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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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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予心不在焉的发出一声问询之后,发现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暗道不好,方才她一直在想若是早早地知道此法,她岂不是早就可以完成任务?所以突然被问到的时候,忍不住有感而发的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正埋头想怎么找补,一边的皇帝就面不改色的淡然道:
“棠予连这毒虫的来处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她空口白牙的说一句不知道,陛下就信了?”程美人见他如此护着她,心中的恨意更甚,她下巴尖上挂着泪珠,倔强的微微仰起脸,“臣妾有证据。”
“宫中只有玉兰树枝上有木刺,昨日她向臣妾献花时似乎不慎扎到了手,陛下尽可以查看一下她的右手,上面必定还有未愈的伤痕!”
段烨闻言抬了抬眼,向她伸出手。
“让朕瞧瞧。”
棠予朝他摊开。
段烨往前探了探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了,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指一拢,便将她纤秀细腻的手背握在掌心,牵她手的感觉原本让他心旌悠扬,然而一垂眸看到莹白手心中刺目的红色,心情却又瞬间沉了底。
“这是怎么弄的?”
“摘玉兰花时被扎的。”
段烨忍不住去触她伤口周围的肌肤,低声询问。
“还疼吗?”
棠予见他是如此反应,心中不由得有一点高兴,唇边也挂上了点笑意,忍不住用更低的气声回答:
“不疼啦。”
程美人没有听到他们之间隐秘的交流,只以为她这次百口莫辩,嘴边挂上了果然如此的冷笑,等着陛下发落她。
然而等了半晌,只等到梓竹去而复归,拿着一盒药膏递到皇帝手边。
而后他接过来,用指腹将药膏揉开,旁若无人牵着她的手的亲自为她上药。
程美人气的抖如筛糠,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而后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绮罗宫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半晌之后,程罗被妥当的安顿到了床上,段烨随口嘱咐了几句好生照顾娘娘,而后又说,她可能对棠予有什么误会,对方没有道理害她。
不过真正的凶手,他一定不会放过。
将这样的意思传递给绮罗宫的宫女后,段烨便带着棠予离开了。
……
程美人半个时辰后才醒转过来。
在宫女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她后,她仍然忌恨难平,气恼不止。
凭什么?
对方是戴罪之身,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宫女,而她是三品官员大理寺卿的嫡女,后宫之中有名有份的妃嫔,前不久她的哥哥程算还在南方剿匪大捷,立了不小的功劳。
陛下凭什么为了护着那么一个不值一提的宫女当众给她难堪!
这岂不是明晃晃的向众人宣告,她失宠的彻底!
程罗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捂住脸大哭起来。
一旁的宫女珠儿连忙战战兢兢地凑上前,轻声安慰道:
“娘娘,陛下一定会还娘娘一个公道的。如今程家在朝堂上风头正盛,便是为了您的兄长程小将军的面子,陛下他也不能……”
珠儿说着说着咬住了唇。
虽说陛下理应不能如此冷待娘娘,但是方才他自然而然的为那个宫女上药的样子,大家都看的分明。
陛下分明就是偏宠那人,甚至下意识的连表面功夫都忘记做了,只在程美人被气晕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找补了几句。
虽说那个宫女小谢和娘娘地位悬殊,但是在这宫中,向来是皇帝宠谁,谁便春风得意。今日之事传出去之后,宫中那些趋炎附势的,还不知道要拿什么冷脸待她家娘娘。
恐怕连带她的日子都不好过。
珠儿只有勉强安慰道:
“娘娘您还有父兄,便是靠着她们,娘娘也足够不让那些小人欺负了。”
这话似是提醒了程罗,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像抓住了什么稻草似的喃喃道:
“对,我还有父兄。”
她一把拽住了珠儿的袖子,仰头看着她。
“快给我拿纸笔来。”她含着泪的双眸渗出冷意,“后宫的地位尊卑,岂能让她一个戴罪之身的宫女祸乱了?”
这厢程美人在忙着给她的父兄写信,而另一边,段烨已经带着棠予到了御书房。
夏日的阳光太热烈,透过窗子照在书案上,金灿灿的直晃人眼。
棠予停了手中研着的墨,过去将窗子轻轻关上了,而后又添了些冰来消暑。
忙完这一阵之后抬起头来,见段烨不知什么时候看完了手上的那本折子,正抬眼瞧着她。
“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供他小憩的藤椅,低下头又打开了一本奏折,状似不以为意的说,“你可以去那边歇息一会儿。”
棠予犹豫了一小会儿。
若是先前刚吃亏的那会儿,她怕是不敢在他面前这么放松和放肆。
那时候她打心底里怕段烨,生怕行差踏错,她又惹了他不快,引出他那副可怖的样子。
可是近来她学乖之后,发现段烨虽说不上温柔可亲,但其实不难相处。
平日里她偶尔会出些小错,如不慎将墨点溅上他的衣袖,一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此类,他皆是淡淡的瞟一眼便放过了,从未因此责备过她一句。
在她慌忙俯下身去收拾碎瓷片的时候,他还会淡淡的说一句:
“放在那里吧。女孩子家的手娇嫩,梓竹听到动静会进来收拾。”
所以棠予渐渐地没那么怕他了。
而今日在绮罗宫中,程美人平白污蔑她的时候,他未要求她解释一句,自然而然的选择相信她,让她心中不可遏制的冒出了丝丝甜意。
这么久以来孤军奋战,独自坚强,她几乎快要忘记这种近乎被宠的感觉了。
如今侥幸偷得一点,还真是难以不贪恋。
所以她开始有一点点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和戒备。
夏日的午后确是容易惫懒困倦,棠予看了眼那陈在阴凉处的藤椅,纠结片刻之后终于顺从本心的应了。
轻声谢过陛下之后,她放轻动作将自己窝在椅中,却还是不小心压出嘎吱一声响动,便连忙去瞟书案前正专心处理政务的那个人,担心自己吵到了他。
他似乎确实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微微偏了偏头,仿佛特意克制着什么似的,转动的幅度很小。停了片刻便又埋头去看折子了。
棠予静悄悄的盯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方才他的嘴角是带着笑意的。
明明她什么也没有看清。
御书房里很静,前几日还能听到的蝉鸣今日已经杳无踪影。她慢悠悠的阖上了眼,听着在一片宁静中偶尔从书案那边传来的轻微的奏折翻动声,慢慢的睡熟了。
许久之后,段烨处理完手边的奏折,回眸看了看她。
深邃的眸子一点点亮起充满希望的满足来。
他静悄悄的走到她身边,屈尊坐在了藤椅旁的矮凳上,看着她有些纯美的睡颜。
先前添的那些冰已经被浓烈的热意融化了大半,屋中的气温开始一点一点攀升。她鼻尖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随手扯来了搁在一旁的扇子,握着细细的扇柄顿了一小会,似是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但又觉得这种角色实在陌生,实在是……有失颜面。
他正了正面色,正要若无其事的再丢回去,却瞥见她难耐热意的皱了皱眉,似乎十分不舒服。
鬼使神差的,那烫手的扇子他不但没有丢,反而握紧了,在她身侧有些生疏的摇了摇。
轻柔的风吹得她耳边的碎发一颤一颤的,似乎是感受到了凉意,她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了,好似做了什么美梦,微微弯了弯嘴角。
他手中的扇子渐渐变得顺手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有些迷蒙的睁开了一点眼睛,瞧见是他,亲昵的伸手拉住了他垂在一边的手臂,好似找到了一个非常喜欢的玩具一样抱在手心里,而后闭上眼睛弯起嘴角睡意浓重的问:
“几点了?”
段烨的身子有些紧张地僵了一下。
见她又毫无所觉的闭上了眼睛,他下意识的将那柄扇子悄悄放回了原位,仿佛要藏起什么赃物一样心虚又谨慎。而后才想起她方才语气熟稔的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从未曾听人这样问过,但是心底很奇异的清楚,她是在问他时辰。
“已经寅时了。”
仿佛给了错误的回答,她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没一会儿,就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他瞧。
眼神起初有些木楞,而后一点一点的清明起来。
再然后,她那副信任亲昵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染上眉梢的惊慌懊恼。
她赶忙松开了自己无礼的双手,受惊了一般坐起来,并起双腿垂着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的样子,有些心虚的偷偷抬眼看他。
“陛下……”