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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CCTV4节目组要到浙江采风,定的是古村落新叶。沈琼山拎着协作函看了看,从单位借了公务车,和白珣两个人当天就去了建德新叶村。

      乡村道路崎岖,但并不觉得烦闷,毕竟在城市待惯了的人,看到郁郁葱葱的山林都会觉得放松。

      他们两个来得早,电视台的人还没有到,过了一会又说是前一个节目拍摄耽搁了,要明日才能来。即是来了,沈琼山便带白珣在村子里随意逛,四方塘前晒了很多干货,都用米筛装着,干辣椒、黄豆、青豆、玉米……旁边便是一个大娘在做竹编的篮子。沈琼山看了会,白珣就往前走了几步,在剪纸摊子前停住了。

      “小伙子要买吗?”大爷拿起几张刚剪的,“花开富贵、年年有福。”白珣没有作声,看向挂着的人物肖像剪纸,大爷便顺意取下来,“这是崔莺莺,贵妃醉酒和貂蝉拜月。”

      白珣转头看了一眼,然后说,“可以剪一个那边那个人吗?”白珣指了一下沈琼山。

      大爷笑呵呵说,“可以啊”,说着就拿出了一张红纸,咔嚓咔嚓剪了起来,“不给你自己剪一个吗?”

      “不用了。”

      大爷把剪纸仔细包好,递给白珣。沈琼山走过来,“买了什么?”

      白珣道:“剪纸。”

      巷子里传来唢呐声和嘈杂的人声,“你们赶巧了,今天恰好叶锤头的二女儿结婚,你们也可以去赶个热闹,在双美堂那边。”大爷对两人说。

      “想去看看吗?”沈琼山以目询问,白珣点头,两人就循着乐声走去。

      新叶的婚俗还是传统,沈琼山看到新娘吃了八碗荤菜之后,被迎上了喜轿。几个新娘新郎的姨姨婶婶在对唱:“手捧金盘圆又圆,脚踏云梯步步高。一对红烛亮堂堂,一对新人进新房。今日半夜送洞房,一对鸳鸯凑成双。龙凤垫,鸳鸯被,妇盖夫,夫垫妇……”

      沈琼山正在咂摸着她们唱的《洞房利事歌》,冷不防一个胖墩墩的小孩撞过来,人潮拥挤,沈琼山没避开,踉跄了一步。白珣伸手接住,然后就牵住沈琼山的手腕离开人群,走到小巷子里去。

      “人太多了。”白珣透过巷子里的狭长天空看出去,马头墙上是一座白色的高塔,“去看看那座塔。”

      “嗯。”沈琼山垂下手,腕上还残留着被人紧紧攥住的触感,像几只蚂蚁在啮咬。刚才的热闹也在耳边,鼓鼓胀胀的,直往胸口里去。

      在抟云塔外又遇上了那支送亲的队伍,拿着花篮的花童已经走累了,被她爸爸抱在怀里。路过他们的时候,花童把手上拿着的红色不知名的花伸向白珣,露出一个豁了口的笑。

      花童爸爸也停下来,白珣一看就不是村里的人,因此笑着朝他们解释,“我们这边的习俗,花童会在路上把花篮里的花全部送出,祝福他们有美好的爱情。”

      白珣谢过,把花接在手里,目送送亲的队伍转入深处。

      沈琼山与白珣站在塔下,沈琼山前几年来做过新叶的建筑调查,因此对这里的风物算得上熟悉。

      “这座抟云塔又叫‘文风塔’,除了补风水之外,还有就是为村里培植文风,所以塔名取自《逍遥游》‘鲲鹏展翅九万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示意耕读传家,勤取功名。”

      “然后呢?这个村子后来发达了吗?”白珣问。

      “后来的确出了一人,登进士第,授文林郎,历任湖广应城县、河南武阳县知县。”

      白珣看了眼手中拿的花,突然问:“你做这一行的,信风水学说吗?”

      沈琼山沉默了,半晌才说:“风水,不信。但是……世界上很多东西确实是科学难以解释的。”停顿了会,又闷闷地说道:“这座塔看上去歪了,上次来还没问题,到时候向所里报备一下,看看是不是需要检修加固。”

      然后便转过身,朝村子里走去。

      夜里沈琼山和白珣就打算在新叶村住一宿,毕竟是“明清建筑博物馆”,新叶早就辟为了旅游景区,因此也倒有几家投宿的地方。

      “只有一间屋子了,你们要住吗?”主人家从后头出来,把沈琼山和白珣领去房屋。因为都是村民自家的屋子,因此也就两三间房是用以对外的。

      木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主人家开了灯也依旧不亮堂。屋子挺大,靠墙是一张木雕大床,床围雕着如意云头纹并十字形攒成透棂,月亮门,撒着纱帐。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八仙桌,几个圆杌凳。

      沈琼山走进去,对主人家说:“阿娘这张床很精致。”

      主人家听了高兴,走过去帮忙把帐子撩起勾住,“是我家儿子娶媳妇时候的新床,他们在城里工作买房,也就不回来住了,倒可惜了这张千工床。”

      主人家把钥匙给沈琼山,一再叮嘱这里不能用明火不能吸烟,就离开了。

      白珣洗漱完站在床前,沈琼山从被子里露出头,“这里没有沙发给你睡了,上来吧”,让开了外侧的半边。

      白珣爬上床,仰躺着。这种旧式的床并不怎么宽敞,可以感受到旁边人的热度,帐子落下之后,这就是个密闭而闷热的小空间。白珣闭上眼,放缓自己的呼吸。

      旁边的人翻了身,呼出的热气打在脖子上,白珣可以想象现在沈琼山应该弓着身,像一只虾仔,面朝着自己。沈琼山似乎是睡得不舒服,一只手放在枕头上,另一只往前伸了伸,有一瞬触到了白珣的腰。白珣打了一个不甚起眼的寒噤,全身都僵住了。沈琼山似乎是发出了一个气音,又似乎没有,不过很快沈琼山又翻了个身,变成了背对白珣,白珣才放松下来,侧着头,看向沈琼山的后脑。

      村子里黑得早,夜里静,因此蝉鸣和蛙鸣便分外分明,入了睡着了的人的耳。

      “你已经在实验室整整一个月了,累不累?”

      “不累,上一个芥子世界崩溃了,我要重新设置实验环境。”他虽然说着不累,但眼底一片青黑。

      “可是我会心疼,出去走走?这些事其他人都会做。”不再理会他的抗议,白珣作势就要把他抱出去,他讨饶,便改做了手牵手。

      研究所不远的地方就是公园,蝉声大噪。白珣牵着他走过公园的鹅卵石路,停在一片花海前,这些花开得靡丽,红得类血。

      他伸出手去触碰,白珣刚想拦,他就把手缩回来了,中指上一个小小的出血点。“连花……”

      “对。你有没有想过真的到那一天,你会怎么办?”

      他脸上迷离,“怎么办?”

      白珣捧起他的脸,看进他的眼睛,“我只希望你平安,哪管其他地方洪水滔天!”

      白珣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雕花的梨木床,梦里的人和事如水褪去。白珣怔怔地看着沈琼山的脸,朝阳透过窗棂打进来,又被纱帐分得影影绰绰,照着沈琼山也影影绰绰。

      白珣把沈琼山的手从自己腰上小心地移开,放轻了脚步下楼,主人家早已去过了田地,择了新鲜的菜回来。

      “后生,早饭吃吗?有白米粥。”主人家看到下楼来的白珣,问道。

      白珣朝她笑了笑,“吃。”

      “和你一起的那个后生呢?”主人家盛了一大碗粥,又拿了一碟自家的腌萝卜和一碟炒豇豆。

      “他还要睡一会儿。”

      白珣出了门,随意走了两步就出了村子。村子边是一条环绕的小溪,白珣看到了一个木制的水碓,夏天雨水多,水碓也跑得欢快。田间的路边长了一丛丛的野花,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蕊。

      沈琼山看到了白珣,就在石桥上等他过来。

      “你摘野花干什么?”沈琼山靠在石柱上,一醒来就没了白珣的身影,问了主人家,知道他往村外走了,早饭也没顾得吃就找出来了。

      白珣把手中的一小捧花递给沈琼山,“送你,昨天花童没给你,我给你。”

      沈琼山眼睛弯起,嘴角也不自觉翘起,伸出手接了过来。“有些丑啊,但胜在数量多。”

      上午节目组的人终于到了,和沈琼山殷殷致了歉,沈琼山心情很好,还客气了几句。沈琼山带人去找了村长和村中的耆老,一同相陪着去有序堂、西山堂、文昌阁等地。

      “昨天我们去看了抟云塔,怎么看上去有些歪?前年不是我们刚维修过。”电视台的人在摇镜头取景,沈琼山问一旁的村长。

      “唉,这事也是怪了。就上个月15号,早上起来我们就发现塔歪了一点点,还有一些房子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也不严重。我们都怀疑是不是晚上发生了地动,但是问了村里每一个人都说睡得很死,什么都没感觉到,也没什么新闻说这里发生了地震。后来我想起来前一天晚上我家养的鸡一直都不肯回笼,赶回去之后公鸡还一直打鸣。”村长凑近了沈琼山,“更奇怪的是,当天晚上村子里养的鸡鸭狗走丢了好几只,你说是什么原因?”

      沈琼山也不好判断,也许是地震。采石爆破、过度开采地下水什么的都会造成小型的地质塌陷,由此造成地上建筑倾斜倒塌完全是可能的,更何况这里的房屋大多不过两三层,地基也不会很深。

      沈琼山随便说了两句,然后告诉村长以后不论什么原因造成的古建筑损坏都要往上报备,以便他们可以及时来勘查修复。

      原本村长是想讲个灵异事件的,没想到被沈琼山三言两语挑了个错处,顿时讪讪不想再搭理他,走到电视台节目组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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