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游戏[无限]》向曦行

27、神明与信女（五）

　　裘一忐忑不安的圣堂审判结束得太快，跟走个过场没什么差别。她坐在马车里对手指，怕什么不来什么，系统又在哪挖坑等着她？

　　黑曼森管家尽职尽责地将裘一带回到皮埃尔伯爵面前。

　　陌生的父女大眼瞪小眼，皮埃尔伯爵忽然叹了口气，他将书房墙壁上卷起的画轴揭开，结着厚茧的手掌轻柔地抚过画轴上女人的面容，转过身对裘一说，“这是你的母亲金琪娜·伊莲·道伦。我不知道你的失忆能不能被治愈，但你母亲拼死将你带到这个世上，你必须记得她。”

　　画轴上的女人温婉含笑，逼真得像是会从画上走下来。眼泪无声滑落，裘一茫然地抹掉，“她就是伊莲圣女么？萨克锘神父刚才提到了她，说我不愧是她的女儿。”

　　皮埃尔伯爵脸上浮现怒意，假仁假义的神父有什么资格提起伊莲。他轻嗤一声，“你提防着萨克锘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明天开始，我就让人来教导你，想知道的尽管问他们。”

　　裘一老老实实地答应，拘束地站着。

　　皮埃尔伯爵看她也头疼。伊芙出生乃至成长的很长一段时间，皮埃尔伯爵都因心有芥蒂而置之不理。等到伊芙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教堂的伊莲圣女，违反教堂戒律在与半兽人的战斗中和皮埃尔伯爵相爱，生下她后，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对抗半兽人的战斗中。父女多年后面对面的相见，竟是伊芙闯进伯爵府，要求脱离关系。

　　也是那一天，皮埃尔伯爵开始后悔，想要修好与伊芙的父女关系。

　　皮埃尔伯爵放软了语气，“去玩你自己的吧，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黑曼森。”

　　夜深人静，裘一卷着被子在绵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她不是死去的伊芙，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让她惶惶不安，抓心挠肺般浑身难受。裘一双眼大睁，望着点缀成星空的穹顶，不知道卫枭是不是同样在一个陌生的世界煎熬，如果他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会怎么做啊。

　　睡前为了转移焦躁情绪而对卫枭生出的惦念，将裘一带进了卫枭的梦境。

　　梦境中，是瑰丽的星河，卫枭却站在某个星球荒凉的废土上，身前是虫族硕大无比残破的肢节，身后是从报废机甲中跌出的尸体，硝烟滚滚，呛得人难以呼吸。他靠在一具黑蓝色机甲伸出的机械臂上，脸上糊满血污与蓝绿色的不明液体，目光饱含无比的疲惫与颓丧。裘一想要走近他，却被困在原地，她挥舞着双臂，喊着卫枭的名字。

　　呼……裘一急促呼吸着，从梦中醒来。她光着脚踩得地板噔噔作响，推开窗户，是一片花海，伯爵府的花园快快乐乐地应下春天的召唤，鹅黄白粉，姹紫嫣红，开得热热闹闹，霸道地占尽观赏者的目光。

　　裘一松了口气，说不出的失落，这是皮埃尔伯爵府，她现在是艾莉尔·伊芙·皮埃尔。

　　迷蒙春雨过后，罗曼斯地城迎来了少见的明媚晴天。黛拉站在僻静处，沉默地望着安德烈手持一枝供奉在神像前经圣水浇灌的蔷薇花，娇娇柔柔地绽开花瓣。没忍住追上前喊了一声，“安德烈，你去哪？”

　　安德烈手握鲜花，离土的蔷薇花在他手里艳色不失，他笑着说，“皮埃尔伯爵邀我去给伊芙小姐上课。”

　　皮埃尔伯爵与萨克锘神父水火不容，却对安德烈很是看重，这个圣子是教堂里少有的做到言行一致的人。

　　“那你拿着蔷薇花做什么？”黛拉自欺欺人地问。

　　安德烈含笑看花，回答她，“红蔷薇是送给伊芙小姐的，希望她看见会喜欢。”

　　噢，这样么，黛拉自言自语，如果我想要呢，不，还是算了，给她的红蔷薇我强要来看着只会碍眼。

　　安德烈到达伯爵府时，裘一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功课，她主要学习这座大陆王国的历史与光明术，关于历史，她就当作是看课外书，接受良好。但关于光明术，她实在是一窍不通。

　　裘一没有加入教堂，按理是没有资格学习光明术的。不过教堂出于对伯爵府小姐在教堂失踪后失忆的补偿，罗曼斯地教堂主教特批了安德烈教授伊芙小姐基础的光明术。

　　“安德烈，我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默念咒语就能获得来自于光明神的力量。”第无数次施咒失败，裘一抓狂地挠头。

　　安德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低声道，“或许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相信光明神的存在。”说完这句话，安德烈恢复了正常的语调，他也发愁，苦口婆心地继续和裘一讲原理，“伊芙，光明术分为三个等级，低阶也就是基础的光明术，只需要口念咒语，以建立与光明神的沟通，接受光明神的力量。中阶与高阶光明术的施展，则需要借助法杖，法阵，或是其他圣骑士使用的兵器。圣光术……”

　　圣光术，也是最开始安德烈让裘一胳膊上伤口痊愈的光明术，是低阶光明术之一，用途是治愈伤口，治愈程度根据施法者的力量改变。除此之外，低阶光明术还包括圣盾术，形成光盾保护自身。与圣箭术，召唤光箭杀伤敌人。

　　裘一简直倒背如流，这三个低阶光明术的咒语更是烂熟于心。她努了努嘴，“我听到了，我就是无法相信。如果神明存在，那为什么任由信仰他的子民悲惨地死去。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教堂不允许教堂之外的普通人学习光明术，正是这些普通人需要光明神的神眷啊。”

　　在学习历史时，裘一发现，王国每年都会与边境的半兽人、巨人族打仗。半兽人、巨人族的武力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普通士兵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好在半兽人、巨人族繁衍也困难，战场上，针对武力的差距，便是用人命来填补。而掌控了光明术的教堂几乎不会出手，除非与王室达成了额外的协议。

　　安德烈沉默着，这个问题并不是直到今天才被裘一发现。教堂外的世俗力量发现了，被教堂消灭。教堂内部，大家默契地以捍卫神权为名捍卫着自有利益。他不做自私的捍卫者，但在时机具备之前，亦不会成为冒进的改革者。“伊芙，你说的这个我和你的哥哥们探讨过。神明是存在的，你不能因为你不信任就试图摧毁他人心中的信仰。神明面前，众生平等。但先一步掌握了神明力量的人难免会因人性的自私将其占为己有。比如你，在拥有了神明的力量时，你会将拥有的秘诀传授出去，还是让无知无能的民众奉你为神？我们都有想法，有朝一日，教堂的光明术传习于民众……”

　　裘一听得入神，安德烈把话题扯回来，板着脸，“这些都和你无关，如果你还是排斥我说的这些，我是教不会你光明术了。”

　　“啊……”裘一哀嚎一声，继续与信仰做斗争。

　　安德烈带来的红蔷薇，在花瓶中悄然枯萎，湮灭成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