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太黏人怎么办》染十柒

48、第 48 章

　　宜莲拿着血剑，走到祭坛正中的龙柱，来到无乐身前，轻轻吻他。无乐此时低着头，乌发散乱，看不清面色。

　　“乐郎，马上我们便要融为一体，我就要和你说再见了。”
　　“你不感谢我一下，和我道别吗？”宜莲两指捏着无乐的下巴，抬起无乐的头。

　　“莲，收手吧，我可以救你。”无乐看着他，眼神颤动。

　　“啧。”宜莲微笑起来，浅瞳流光，十分妖艳，“当初是你心愿升仙，才生出我来。现在却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已知悔过，自是要改。”无乐说道。

　　“罢了，乐郎。”
　　“八百年前，重阳上仙如何求你，你始终恪守星盘算出的天道，顽固不化。现在你悔过当初，却变成我来求你。”
　　“你敢说日后，亦不会悔？！”宜莲说着，将血剑贯穿插入无乐身前脚下祭坛，瞬间祭坛紫色纹路变成赤色，天色阴暗黑沉，乌云黑压压的旋转而下，盘在祭台上空。

　　咔嚓！
　　刹那间！
　　无乐身上锁链皆去，竟是将宜莲锁了个结实。
　　祭台周围十二立柱的神明，也顷刻苏醒，困住他们的金色锁链皆断，十二道金链飞向宜莲，将其牢牢锁在正中龙柱上。

　　“哈哈哈。无乐，真不愧是你。”宜莲看着周围从十二根立柱放下，口中喃喃的众神，不怒反笑，“但我既是你的心魔，你就该知道，我不仅如此。”

　　众神皆面上一凛。

　　“只许你徒弟藏人，我便不能吗？”

　　突然，祭坛四周墙壁砖瓦碎裂，坍塌在地，无数的人双眼漠然，仿若抽去灵魂般，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向祭坛走去。

　　杨林腾的一手拎着晕倒的小白稚童，一手将柳玄雪从软榻上抱起，上了院中金桂树。他将小白随意扔在一旁，挂在树上。他懒懒的坐在树枝上，将柳玄雪抱入怀中。

　　“杨林。你要输了。”柳玄雪还是浑身无力，她看着杨坤说道，“放开我。”

　　杨林桃花眼一弯，明媚笑起来：“小雪，知我莫若你。这一场戏，才刚刚开始呢。”

　　柳玄雪一惊，难不成，这和长治郡山林树尖上，她说杨林在等，流民和韩家，谁会赢，是一样的？他又是双面讨好，作壁上观，坐收渔利？

　　柳玄雪心下一哆嗦，对这个抱着她的人，心生恐惧：“你帮帮他们，宜莲赢了，对你没好处。”

　　“是么。我自是不喜欢宜莲，从小便立下志向，要杀了父皇和宜莲。”
　　“但现在看来，宜莲赢，似乎我更开心。”杨林笑道。

　　祭坛上，众神却是笑不出来。

　　八百多年前，已飞升为仙的无乐于星盘得窥天道，得知他两个上古神明转世的徒弟，霖无寒、柳玄雪若在一起，则天地翻覆，沧海桑田，三界难安。

　　而此时柳玄雪在琉国渡劫不过，翻起东海滔天巨浪。重阳上仙下凡救急，平东海，建朋桥，修同好。得万众民心。

　　但霖无寒此举惹怒了东海龙王。
　　同时仙帝神武英君，因琉、璃两国皆信奉重阳上仙，消极理政，不再问凡尘世事。
　　东海龙王上书仙帝无果，愤恨异常。

　　无乐便和东海龙王联手，私自困重阳上仙于东海。
　　而后哀鸿遍野，魔界大开，妖鬼入世，国家颠覆，沧海桑田的灾难降临。

　　无乐和东海龙王因此被贬为谪仙，无乐心中愧疚，自责因他开启乱世，他不再为仙，便生了心魔，宜莲。

　　宜莲和东海龙王一拍即合。

　　宜莲以人之灵魂和邪念为食，他助霖易觉一统琉璃国，用琉璃国设下坤宇阵法，养长寿之人，新生灵魂无处可去，变成为他腹中餐。久安郡便是他最大的食场。

　　东海龙王愤恨霖氏，他降诅于霖易觉，寄生于其体内，逼得霖易觉不断换新鲜皮囊，才能保住长久寿命。
　　若是霖易觉被杀死，则龙王便会转而寄生在杀他之人，夺权争位的人身上。除非宿主自主死亡，此诅咒可消。
　　而此时，正是在霖无寒身上。

　　“霖无寒，你什么时候，原谅你师父了？”宜莲虽然被十三道金链绑住，但仍气定神闲，他笑道，“竟和你师父一起联手，诓骗于我，设下此般圈套。”
　　“来，杀了我。”
　　“我是无乐的心魔和邪念，亦是如今围困住你们，祭台下，琉璃国中，这千千万万众生的心魔和邪念。”
　　“杀了我，有众生，和你师父陪葬，我很知足。”

　　围在祭坛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亦像是感知到什么，向前推进，将祭坛围的更紧。

　　霖无寒下不了手。
　　众神亦是下不了手。

　　善、恶皆为人的一部分。
　　扼杀人的恶念，或扼杀人的善心，人皆不为人，皆成行尸走肉。

　　那些双目失神的百姓终于爬上祭坛，涌向十二神明和无乐，抓咬死扯。

　　怎么办。祭坛上好像因阵法原因，并不能建隔离阵。
　　柳玄雪眼睁睁看着祭坛上乌泱乌泱的人涌去，撕扯啃咬着众神明。众神明却只能推开躲避，什么都不能做。

　　霖无寒！她看到几双手撕扯在霖无寒受伤的腰间，一阵心痛焦急。

　　杀了我。
　　她记起之前无乐绑在龙柱上，被宜莲封口，对她张口无声的话语。

　　杀了我。
　　柳玄雪向无乐看去，此时无乐亦是张口，无声对她说着。

　　她于长治郡，无乐亦是和她说：“杀了我。”

　　柳玄雪此时浑身无力，全靠杨林撑着才能勉强坐起，她要如何跨越人群杀了无乐呢？

　　她艰难的动起右手。

　　一点，一点，一点。
　　血剑终于从祭坛之上拔出半身。
　　同时宜莲看向柳玄雪，笑道：
　　“玄皇，你自语为善。”
　　“但我这个恶人做的事，比起你这个善人，差太多太多。”
　　“八百年前，你开魔界地脉，你琉国变为汪洋大海，子民死伤无数，变为鲛人。”
　　“十七年前，霖无寒为救你战下九千，往生树根移花接木，大海变为荒漠，你的子民亦是死伤无数，变为蝎人。”
　　“如今，你复活霖无寒，又开魔界地脉，你觉得，如今你救得了这些生灵一时，救得了他们一世吗？”
　　“你这个害人无数的善人？！”
　　他身上十三道金链亦是抖动万分，断了六道。

　　众神皆向柳玄雪看去。
　　“柳玄雪！别听他蛊惑！”霖无寒冲她喊道。杨林把手亲昵地扶上她的脸，并不阻拦她。

　　但柳玄雪却全然不知，眼前一朵盛开的莲，双耳冲荡着宜莲对她说的话。
　　“我害人无数…”
　　“我覆灭琉国…”
　　“是我让他们无家可归，死伤无数…”

　　她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慢慢变为一红一蓝，如琥珀般，在黑暗中闪着光芒。
　　狂风刮来，金桂散落，桂花树枝打在她的脸上，她全然不知。
　　狂风摧枯拉朽，乌云越压越低。
　　虽是白昼，但如同黑夜降临。

　　噌！
　　血剑即出，紫影一闪。
　　密密麻麻的众百姓皆然倒地。

　　宜莲看着手中握着的血剑，另一端穿透无乐的胸膛。
　　太阴长目，弑神之剑。
　　天色阴暗，二人衣袍发丝于狂风中狂舞。
　　无乐半掩着眸，看着宜莲浅瞳震颤，眉心白莲闭合，第一次露出惊惶的脸。
　　无乐却舒了口气，眉目绽开，几百年间，第一次微笑起来。
　　这是宜莲第一次见到无乐笑。
　　于黑暗狂风的天地间如此耀眼。

　　“好美。”
　　美过宜莲一生所吞灵魂和邪恶的满足，调戏无乐的愉悦，这一切一切，他毕生的总和。
　　这是宜莲心中最后的念头。

　　下一刻。
　　他与无乐，便羽化成荧光点点，一瞬消失在黑暗狂风之中。

　　咔嚓！
　　一道闪电雷鸣。

　　倒下的百姓站起，神志恢复，见眼前乌云密布，狂风沙尘，电闪雷鸣，慌不择路，四下逃窜。

　　天是黑色的压压乌云，电闪雷鸣。
　　狂风携卷沙尘，黑色的狂暴尘沙，目不视物。

　　杨林抱起失神的柳玄雪，奔入尘沙之中，把柳玄雪丢在祭坛上，欲用金链缠住她身。

　　黑压压的漫天尘沙中。
　　一人身影出现在杨林身后。

　　他打掉杨林急乱的手。
　　轻轻柔柔的将金链绑在柳玄雪身上。

　　“还不快去！”杨林急道。

　　霖无寒置若罔闻。
　　他将金链绑好，隔着金链拥住她。
　　他轻吻她的额头。

　　一刹那，一红一蓝的眼眸一颤，眼前却只剩无尽黑暗。

　　“啊——”
　　柳玄雪周身金链爆裂。
　　同时，杨林消失在漫天尘沙黑暗之中，躲入祭坛下的密室，独留柳玄雪一人于祭台之上。

　　*

　　“玄皇，文曲君赠墨宝一套，丰谷君赠谷粒三抖，镇远君赠宝剑一把，月缘君赠红丝一匹，多宝君赠珍珠一斛…”
　　一个宫女念着向坐在镜前，一身穿大喜婚服，头戴金玉龙钗的女子念着礼单。

　　“行了。有他的么？”穿喜服的女子打断道。

　　宫女摇摇头。

　　“下去吧。”

　　柳玄雪看着镜中的自己。明眸皓目，朱唇一点，一身红艳喜服，富丽华贵。

　　她取下头上繁杂的龙钗，对着铜镜，带上一只朴素的金玉钗。

　　仿若一人黑袍玉冠，站她身后，梳她青丝，为她戴钗。
　　一如那日，邑田竹林，他问她，愿不愿。

　　她愿。

　　可他人已不在。

　　那日，狂风尘沙，黑天蔽日，她再起沧海桑田之变。

　　她故国琉国的沙尘，皆然刮进琉璃国，欲将山水葱郁的琉璃国，顷刻掩埋，变为荒漠。

　　众神借坤宇阵法，以太阴血剑为注，神隐为山水河流，才免于琉璃国举国灭顶之灾。

　　自此，琉国，琉璃国，皆为山郁葱葱，富饶肥沃之地。
　　两国合二为一，皆尊她为玄皇。

　　众神亦隐居山林，变为普通百姓。

　　她派小白去寻他，将勿忘解药带给他。
　　告诉他，他赌输了。
　　还有，她要嫁给杨林了。

　　小白空着手回来。
　　解药和话，皆已带到。

　　今日是她登基大典，亦是她和杨林完婚之日。

　　举国欢庆之日，他又怎会不知？

　　“玄皇，时辰到了。”殿门外宫女说道。

　　柳玄雪站起身，跨出门，随浩浩荡荡，皆喜气洋洋簇拥着她的众人走去。

　　丝竹礼乐响起。

　　她挽着身侧亦是一身红艳礼服的杨林，一步步登上龙阶。

　　她每走一步，心上，脚下，更沉一分。

　　他会来吗？

　　她下意识的摸向颈间，他送她的红线朱石。
　　指间冰凉。

　　身后礼炮齐鸣。
　　身侧的杨林站住。
　　她独自踏上最后一梯龙阶。
　　瞬间，她指间空荡，朱石消失，只余红线。

　　她没来由的心中剧痛，万箭钻心。
　　她喘不上气，眼前一黑，倒在龙台之上。

　　四下哗然，大乱。

　　“小雪！”
　　一身喜服的杨林将她扶起，她透过围着她关切的众人，漠然望向远处湛蓝的天空。
　　指间紧紧攥着，空无一物的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