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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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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尾将至,虽说期末考试带来的压力不小,但学生们准备元旦联欢会的劲头却丝毫不减。
午间两小时,高一高二所在的楼层热闹非凡。林诗语和景阳作为六班这次联欢会的主持人,正跟各个节目的负责同学确认着节目内容和表演者,以便安排表演顺序,写串场词。
班主任黄蓉从前门进来,绕到他们身后,看了眼手写的节目单,“咦?你俩的节目呢?”黄蓉摇着头说,“你们光做主持人可不行,这也太浪费人才了。”
几番商量后,林诗语笑着答应黄老师一定出个节目。
其实在黄蓉指定他们作为此次联欢会主持人的当天,林诗语就曾找过景阳,问他的意向。
初中时,他俩曾合作过几次,林诗语吹长笛,景阳拉小提琴,节目反响不错,同学们都很捧场。但她这次提起,景阳却似乎有意与她避嫌。
他第一次推说打篮球伤了手腕,不方便拉琴,第二次又说技艺生疏,怕拖累她,让节目不好看。
林诗语面子薄,也就没再问过。
可由黄老师发起提议,景阳总不好再拒绝了。
“咱们还有一周多的时间,排练时间足够了。”林诗语半倚着景阳的手臂,微微探头看节目单,“我觉得,咱俩的节目可以放在两个语言节目之间,调剂一下,你看怎么样?”
“诗语,我——”景阳支吾。
“你放松点嘛。”林诗语轻捏他的肩膀,“老师都说了,这又不是什么正式比赛,就是让大家娱乐一下。她很看好咱们呢,别让她失望了,何况你还是男生,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女孩儿爽快?事不过三,你再拒绝我,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
次日的午间排练,班级后方果然多了一个“悦目娱心”的画面。
刚听到琴声响起,李一诺她们几个跳舞的女孩中便有人提议,“休息下休息下,去看班长和文艺委拉琴吧!好像是新节目!”
“你动作和队形都记熟了吗?”
“记熟了记熟了,今天肯定不会出错啦。我姥跟我说,刚吃饱饭就运动,会胃下垂!咱们就歇一会儿呗,磨刀不误砍柴工。”
少数服从多数,练舞蹈的女孩们决定休息八分钟。李一诺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人,但考虑着自己单独留下太尴尬,还是跟在她们身后一道去了。
她站得最远,又没戴眼镜,自然免去了看那些细节。
可就算只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她都能想象到他们“琴瑟和鸣”的模样。
难过吗?远谈不上。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难过的资格。
空空的。
对,就是空空的。
“喂,你们说,他俩不会是准备在联欢会上公开关系吧。”蒋小星站在一诺身前,开启了八卦模式。
“公开什么关系?”朱文静问。
“恋爱关系啊,你没看出来?”
“多、多多少少看出来一点吧,不过,谁敢在黄老师眼皮子底下公开?疯了吧。”朱文静觉得这假设太不靠谱。
“咱们黄帮主不是都默许了么?”蒋小星又说,“你没发现他们俩无论做什么都一起吗?一起搞竞赛,一起报数学项目组,一起表演节目,一起当主持人……老师要真想干涉的话,早就干涉了,不就是怕横加干涉毁了两个好学苗吗?一诺,你觉得呢?”
“我?好像是这样吧。”
“什么好像?就是就是!让我给你数数咱们班现在有多少对儿了,一对儿,两对儿,三……”
数到最后,身旁的几个女生皆是一脸吃到甜瓜的表情,可李一诺却如何也咽不下这块难啃的瓜皮。
自己和景阳的相处只有短短不到一个学期,如何能和他们之前漫长的三年时光相提并论?想来,初中时的景阳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成熟。喉结没有凸显,脸庞的棱角也尚未分明,那时候的他会不会带着婴儿肥,调皮中带点孩子气的莽撞?
而这些都是她没有见过的模样,无法参与的过去。
她分不清自己是嫉妒林诗语多一点,还是羡慕多一些?或许,都有吧。
接下来的一周也大抵如此,风度翩翩的男生和高挑靓丽的女生单单站在一起就足够养眼了,所以每到景阳和林诗语排练节目的午间,班门口都会聚着一大帮本班或外班的围观人群。
看客多了,难免就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流传起来。
有人说他们早就开始地下恋情了;有人说老师跟他们两个人分别谈话签了君子协定,只要不影响学习,一切好说;还有人说,他们的父母甚至都默许了,林诗语家境不错,她的父亲有意让两个孩子高中毕业后一块儿出国留学……
“你不会真相信这些吧,这也太离谱了。”秦佳用拳头在一诺脑壳上轻敲。
“我当然没相信。”一诺说,“……只是我们俩有一周多都没怎么说过话了。我爸妈上周说天气太冷,不让我坐公交了。现在他们俩每天都接送我,估计要持续到期末考前。”
“那你是,怕别人趁虚而入?”秦佳笑得鬼嘘嘘的。
“我,我才没有!”一诺涨红了脸。
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有些感慨。
不再一起坐公交后,几乎一夜之间,景阳和她就变成了点头之交。再加上林诗语近来常和他成双入对地出现,一诺总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也就变得不愿意再靠近景阳。
甚至有时才看见景阳朝她走过来,她的脚下就像抹了油一样,迅速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却在他失望地走远后,默默溜回来,偷偷在他背后注视着他。
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到所有的情感都是放大的。彼时的他们没有金钱,没有社会地位,附加值少而又少,只有两颗毫无杂质的心。
满溢的情感,是他们能给予对方的一切。
景阳对别人的一个笑,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一个语气词,她都忍不住把它当作语文试卷中的阅读理解来做。
但这样的情感,超载在两颗尚不确定的心上,幸福加倍,自然伤害也加倍……
“怪不得我最近又能听到景阳同学叹气了,我还以为是你俩吵架了,没想到啊——”秦佳弓着背,赖叽叽地把脑袋往好友肩上一放,“是你吃醋了。”她用力嗅了嗅一诺的颈后,又笑她,“小醋坛子,真酸!”
“我不是吃醋。”一诺用力揪扯着校服下摆,似乎力气越大,她的话可信度就越高。
“再说了,我有什么资格吃醋?他们是在完成政治任务,是黄老师希望他们能出个节目的,又不是景阳主动要求的。”她转而替景阳辩护,也像是变相安慰自己。
“呦,你这不是挺明事理的?”秦佳用手掌摸着一诺的头发,给她顺顺毛,“好啦,两个小朋友,不要闹矛盾啦,你要是有什么话需要我向景阳转达?我可是很乐意的哦。”
“没话。我只是跟你说说而已,你什么都不要跟他说,好么?”
有些话,自始至终,景阳从未说过,也从未承认过。
根本就只是秦佳和闫婷两个好友不断在她耳边给她灌输说,景阳对她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
可如果,如果……如果没有不一样,如果那些都是误会呢?
没有什么两情相悦,也没有什么心照不宣,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会不会全部都是她愚蠢的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
一诺哑然失笑。
她打心眼里认为,这才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她找不到足够的理由来相信景阳对自己是有几分在意和喜欢的。这种可能性之微薄,让她不由得暗暗开启了一轮新的自我贬损。
闫婷也安慰她:“既然前因后果你也清楚,那就实在没必要跟自己生闷气啊,也别对班长生气啦。班长这人啊,虽然长得挺花心的,但人品是真的不错啊,这你总不能否认吧,他对你多好啊!”
何时,自己的朋友都成了他的代言人?一个个的,都像收了好处似的替他说话。一诺有些许愤懑。
“他是班长,他对班里的同学都很好,不是吗?你个子矮,黑板上方擦不到,他一直都记得,所以每次轮到你值日的时候,他都会主动去帮忙;每周大扫除,虽然秦佳才是卫生委员,但哪一次的扫除用具是她自己领的呢?他向来想得周全,又体恤女生,总是在佳佳想起来之前,就自己跑去了,他对你们不也是一样好吗?”
“那照你这样说,他还常常帮你抱语文作业呢。”闫婷不服气,也试着举例。
“所以我才说,景阳对咱们班每个人都很好。”
“他并不是格外喜欢我。他对女生的体贴和周到是来自于他的教养,不是出于喜欢……”睡前,李一诺在日记本上将这句话郑重地写下,一笔一划承载着她力透纸背的难过。
建立一段感情是缓慢的,但从怀疑到全盘否定,可能,只需要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