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萧]燕歌行》凉九

35、天魔舞

　　飞轩呕了口血出来，道：“半途而废，漫说反噬依旧，皇子立马便会没命。”
　　萧崇也慌了，“国师，求你……”
　　飞轩摆手，扶着青霄剑，再次站了起来。
　　无心道：“慢着。”
　　他朝萧瑟伸出手，两人相距倒也不远，萧瑟挑眉，但没有多问，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无心喝道：“起。”
　　谁也没有起，倒是他自己，鬼魅一般的，明明人还在那儿坐着，另一抹白影却仿佛透明一般，从他身体里依着他的姿势站了起来，待彻底站起来时候，人影以已基本明晰，这人影一个纵身，朝飞轩身后跃了过去。
　　瑾仙惊道：“八方天魔舞，小无心，你这修为更进一层啊。”
　　当时在大梵音寺，无心对瑾仙用过天魔舞，当时无心幻化出八个魔女虚体，极尽魅惑之能事，瑾仙破去的时候还费了番功夫呢，此时竟能化出实体，修为当真是更进一层。
　　说话间，幻化出的无心双掌抵上飞轩后背，醇厚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
　　无心道：“我这修为，一半是佛法六通，一半是无法无相功，但愿能助你一臂之力吧。”
　　飞轩也不多话，第四剑，猛然劈了下去，一剑下去，火焰消失无踪。
　　却在同时，天际炸雷亮如白昼，狂风怒吼着，碗口大的冰雹从天空砸下，远远便听奔走呼号之声，冰雹也被狂风吹着打在诸人身上，修为最浅的萧崇当即一口血喷了出来。
　　萧瑟叫了一声，“无心。”
　　幻化出的无心身影快速变淡几近透明，无心本人也是豆大的汗珠落下，嘴角一丝血迹划下，萧瑟与他双手交握，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无心的脸色没有太大好转。
　　而飞轩的天师道袍，似乎都要被他自己的血迹染红了。
　　无双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无心，一股纯阳内力输送过去，无心感激一笑。
　　谢宣忽然道：“大魔头。”
　　颜战天也不傻，立即握住了瑾仙递来的手，瑾仙再握住谢宣的，谢宣以掌抵上萧崇后背，萧崇以双掌抵上无双后背，从无双掌心涌来的内力让无心脸色出现了一种病态的晕红。
　　但那渐次透明的幻化出的无心瞬间明晰。
　　无心道：“再来。”
　　飞轩再一次提剑，他身形摇摇晃晃，眼前一片血影，凭直觉砍了下去。
　　一切忽然停止。
　　没有火焰，没有符篆，没有电闪雷鸣，没有碗口大的冰雹，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萧崇道：“好了？”
　　飞轩软到地面，声音却坚定，“命是保住了，若想安然长大，还需陛下心口五滴血，五滴血后，皇子可与常人无二，陛下却需常年缠绵于病榻，无药可医。”
　　萧崇脸色大变，这一点，飞轩没有说，他事先也并没有问。
　　萧崇声音微妙了，“我若不给会如何？”
　　飞轩道：“皇子小病小灾不断，身体柔弱，不能习武，不能劳累。”
　　萧崇道：“我给。”
　　飞轩爬起来，挣扎着坐在萧恒身前，双掌结印，凭空朝萧崇心口一抓，又快速的双掌拍入萧恒体内。
　　飞轩“哇”的一口血喷出，一张脸苍白如死，原地坐着，快速闭目吐息，迅速入定。
　　几人损伤都是不小，也便原地调息，萧瑟再三探向无心腕脉，确定他内伤不算严重，才松了口气。
　　几盏茶后，颜战天率先恢复，来扶起萧崇，抱起依旧闭目毫无所觉的萧恒，道：“我们走。”
　　烛火燃起，灯光下萧崇的脸色一片蜡黄，如久病膏肓般的脸色。
　　萧崇挣开颜战天扶持，朝飞轩行了一礼，道：“多谢国师。”
　　飞轩睁开眼来，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
　　萧崇转身走出两步，又转身来道：“孤还有个问题，国师，当时在雪月城，国师为六弟卜的那一卦，若第三枚铜板为阴当如何？为阳，又当如何？”
　　答话的，是进门来的李凡松，李凡松快步过来扶住飞轩，道：“占卜而已，陛下这么相信的么？”
　　萧崇道：“孤很好奇。”
　　李凡松转身看他，“那好，我告诉你，若为阳面，是为大凶，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萧崇道：“若为阴面呢？”
　　李凡松道：“若为阴面，是为大吉，天下共治，群龙无首，观望者时机一到，可一遇化龙，直飞九天。”
　　萧崇脸色大变，一直闭目吐息的萧瑟身体也瞬间僵硬了。
　　许久，萧崇再行一礼，“多谢国师，告辞。”
　　萧崇等人离开，无双也一同离开，瑾仙与谢宣回房，只余下飞轩、李凡松、萧瑟以及无心。
　　这一会，飞轩脸色稍微好转，睁开眼来，看向萧瑟，“你也有话要问我？”
　　萧瑟道：“阵起之前，你曾说我与陛下皆是皇族，当居天权、天枢位，五煞破除之后，却是以陛下五滴心头血来补萧恒所亏，我想请问，这五滴血，取我的，也是可行的，对吗？”
　　无心吃惊的叫了声“萧瑟”，萧瑟摆手，等飞轩回答。
　　飞轩看他良久，摇头道：“钦天监不参与皇权纷争，但朝中事我看的明白，就算陛下对你百般逼迫刁难，你依旧愿意为了他折损自己身体，或者说为了天下来牺牲自己。”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他是国师，早已洞悉萧瑟心思。
　　萧瑟不语。
　　飞轩道：“感谢你当时未曾开口，你若开口，被取心头血的必然是你。”
　　萧瑟道：“我想到了，但没有做，飞轩与我是故友，但国师之职让你不会因交情而稍有偏颇，我想你有自身的考量。”
　　飞轩道：“无论是龙战于野，还是龙飞九天，都比群龙无首、天下大乱的好。”
　　萧瑟脸色大变，“此话怎讲？”
　　飞轩没有多说，“我修为太浅，看的不够清楚，但逆天改命，天必降责罚，萧氏为皇族，责罚会在何处呢？”
　　萧瑟不再多问，站起身来，朝飞轩行了一礼，“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飞轩道：“五年之期未满，我的任务尚未完成，自今日起，我将闭关修炼，钦天监闭门谢客。”
　　萧瑟道：“若有所需，及时找我，我必全力以赴。”
　　无心这一遭，在所有人中是内伤最重的，连夜的把梅九定从被窝里挖出来，梅九定没一点好脸色，一看受伤的还是无心，当即便要嘲讽几句的，瞄一眼萧瑟，临时又改了口，“无心大师当真是英勇无畏，不惧生死，真乃大男子本色，我辈学习的榜样哈哈。”
　　萧瑟哪有心情听他说什么，直截了当道：“伤势如何？”
　　梅九定道：“伤在肺腑，调养几日便可，最近不要再动用内力啦。”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当然，固本培元也是紧要，房事上，还请节制。”
　　萧瑟当场黑了脸，把梅九定赶出门，萧瑟骂道：“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要不是看他还有点用，早赶出门去啦。”
　　无心偷笑不已，“他嘴虽然欠，医术是真好，伤药极为有用，对你也敬畏，还知悉咱们的事，这以后万一有个损伤，你还能请个外人来看么？”
　　萧瑟哼了一声，“你还想有什么损伤，再有损伤也该是你的，梅夫子不是刚夸过么，英勇无畏，不惧生死。”
　　无心笑，“我这不是为你那侄儿才出手的么？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不乐意呢。”
　　两人说的就不是一回事，无心故意曲解的，但提起这个，萧瑟也当真起不来脾气，“你啊，什么时候能惜惜命，便当是为我也好。”
　　无心道：“我不当先出手，你便能眼睁睁看着飞轩死？飞轩说了各守阵脚，我思来想去，我的天魔舞是损伤最小的。”
　　萧瑟坐在床边，握住无心的手，十分感慨，“无心，我何其有幸……”
　　无心却笑，“你醉酒时候说过的话还记得多少？”
　　萧瑟脸上飞上一抹红，“问这个作甚？”
　　无心道：“你抱着我说，我是你的，你可还记得？”
　　萧瑟脸色更红了，视线垂落片刻，又抬眼来看无心，颇有些无惧无畏的味道，“我便这样说了，你是我的，你同意吗？”
　　无心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朝他伸展双臂。
　　他有伤是有伤，完全没到动弹不得的地步，但手臂伸出来，萧瑟依旧纵容了，主动靠过去，靠入他怀内，道：“你的回答呢？”
　　无心满足的抱紧他，笑道：“我需要回答吗？我若对你没有十二分的真心，以你的精明，愿意到我怀里来？”
　　萧瑟不说话了。
　　无心静静抱了他一会，道：“睡了吗？”
　　萧瑟摇头。
　　无心道：“你问飞轩的那句话，我拿来问你，今后，你有何打算？”
　　萧瑟是卧在他怀里的，此时转头来看他，眼中一派平静，却又似乎蕴含了无限深意，“我想，择一方净土，守一方平安，你，愿意陪我吗？”
　　无心审视他视线一会，道：“净土，你指的是哪里？”
　　萧瑟依旧看着他，却是不语。
　　无心再问，“你邀的，是我一人，还是整个天外天？”
　　邀的是无心一人，意思便是萧瑟求的是世外桃源，避世隐居，邀的是整个天外天，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笑意氤氲入萧瑟眼中，再蔓延至唇角，他跟无心，确真是心意相通，两人谈感情归谈感情，理智从未丧失，许多话，还未出口，或仅仅是开了个头，对方便已体会，这种感觉，当真是美好。
　　就像无心所说的那句话，两人就算不谈感情，合作也是愉快的。
　　萧瑟道：“飞轩的话，让我心中不安。”
　　无心沉默，等萧瑟的下文。
　　萧瑟转头看向窗外，道：“干旱了许久的北离，夜里忽然电闪雷鸣，天降冰雹，如此异象，明日里不知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会如何添油加醋的描述，飞轩的意思很清楚了，天降责罚，是要降在萧氏皇族身上的，我心中觉得……”
　　他沉吟一下，没有再说下去，“我先前说过，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我想现在是时候了，我邀请的是由你带领的天外天。”
　　无心笑，“与魔教合谋，你不怕败坏了名声？”
　　萧瑟道：“与魔教教主共卧一榻，说出去便能听了？”
　　无心大笑，“萧瑟，有时候我当真佩服你的这种赌徒精神，你就从来没赌输过么？”
　　萧瑟道：“目前为止，没有。”
　　无心止了笑，眼中精光乍现，“好，我等着你手段，看你如何把魔教的印记给清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