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克定厥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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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的酒后胡话，让坐在皇帝身侧的淑妃娘子大惊失色，她连忙起身朝皇帝行礼，随后匆匆赶到儿子跟前，劝说道：“三郎，你喝多了，先跟姐姐回去吧。”
赵王推开生母的手，红着一张脸，显得很是不耐烦，“姐姐，我没喝多。”
“官家，三郎他喝多了。”淑妃的脸色极为难堪，她楚楚可怜的看着皇帝。
赵王之所以这副样子，皇帝当然明白，于是朝左右内侍吩咐，“来人，赵王喝醉了，扶他回去歇息，好生照料，让他醒醒酒。”
“是。”
紧接着太子妃走出席座，向皇帝跪伏请罪，“东宫一直没有嗣出，是妾之罪。”
因为赵王的话，太子妃的脸色并不太好，而太子更是心虚得有些慌张，因为没有子嗣，按照七出，是可以废妃休妻的。
赵王酒后乱言，有不敬与僭越之举，皇帝并不糊涂，若是此时罚了东宫，赵王必然也要受罚，一大家子人都在，作为一家之主，一国之君，他总不能有失公允，于是罢手道：“三郎酒后胡言你也当真？你是大哥，应当有大哥的气量，都坐回去吧，别扫了这大好的兴致。”
“是。”
东宫先行请罪而未获罪，这是太子妃之智，反观楚王，却只是沉默不语，被赵王的一番话吓酒也不喝了，桌上的菜更是没动过筷子。
她们不知道，楚王此时端在腹前捏成团的双手，已经被汗水浸透。
她的紧张与害怕，都入了皇帝与太子的眼。
直到家宴结束，她的神情才得到一丝放松。
回府的马车上，卫桓仍然是一言不发，马车磕碰着青石路上的石子，有些颠簸。
皇帝的偏心与纵容，在这次家宴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萧幼清盯着楚王看了好一会儿，“东宫…为何没有嗣出？”
卫桓倚靠在马车的窗边，闭目回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两位殿下不和睦？”若东宫不睦，这也许是扳倒太子的一个突破口，“太子妃性情温和，我猜她并不得太子喜欢，但因身份与家世特殊而隐忍着。”
卫桓不言语便算是默认，车内又陷入了安静，就这样一路从东华门颠簸至楚王府。
临了，萧幼清想起了今日宴上赵王的举动，“中午赵王…”
“阿郎、大娘子，到了。”马车缓缓停下。
她想问今日宴上楚王为何一言不发，任由她与赵王对峙。
“你与赵王的事，本王不想知道。”卫桓睁开眼躬身自顾自的走出了车厢，态度很是冷漠。
这样的冷漠，就像是醋意一般，萧幼清没有再追问，她盯着楚王的背影，随后也躬身下了车，“明明是个小孩子…”
卫桓入府穿过前院，本想回房换下衣服歇息，却闻到了一股入鼻的香气，还带着些许酒味儿，“酒蟹？”
“六王回来了。”楚王府诸宫司都监李翁从内走出，
“李翁，我怎么闻到了酒蟹的味道，是谁到府上来了吗？”卫桓问道。
李翁笑了笑，“是浮助酒蟹，厨房已经备好了菜，就等着六王回来呢。”
卫桓楞了一下，旋即走到用膳的厅堂，“你们是怎知我会回来的？”
李翁旋即将视线移到卫桓身后，她便回头，眼神微动，“是你…吩咐他们的？”
“想来六王是饿了的，”萧幼清说道，“今日家宴，妾都不曾见六王动筷。”
“你怎么知道？”卫桓问道。
“妾就坐在六王身边…”萧幼清问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卫桓打断道。
“六王先坐下吃饭吧。”萧幼清道。
卫桓遂走到桌前坐下，小六子替她盛了满满一碗饭，小声乐道：“大娘子可真疼阿郎。”
卫桓没有当即动筷，她满脸疑云的盯着萧幼清。
萧幼清见她疑心如此重，于是叹了一口气与她解释道：“是贵妃娘子与我提起，六王在御前时常用不好膳，因而昭华阁的小厨房都会备些点心，这菜品也是贵妃娘子告知的，妾想六王已经置第成家，便不能夜宿内宫，便差人回来让厨房午膳照常。”
“还是大娘子心细，小人侍奉六大王多年都不曾想到这些。”小六子道。
“那就多谢王妃，”卫桓终于提起筷子，“还有…本王已经加冠，不是小孩子了。”
“六王的道谢，妾可不敢受，就当是今日六王替妾披大氅的回礼。”萧幼清又道。
今日宫宴上，她只在楚王妃与赵王对峙时饮了几杯酒，一直到现在她，都是空着肚子的，这些菜品都是她爱吃的，便也没有多说与推辞。
萧幼清看着她夹菜的次数，心里便默记了楚王爱吃的菜品。
“那…回门？”卫桓突然停下问道。
“六王不愿去，妾便差人回与爹爹，若是想，几时都可。”萧幼清回道。
“那就按照礼节来吧，虽是陛下赐婚，可我楚王府三媒六聘也不曾少。”卫桓道，“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
萧幼清呆滞了片刻，“妾都依六王的意思。”随后又问道：“山阴伯爵府呢？这可是贵妃娘子的意思。”
“山阴伯爵府与开国公府都在新城，回门之后再去看翁翁吧，不急这一时。”卫桓道。
“六王不急，可是有人急，六王大婚这么重要的事情。”萧幼清话里有话道。
“有人急…”卫桓抬头，“是琳宣表妹吗，你见过她了？”
“姑爷，官家赐婚的第二天早上，山阴伯爵府的小娘子就跑到国公府门口大骂姑娘，您是不知道骂的有多难听，姑娘还…”萧幼清的侍女打抱不平道。
“喜秋，够了。”萧幼清斥道，“妾没有管教好女使，请六王恕罪。”
卫桓当即沉下了脸，萧幼清又道：“李姑娘说的其实都在理，一切都是妾家的不对。”
“本王当然知道。”象箸砸在瓷碗上发出哐的一声响，对于楚王妃阴阳怪气的指责，卫桓颇为不悦，她起身挑眉道：“你们萧家势大，谁又敢开罪？”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六王…”萧幼清也愣了，作为楚王府的原配妻子，对于李氏的做法，她其实也是不满的。
楚王当然听得懂，她也并非没有脾气。
“姑娘，奴是不是说错话了…”女使并不知楚王的身份，只觉得二人成亲后感情倒也和睦，这才敢将萧幼清受辱的之事说出，好让楚王心疼一下自己的妻子。
“姑娘，奴…”
“把这些都收拾了吧。”萧幼清吩咐道。
她看着脾气古怪的楚王，一时间摸不着她的喜怒哀乐，于是一路追到了书房，见人侧躺在躺椅上，于是慢步靠近，“六王是生妾的气了？”
“我累了。”卫桓侧身背对道。
“六王睡在这儿可是会着凉的。”萧幼清便走到衣架前，取下了六子刚刚拿回来的大氅。
大氅是她上午刚穿过的，上面还留着些许淡淡的花香味，就如萧幼清身上的一样，清香绕鼻，竟让卫桓渐渐起了睡意。
“萧家并不知道楚王府与李府有约在先，李姑娘到萧家闹，是萧家有所亏欠，妾知道，从圣旨下的那天起，六王心里就有怨。萧幼清坐在她身侧解释道。
“六王当我是萧家的女儿，态度便颇冷，但萧家有萧家的苦衷，妾可以起誓，萧家绝没有想要害六王的意思，六王不想夺那位子…”大氅内传来小小的呼吸声，人已然睡着，萧幼清便起身走到书房的卧榻上，搬了一床被子替她盖上。
“你没有听见，我就当你原谅了。”萧幼清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覆上卫桓的脸，“知道吗，当黑夜寻上你，你只有点燃一把火才能走出去。”
“姐姐！”
萧幼清的手突然被人抓住，惊吓之余看到楚王并未睁开眼，遂松了口气，“原来是梦话。”
“姐姐？”见楚王的眉头紧蹙，不像是在喊生母的意思，“难道是太子妃殿下？”但她又觉得不是，梦中所喊当是梦里之人，“莫不是那位，柳娘子？”
她便想起了兄长所言，楚王与柳氏曾共处一室过夜，难道楚王喜欢女子？
山阴伯的孙女会喜欢楚王她并不奇怪，因为她是以男子身份及以皇子之身出现在世人眼前的。
昨夜昏礼，她还不曾问及楚王是否有心属之人，若哥哥猜想是对的，楚王与那柳氏之间不清不楚，那她倒真成了拆散良缘的罪人了。
萧幼清隔着被子的轻抚，使她渐渐安稳了下来，见已经平复，萧幼清这才从书房退出，将门带上。
“大娘子，阿郎他？”屋外，六子问道。
“睡下了，天冷，烧盆碳进去吧。”萧幼清吩咐道，
“是。”
萧幼清又叫来从萧府带来的厮儿，“姑娘。”
“去派人查一下开封府揽月楼里的花魁。”萧幼清道，“我要她的一切。”
“是。”
“喜秋。”萧幼清又道。
“姑娘，姑爷她…”喜秋上前。
“去将李翁唤来，让他带上王府的账簿。”萧幼清严肃下了脸，如当家主母一般。
“是。”
李翁将王府的账薄整理好，一并带给了萧幼清，一同进见的，还有府中诸宫司的几个管事。
“楚王府不似其他人家，六王开府不久，也没有心思管理其他，故而府下没有产业，支出全靠六王的月俸。”
李翁拿出一本小册子，“月俸料三百贯，春、冬衣服各赐绫二十匹、绢三十匹、冬棉一百两，每月禄粟各一百石，谦人衣粮各七十人，每月薪一千两百束，每年炭一千六百秤，盐七石等。”
李翁又呈上名册，“此外还有，六王是亲王，除七十个谦人外，还有从大内带出的各内侍，女史，宫人，计四十二人，外加一百府卫。”
“还有封地食邑，亲王爵食万户，每户按一月二十五文钱，共计二十五万，月初时由亲王府长史向户部领取。”
“大娘子别看俸禄这么多，可王府的人口也不少，每逢礼节宴请，都要花掉一大笔银子，每月人口开支，加上六王年轻爱玩，每出一次府，其花销也不少，这些加起来全部抵扣，王府所得，便所剩无几。”李翁将账本全部呈上，“六王虽过了冠礼，但还是小孩子心性难免爱玩了些，往后还请王妃多担待。”
“我明白的。”萧幼清翻看记账，看到了几年前的事，“这里怎么还动用了府库？一下子支出了这么一大笔银子。”
“回禀大娘子，这是六王刚开府不久，北边闹饥荒，京都一时间涌入了大量灾民，好久都未得控制，六王便将府库里的东西典当施了半月的粥，那会儿啊，差点连楚王府自己都揭不开锅了，还是太子妃殿下接济的。”
“喜春。”萧幼清唤道。
“奴在。”
“将我带来的东西并到府库，”萧幼清吩咐道，“另外，李翁。”
“小人在。”李翁叉手。
“我手上有随嫁的田契与地契，以及铺面，我没有细数，不过因该有不少，让亲府里那些官员替我整理出来，今天开始熟悉接手，往后每月都要与我汇报一次账目。”
“是。”
“喜春比较了解这些，她会帮你们的。”萧幼清道。
下人们点头退下，喜秋有些不懂，“姑娘，这些可都是大娘子给您留的嫁妆，您不留一些往后给小郡主吗？”
萧幼清回头看着喜秋，她之所以全都拿出，便是知道不会有孩子出生证明那一天，“若真有那日，会有朝廷操办的。”
亲王之女出嫁等同公主，由太常寺与宗正寺操办，不过萧幼清大概觉得自己此生应是看不到儿子娶妻，女儿出嫁的场面，于是便没有往子嗣上想。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克定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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