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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赌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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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把白衣扔给他,开始宽解衣物,“和尚,陪我说会话吧。”
无心抖落白衣披上,嘴角一勾,“怎么?其实你是想洗鸳鸯浴的?我记得是谁说过我这张脸连天启城里最昂贵的小倌都比不上的,还对我有企图,难道不只是觊觎我的脸,还觊觎我的身子?”
萧瑟闹了个大红脸,衣服脱到只剩一条裤子不敢再脱,跳进温泉池,骂了一声,“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永安王的名声在天启城是响当当的,不知有多少闺中少女仰慕,什么美色没见过,会觊觎你的?”
无心干脆在池边盘腿坐了下来,“哦?你不是觊觎我的美色,那是觊觎我什么?”
萧瑟回头瞪他一眼,恰好看进无心随意披散着外衣的欲遮还露的精壮胸膛,他心中一悸,不敢多看,立即转过头去,清了清嗓子,“没跟你开玩笑,我忽然想起来有个事要问你。”
无心道:“你问。”
萧瑟道:“在天外天待的好端端的,为何会来北离?”
无心倒惊讶了,“那天晚上司空千落问我时候,你不是听着的么?”
萧瑟道:“我不是千落,我再问你一次。”
无心一时没有答,萧瑟也耐心等着。
无心语气忽然变了,有几分疏离,有几分戒备,“今天,你跟萧崇都说什么了?”
萧瑟冷笑一声,“他用大行皇帝和兄弟情谊来压我,用小天师飞轩来逼迫我,逼我在列祖列宗跟前发誓绝不造反。”
无心道:“你发了吗?”
萧瑟道:“没有。”
无心道:“你应该发的,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的事,你还真相信天打雷劈这种事?不过是让萧崇安心罢了。”
萧瑟语气里满是不忿,“凭什么?我对他仁至义尽,凭什么我要一直让步?”
无心沉默一会,微微叹道:“你这性子啊……”
萧瑟若不是这样的个性,也不会当初为了琅琊王被贬出天启城,也不会有隐脉被废及之后的所有事,许多人的命运因他的执拗而被改写。
萧瑟道:“你为何会来北离?或者说,你为何会那么巧的出现在洛阳,出现在白马寺?”
恰巧遇上北荒,恰巧发生后面一连串的事,诚然,若不是无心,萧瑟他们这边损失会更惨重,但萧瑟从一开始,就在怀疑。
无心道:“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萧瑟斩钉截铁,“不信。”
无心道:“那好吧,我有预谋,我算着北荒帝堂本昌会在那几天到白马寺,故意等他的。”
萧瑟道:“等他做什么?”
无心却不答了,“你怀疑我早有预谋,叶若依的死跟我有关,接近你也是另有打算?”
萧瑟道:“你是吗?”
无心道:“我若说是,你待如何?”
他屏息以待,萧瑟却缓缓摇头,“我不信,和尚,我知道你算尽人心,但对朋友,你至真至诚。”
无心无声笑了,眼中一片暖色。
萧瑟道:“你五岁的时候,跟随你父亲参加魔教东征,那个时候你已经记事了。”
无心道:“当然。”
萧瑟道:“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些么?”
无心道:“不必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萧瑟道:“那么,你的答复呢?”
无心道:“你想听什么样的答复?是你自己说的,篡位这种事,你办不到。”
萧瑟语调慢下来,和缓而谨慎,“我若篡位,你会弃我吗?或者说,我若不篡位,你会弃我吗?”
无心久久不答,萧瑟的心,不由揪紧了。
许久,无心才道:“萧瑟,你的感情这么不纯粹,可真是让我惊讶了。”
萧瑟嗤笑一声,“感情?”
无心道:“你鄙视感情?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情存在?”
萧瑟道:“不,我相信感情,但我也知道,在许多东西跟前,感情是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感情从来都只是锦上添花,绝不会雪中送炭。”
无心道:“今天的你,格外的诚实。”
萧瑟转过头来,看进他视线,“以我心,换你心,这桩交易,可算公平?”
无心道:“很公平。”
萧瑟道:“那么,给我你的答案。”
无心道:“萧瑟,你高看我了,老和尚一直教导我说要万事随心,我来北离未见得是为了再次东征,我穿僧袍不蓄发也未见得是我真的就清心寡欲,你篡位也罢,不篡位也罢,只要理由正当,我都会支持你,而说到感情,你真的要跟我谈感情么?”
萧瑟控制着,保持着视线与他交织,“既然话都说开了,说说也是不妨。”
无心道:“当时回到天外天,白发仙迫不及待的塞了一堆女人给我,我不感兴趣,他也曾寻了一批小倌给我,我依旧无感,我曾以为我要做一辈子和尚,直到那天晚上,你摸我的那一把,我忽然意识到,其实我或许不必做一辈子和尚的。”
萧瑟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但心里,他着实后悔当时的孟浪。
无心道:“我不知是什么撩的你对我心生邪念,但这感觉并不坏,你比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耀眼,我着意观察你才发现,你的一举一动,一挑眉一低头,甚至于你这从不会说一句中听话的臭嘴,都那么合我的心意,若一定要找个人谈感情的话,我觉得不会有谁比你更合适了。”
不合时宜的,萧瑟脑中跳入一副画面,他忽然唇角一勾,笑了出来。
无心看入他视线,也笑了。
当时,在去往于阗国的路上,在那个留有百晓生记号的客栈,无心还因为萧瑟的毒舌怒不可遏,两人狠狠的打了一架,隐脉损伤的萧瑟被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如乡野村夫一般的,毫无涵养的,却又痛快淋漓的,打了一架。
此时想来,不觉好笑。
笑罢了,萧瑟道:“白发仙送给你的女人不让你中意,也或许是你天外天地处偏僻没有上乘姿色,趁着在天启城,我带你去见最艳丽有风情的舞姬,最惹人堪怜技术足以让人销魂的小倌,之后依旧不满意的话,再来寻我,如何?”
无心眉眼一弯,抬手,在萧瑟莫名的视线中笔直摸上他侧脸,指腹轻轻摩挲,笑道:“你是觉得你这张脸不如舞姬的艳丽有风情,还是觉得自己的技术不够让人销魂?技术生涩的话咱们可以练,你这张脸虽不算绝顶姿色,也是不差了,我不介意的。”
萧瑟蓦然抬手挥开他手臂,迅速转过身去,连后背都不由蒙了层鲜亮粉色。
他一向以此招来逗弄雷无桀和唐莲的,屡试不爽,但显然,无心不吃这一套,这个和尚,真的是够没脸没皮的了,什么话都敢说。
幸好无心见好就收,拍拍手站起身来,道:“好了,我也为你解了惑了,你若觉得我还不够真诚的话,今日我一言押在这里,我无心,可做你坚实的后盾,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护住后背,我这样说,你可满意?”
萧瑟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嘶哑,声音却是十足真诚的,“我许你中途退出,只是退出之前,记得提前给我打声招呼。”
无心轻笑一声,没有答复。
萧瑟转头来看,才发现无心不知何时已离开,他抬手按住此时正激跳不已的心,暗叹无心当真是无师自通、手腕高干,不过一席话,轻易就掏了他的心去。
他设下赌局,押上的却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以赌徒的天生直觉,认为自己这一局,也必然会和往常一样,一定能赢。
萧崇的宴席,自然不是那么好吃的。
说是家宴,除去萧姓的人,还请了太师谢允,小天师飞轩,上将军程落英。
酒过三巡,萧崇道:“北荒使馆今日又上了一道折子,这已经是第八道折子,在座都是自己人,攸关国家社稷,还请各抒己见,为孤分忧。”
谢允上个月刚过完六十大寿,头发早已花白,从宴会开始就低眉顺眼一副几乎要睡过去的架势,自然不可能开口。
飞轩不过十五六岁却是少年老成,也从来不是多话的人。
兰月侯向来明哲保身从来不会乱说话的,自然也不会开口。
萧凌尘来宴会之前就被萧瑟勒令只准吃饭,不准说话,他也不是外在表现的那么鲁莽吊儿郎当的人,大是大非跟前拎得极为清楚。
程落英跟叶啸鹰不算和睦,跟萧瑟就算有战友之谊也不算亲近,此时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一直不开口。
萧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要不然他不愿当皇帝呢,官场这一套当真是令人生厌。
萧崇点名了,“监正执掌钦点监,据说最近一直在观星台,我北离最近可有异动啊?”
飞轩淡淡道:“臣夜观星象,并未察觉有任何异动。”
萧崇道:“太师三朝重臣,老成谋国,太师说说,此时,孤当如何呢?”
谢允在明德帝抢夺皇位时候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在明德帝一朝一路高歌奋勇杀上三师之位,在前太师董祝告老还乡之后顺利成了三师之首,做了太师,还是明德帝的托孤重臣,地位在朝中绝对说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允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道:“军务的事,还是琅琊王和上将军更有见地。”
萧凌尘从酒肉里抬头,笑呵呵道:“昨日回府发现府上多了十几个绝世美女,一问才知是陛下赏赐的,陛下当真是臣的知己啊,哈哈。”
程落英还是不吭声。
萧崇道:“上将军之见呢?”
程落英放下杯中酒,抬手行了一礼,十分恭敬,“此事关系到前任大将军,素来传闻我与叶将军不睦,原本我是不该多话的,陛下既然问了,我也不能不答,我是个粗人,说话莽撞,还请陛下莫要见怪。”
萧崇语气温和,仿佛从来不会生气一般,“无妨,你说说看。”
程落英道:“这原本不过是桩小事,叶家侄女去世确是让人惋惜,可在座都不是孩子,都该明白女子生产哪个不是冒了风险、鬼门关上走一遭的?叶家侄女身子本来就弱,没有扛过去罢了,非要把责任推到北荒身上也是牵强,再说了,那北荒不也死了个高手,还赔了一个王子的半条命么?一条半的性命换叶家侄女的一条命,依我看也算值了。”
萧瑟袖内的拳头捏的死紧,指甲生生掐入肉里,却是面皮不动,一字不言。
萧凌尘却忍不住了,骂道:“放屁,放屁,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么?姓程的你也一把年纪了,说出来的话怎么比放屁还臭?”
萧崇摆手,“说好了各抒己见,对与不对另论,上将军的意思是?”
程落英道:“北荒提出要一个人的脑袋,不过是皇家颜面扫地的泄愤之举,原本一个脑袋能平息一场战争也是个不亏的买卖,但一则这个人是永安王的人,二则这人是前大将军的女婿、受害人叶家侄女的丈夫,三则我北离国威不可亵渎,不是他们北荒要什么就必须给的,依我看来,派个使者去北荒安抚一番也便是了,北荒蛮荒之地,缺粮缺物,陛下不妨施舍些财物过去以显我大国风范,估计此事也就了了。”
萧崇点头,“倒可一试,只是这使者人选,谁合适呢?”
萧瑟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