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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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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芝随同少镕来到淮南之地时,已经是几天之后。这淮南之地,是少镕母妃的故乡,曾经是最繁华的富饶之地。
只可惜一场洪灾毁了万顷良田,如今这儿俨然成为了人间地狱。
少镕站在高处,望着满目疮痍且哀鸿遍野的地貌,眉头紧锁。
阮芝跟在他身后下了马车,只闻得一阵灼热的腐烂气息扑面而来。
衣衫褴褛的百姓们在路上游荡着,面呈灰土之色,官兵们则站在河边打捞着漂浮在水面的遗体,但无处可安葬,只得又将它们堆在太阳下,任它们自行腐烂。
“王爷为何一定要亲自前来?”阮芝忍不住问道,“皇上既然已经下旨了,下面的官自然是不敢怠慢的,王爷难道还不放心吗?”
“你难道没仔细看那圣旨?皇上在圣旨里写了,必须由我亲自来此督察,才肯派兵前来,我少不了亲自走一趟。”
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光有粮食只怕是不够,还得从附近调遣些草药和大夫来,叫他们每日在此设诊问脉,以防产生瘟疫。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当地的刘府尹,他率众下属一路小跑着走上前来,如同见到救星般对少镕跪地叩拜。
这府尹看着模样憔悴,像是几百年没睡过觉了。
“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刘府尹一弯腰,便露出衣裳后面的泥渍来,“王爷曾说半月内便能筹集到银两和粮食,下官日等夜等,总算盼来了王爷。”
“本王答应过你的,岂能食言?”少镕将他扶起,“既然人齐了,就走吧,也该去瞧瞧这儿的状况如何了。”
见少镕要离开,阮芝立即叫住了他。
“王爷,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阮芝有些慌,“为何不带我一起去?”
“我要随刘府尹去上游察看灾情,你去做什么?”
“可奴婢一个人待在这儿——”
“别提奴婢这两个字,你现在的身份是王妃,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她不习惯。
“你在这儿乖乖呆着,有侍卫和下人们陪着你,切莫随意在外闲逛。若有什么事,本王回来后自然会解决。”
说完,他随刘府尹离去了。
阮芝闲着无事,遂在脸上蒙了面纱,率人在附近转了几趟,偶尔遇上饿的奄奄一息的灾民,就派发给他们一些食物,或是给予一些草药。
这一整天,走到哪儿都有人向她行礼,她好久没体会过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只觉得别扭。
直到后来,她路过一堵破旧的矮墙,发现一个姑娘正蜷缩在地上,浑身冷的打颤。
阮芝脱下外面的长衫,径自盖在了那姑娘的身上,她睁开眼,难以置信的捏了捏衣裳,遂怯生生的说了句:“多谢王妃娘娘。”
阮芝俯身看着她,“你叫什么?”
她转了转眼睛,“我叫胭脂。”
阮芝还想问些什么,但那女子仿佛受了惊般,爬起来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午时一刻,门前的粥棚前已经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灾民。皂隶们忙着盛粥派发,怎奈灾民实在太多,他们互相推推搡搡,竟频频闹出冲突。
皂隶们见此,失掉了耐心,不耐烦的朝灾民们嚷嚷起来。
阮芝见此,便率一众侍从走进粥棚内,亲自动手盛粥派粥,皂隶们见她前来,大惊失色,苦口婆心的劝阻她离开。
“我说,你们就别围着我转了。”阮芝不耐烦的将他们赶走,“赶快派一个人到灾民中间去维持秩序,让他们不要乱挤乱嚷,这么哄闹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约摸一个时辰的时间,粥已派发的七七八八了,灾民们暂时填饱了肚子,三三两两的端着碗蹲在路边晒太阳聊天,竟比她这个王妃还要悠闲。
锅里的粥已经不多了,阮芝舀上最后一碗,递给对面等待着的人。但不知为何,那人并没接过去,他双手抱胸,直截了当的盯着阮芝看。
“姑娘,这大白天的,怎么带着面纱啊?”那人打趣着说道,“看姑娘仪态窈窕,想必是个大美人,为何要用面纱遮掩容貌呢……姑娘肯定不是普通人吧?”
阮芝将这番轻薄的话听在耳中,刚想发怒,却又忍住了。面前这男子不过二十出头,长着一张清秀的脸,虽衣着不整,却透着一股目中无人的狂妄神态。
旁边有人提醒他,说这是王妃娘娘,男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九王妃,失礼。”他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王妃娘娘竟会亲自在外派粥,真是天下罕有的事啊。”
阮芝打定主意要教训他,便问道:“你叫什么?”
“小人只是一介草民,不劳烦王妃记挂。”他摆摆手,“久闻王妃娘娘容貌无双,不如拿下面纱来,让我们瞧瞧,这也算是与民同乐了,对不对?”
没等他说完,阮芝便端起一碗粥泼到他脸上。他大叫着后退几步,身上已经沾满了白花花的米粒。
周围灾民见此,不由得发出一阵哄笑声。
“你……”
“你瞧,你这倒霉模样让大家都笑了,这才是与民同乐呢。”阮芝放下碗,“现在,滚吧,若是再出现在附近,我定会拿你问罪。”
男子一抹脸,气愤的离开。
至黄昏时少镕才回来,刘府尹仍陪在他身边,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关于洪灾的情况,阮芝想要象征性的问候少镕几句,却根本插不上话。
等到他们谈完,阮芝刚想开口,却见到一队马车已经前来前来迎接他们,少镕不由分说的将她拉上了车去。
她问道:“去哪儿?”
“自然是去用晚膳。”少镕掀开车帘,“刘府尹还有些事未完成,但他已经在府邸处设下了宴,咱们先行出发。”
马车驶出一段路后,少镕突然碰碰她的前额,“如何,没出什么乱子?”
阮芝摇头。
“你亲自去施粥了?”
“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躲在屋里睡觉。”
“我倒是都听说了。你这一天里做的事,灾民们都看在眼里,对你交相称赞。如今他们不认得我这个王爷,倒是都认得你这个王妃——以后本王再来这儿,恐怕非得带上你不可了。”
他似是话中有话,阮芝则假装没听见。
“可惜,我这个王妃是假冒的,到底也没什么意思。”她不屑一顾,“下次王爷来的时候,没准身边陪着的人就是宁安郡主。”
少镕似是不悦,“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王爷,您还真是薄情啊。”阮芝听了这话颇的不舒服,“前些日子,您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宁安郡主,这才几日的功夫,就将对她的感情都抛之脑后了?”
少镕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但就在此时,一支暗箭射穿木窗凌空而入,直直的楔在了马车壁上,没入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