病？”他不耐烦地转身，“你要干什……么……”
　　面前是一盒……丸子？
　　林弈愣了。
　　丸子后面是笑得灿烂的李聿晞，“我看你中午没怎么吃，也不嫌饿。”
　　林弈懵到李聿晞快把丸子怼他脸上，他后知后觉地接过丸子，一脸不自然：“嘁，还算有良心。我没吃多少不是被你气的吗？你还好意思说。”
　　李聿晞注意到林弈微红的耳尖，笑意更深，“你吃吧，我帮你推车。”
　　林弈觉得奇怪：“唉不是，你今天怎么对爸爸这么好？”
　　“吃你的吧。问那么多。”李聿晞瞪他一眼。
　　林弈低头啃丸子。
　　看在他今天良心发现给他买丸子的份上，以后他惹自己生气的时候，就稍微原谅他一点吧。林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